莫大聽話的湊到鼻尖嗅了嗅，“香?！?/br>
    “知道這是什么嗎？”

    他迷茫的搖了搖頭，見著長相英俊的男人露出一個笑，“這叫朱木?！?/br>
    莫大疑惑地撓撓腦袋，“??？”

    “朱木一直都是我晉國皇室，大臣享用的香料，據(jù)說點燃之后，香味淡而不散，精心養(yǎng)神，有延長壽命的效果。”

    “先帝去世之前，國庫中存留著百年來積攢的朱木因為一場大火不知所蹤，朱木原本就價比金貴，現(xiàn)在更是一小片就能換千兩黃金，就算是這樣，也是有價無處尋?！?/br>
    “就連皇帝都要節(jié)省使用，生怕用了便沒的朱木，你們居然用它們來燒火?！?/br>
    衛(wèi)明言一邊說著，一邊在莫大兩眼發(fā)直看著自己的目光下嘖嘖嘖搖頭，“那些被燒毀的朱木，若是發(fā)賣出去，得來的銀兩應(yīng)該可以買下一座城池吧?！?/br>
    “我，我……”

    莫大眼睛直愣愣的低頭看向手中的小箱子，“這，這……”

    “這個應(yīng)該可以換來最少千兩黃金，雖說現(xiàn)在打仗打的厲害，但那些達官貴人，可不會放棄享受的機會。”

    英俊男人輕笑著拿過了小箱子，“朱木耐燒，你們燒的時候，就沒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

    “……當時下著大雨，我們又冷又餓，見這個木頭耐燒，就劈開了架成火堆，熬過了大雨，又有洪水，我們躲在山上，足足燒了半年多，才燒干凈了……”

    莫大已經(jīng)不是迷茫了，他整個人都要恍惚了，“我們，我們燒的，是朱木……”

    這么一個小箱子，就能有千兩黃金。

    那他們燒掉的那么幾大箱……

    莫大兩眼一翻，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行了行了?！?/br>
    衛(wèi)明言嫌棄的伸出鞋踢了踢地上的下屬，“你們燒了朱木雖然可惜，但也算是一件好事。”

    “若是真的像是你說的那樣，幾大箱子的朱木抬出去賣，還不等賣的錢來，你們這些什么都不懂得山匪早就被人殺人奪寶了?！?/br>
    “到時候人殺干凈，搬走寶貝，再把山頭燒了，一分錢不用花，就得了價值連城的朱木，多劃算?！?/br>
    莫大原本心疼的整顆心都在疼，聽到這番話渾身就像是被潑了冰水，冷靜了下來。

    是啊，他們說是霸占著一個山頭，其實只是那些官府知道打他們麻煩沒有動手，若是到時候真有寶物的消息泄露，那些人怎么可能放任他們幾個山匪拿著。

    雖然這么想著，可慶幸的同時，這個心還是痛的不行。

    那可是寶貝??！

    他們要是沒燒掉，哪怕就那么一小撮，也夠他們吃半輩子得了。

    “趕緊起來，等賣了這箱子，我們?nèi)ゾ茦菐┖镁坪貌嘶厝シ纸o弟兄們一塊吃。”

    衛(wèi)明言拎著從山匪庫房里拿出來的朱木箱子，笑的十分溫和，“放心，跟著我，有rou吃?！?/br>
    莫大感動的涕淚滿臉，“大哥，你真好！”

    “沒辦法，誰讓我是大哥呢?！?/br>
    看著漢子滿血復(fù)活的站起來，衛(wèi)明言拍了拍手，招呼那兩個傻愣愣還在往前走的山匪過來。

    “記住，一會我就是苗城來的衛(wèi)家少爺，一會我和李老爺談生意，你們就守在門外，如果有人問你們是哪里來的，怎么回？”

    莫大搶先答道，“我們是苗城來的衛(wèi)家人，里面是小少爺?！?/br>
    “行了，記住，一會不管是誰來問，問什么，除了這兩句，別的都別答?！?/br>
    “把臉給我板起來，都端住了，這次要是事成，你們想吃什么，隨便點?！?/br>
    “是！”

    ***

    “大哥怎么還不回來，是不是那個小子使詐了，還是說在半道上遇見什么事了……”

