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了?！?/br>
    江忍他們下午原本是要去打臺球的，一群少年騎著車翹了課。去最繁華的商業(yè)街。

    那時候的少年，衣襟帶風(fēng)，摩托車的馬達(dá)震天響，惹得路人或是駐足觀看避讓，或是暗暗罵幾聲小混混。

    冷風(fēng)被頭盔擋住，江忍腦海里卻都是賀俊明無意中說的話。

    她該是七中的校花了吧。

    她本來就討厭自己，原來眼睛有問題的時候都不太喜歡搭理他。她現(xiàn)在又白又乖又漂亮，喜歡她的不知道又多少。

    他生平第一次對路人投來的輕視厭煩目光感到不舒服。

    路過時裝店時，江忍突然停了下來。

    賀俊明說：“忍哥咋啦？”

    江忍轉(zhuǎn)頭，把頭盔取下來，審視玻璃櫥窗中的自己。

    那年他銀發(fā)散亂，頭發(fā)堪堪遮住眉骨。

    身上破洞牛仔褲。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學(xué)生，通身透著骨子里的壞。他和她都不在一個世界。

    江忍抿抿唇，戴上頭盔。

    “不去打臺球了?！?/br>
    “?。磕侨ツ睦锇。俊?/br>
    “理發(fā)店，別跟著老子?！?/br>
    第19章 她好香

    七中的爬山活動是第一年舉行, 校領(lǐng)導(dǎo)分外重視這次爬山，畢竟開創(chuàng)先例以后，也許還會成為學(xué)校的傳統(tǒng)。

    然而安全因素卻是學(xué)校最為憂慮的一個點，畢竟那么多學(xué)生, 要保證一個都不出事, 也要承擔(dān)很大的風(fēng)險。

    因此整個學(xué)校的出行分了好幾天，十二個班級為一個大團(tuán)體, 班主任老師隨行約束學(xué)生。

    學(xué)校和教育局報備過，挑了個比較好的天氣出行, 山下甚至還守著幾輛警車和救護(hù)車。

    周二又上了一天課, 同學(xué)們都在期待周三的萬古山之行。

    周三如期而至。

    孟聽早上從家里出發(fā)的時候, 舒爸爸特地叮囑道：“萬古山很高, 那顆老樹在山頂, 聽聽你要是覺得累, 就給老師請假知道嗎？”畢竟眼睛才好, 太累的時候會脹痛。

    孟聽點點頭，她知道量力而行。

    舒爸爸又讓她把保溫杯、雨傘、還有中午的盒飯都在書包里放好。保溫杯里裝了熱乎乎的葡萄糖水, 雨傘是以防萬一的，畢竟h市的秋天, 秋雨說下就下。

    盒飯是孟聽自己炒的蛋炒飯, 舒爸爸的實驗室很忙, 幾個孩子生活都蠻獨立。那年萬古山還沒有開發(fā), 山上自然沒有賣水和飯