    候二焦急的守在院子后，沒一會就要伸長脖子往下看看，看他們到底回來沒有。

    “二哥，你別著急，咱們都認他做大哥了，他也不能對大哥做什么啊?！?/br>
    候二腳步一頓，臉上露出了幾分苦笑來，“是啊，咱們都認他做大哥了?！?/br>
    “當初村子里的弟兄一塊跑出來，一路上都相依為命的，有飯一起吃有苦一起受，結(jié)果現(xiàn)在，居然被一個外人當了大哥?！?/br>
    那名兄弟安慰道，“其實也沒什么差的，咱們本來也過的不怎么樣，我看那個人像是挺有錢的，說不定以后日子還能過的好一點。”

    “你想的太好了?！?/br>
    候二蹲在地上，嘆了口氣，“大哥是咱們村子里的，又是一塊長大的，就算他再怎么能打，也從來不會動我們弟兄一根手指頭，平時他寧可自己苦也不會苦了我們，可那個人呢？”

    “一個外人，別說沒什么感情了，就說他一上來就是一頓打，以后對我們的態(tài)度能好到哪里去，我怕的是，到時候他壓榨著我們弟兄為他賣命，他自己吃香喝辣的，咱們吃的還不如從前呢?！?/br>
    那兄弟頓時慌了，“咱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夠苦了，還差，那還怎么活啊……”

    “誒……我就是怕這個，本來我們幾個就是好不容易活下來的，現(xiàn)在若是被人當牛做馬的使喚著，連吃都吃不飽，那和死了有什么區(qū)別?！?/br>
    候二這番話剛說完，那兩個跟著出去的兄弟穿著家丁衣服歡天喜地的就拎著東西上來了，臉上的笑都要咧到天邊去了。

    “二哥！我們回來了??！”

    “少爺給買了好多吃的，你看，這么多！還有烤羊呢！這還有美酒！！”

    他們費勁的拎著手里抬著的東西給愣住的兩人看。

    “快點把兄弟們叫出來一起吃??！少爺說，吃不夠再去山下買！”

    第157章 土匪皇帝（3）

    衛(wèi)明言這一次不光是買了好酒好菜, 重點是那幾頭烤全羊和烤乳豬。

    現(xiàn)在的世道，富人家還是以前一樣，甚至因為打仗物價上漲而過的比以前還要奢侈了些。

    窮人就不一樣了。

    現(xiàn)在的平民百姓，一百個里面有九十九個是吃不上rou的，更別說做新衣服之類的。

    現(xiàn)在這個時代，男人就是家中的一切，因為征兵，家里有好幾個男丁的還好說，要是只有一個，失去了頂梁柱，那留在家中的妻子，日子就不好過了。

    要是再有個孩子，到時候一大一小，餓肚子那是常有的事,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可在這個時代，不管多大的孩子都能吃窮一個家。

    這座山上沒有孩子，有的只是一群已經(jīng)兩年多沒有沾上油薪的土匪, 尤其是他們各個都長得高壯, 個頂個的能吃。

    那烤羊一架上，幾十個漢子就恨不得滴著口水沖上去了。

    等到美酒都倒在碗里了, 這些人眼睛都快要冒綠光了。

    衛(wèi)明言坐在那, 看著他們餓的眼睛發(fā)直一個勁的吞口水，可沒有命令也不敢上去吃的樣子, 有些奇怪的看向旁邊莫大，“你們怎么混成了這個樣子，好歹也是占了一座山啊。”

    “你看平瓦崗的那群山匪，過的可就比你們好多了，外面的百姓將你們都傳成了吃小兒的樣子了，結(jié)果居然連rou都吃不上?！?/br>
    莫大同樣被饞的直流口水，但聽到他的話眼睛立刻就瞪大了，“是誰傳我們的壞話，我們也是本本分分的村人，要不是實在沒了活命的去處，誰也不想當山匪啊。”

    也許是有rou味在這刺激，也許是美酒的香味讓莫大有些激動，他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一圈，“當初村里征兵，上面為了多些銀兩，把人數(shù)硬生生報多了一大半，原本一家一戶只用去一個男丁，剩下的還可以留下來養(yǎng)家，可就因為這個，不管是七八十歲還是十四歲，每家每戶的男丁都被捉了出去?！?/br>
    衛(wèi)明言一聽就明白了。

    他們說的應(yīng)該是第一年征兵，那個時候，皇帝是一分錢不想出，當時還沒死去的老臣子跪在大殿祈求，說好歹也要給百姓們留一條活路。

    皇帝不耐煩，只好下令從國庫里面撥錢，出了男丁的人家，得一貫錢。

    一貫錢是一點也不多的，但積攢在一起，就是一大筆錢。

    當時很多貪官會扣下這筆錢，有點良心的還會從里面分出一些給百姓，沒良心的全扣下，而莫大說的，就是壞了心肝的那種。

    為了得到更多的錢，將原本一百的人口報成兩百，一戶人家出一個不夠怎么辦？那就全都抓去吧。

    這件事鬧得不少家庭家破人亡，尤其是很多六七十的老頭也要被帶去，光是死在路上的就有大半。

    當時的那名老臣知道這件事后上奏希望皇帝徹查，卻被奏折打在了臉上。

    他輔佐的君王絲毫不在意的道，“當初是尚書你非要補償百姓，現(xiàn)在出了事，不都是因為尚書你嗎？”

    當天晚上，那位一心想要幫助君王守好江山社稷的老臣就因為氣急攻心去世，他剛剛?cè)ナ溃€在朝中的兒子就被人尋了個由頭羞辱了一番，老臣兒子與他父親一般也是錚錚鐵骨，完全不肯低頭。

    第二日，就被一匹瘋馬在大街上踩死。

    從那時候開始，曾經(jīng)是先帝心腹，一心一意忠心衛(wèi)國的老臣們要么辭官逼禍，要么以各種匪夷所思的方式離奇去世，到了現(xiàn)在，朝中居然沒了一個好官。

    “我們村子本來是附近最大的村子，可就是因為這件事，整個村子里的男丁除了奶娃娃，幾乎全部都帶了出來。”

    “當時還沒走到地界，村里的老人就幾乎死干凈了，然后年輕一些的也走了，后來押送我們的衙役居然想要挑選一些長相清秀的少年發(fā)賣，他們的長輩反抗被活活打死，當晚那個少年就活活將那兩個衙役勒死了。”

    圍在火邊，大家一邊吃rou，一邊喝酒，心情該好的，可除了火星子的噼里啪啦的聲音，沒有一個人說話。

    就連一直都比較跳脫的侯二都悶聲不吭的聽著莫大說話，“衙役死了，不管是不是我們干的，都是死罪，那少年殺了人就自盡了，我們幾個兄弟商量著回去接了家眷，就算是亡命天涯，也好過留著她們在家里沒有男人吃苦。”

    衛(wèi)明言看了一眼周圍沉默的人們，候二揚脖喝了一口酒，火光下，眼睛已經(jīng)紅了。

    他肯定的說，“你們沒有接到人?！?/br>
    “對?！?/br>
    莫大沙啞著聲音說，“我們回去之后才知道，那天晚上我們剛走，村子里就來了一伙強盜?！?/br>
    “村里沒有一個男人，女人們沒有力氣，孩子更是只會哭鬧，強盜搶走了所有的財物不算還殺死了所有的大人?！?/br>
    衛(wèi)明言也沉默了，這些漢子的年紀各個都像是三十歲，七年前，這個年紀，不可能沒有成家。

    “我走運，家里那個婆娘剛生下女兒就得病走了，她沒吃上這個苦，可我們這些兄弟，哪一個家里沒有媳婦……”

    莫大的聲音都在顫抖，“回去的時候，到處都是血腥味，地上躺滿了人，官府根本沒管收尸，我們只能挨個的認人，因為是逃兵，就連下葬都只能悄悄的。”

    “當時那些大人已經(jīng)死了很多天了，有了尸毒，我們將他們下葬好沒幾天，陸陸續(xù)續(xù)就有人去世，后來到了最后，就只剩下我們這些人了。”

    已經(jīng)沒有人再喝酒吃rou了，空氣中彌漫著悲傷的氣氛衛(wèi)明言甚至聽到有人在低聲抽泣著。

    “孩子呢？”

    他突然問，“那些大人都被殺了，那孩子呢？”

    這次是候二開的口，他搖了搖頭，啞聲道，“沒人知道，大人一個不留，孩子死不見人活不見尸，大一些的少年都和我們在一起，留下的都是八歲以下的?！?/br>
    “我本來……是有一對龍鳳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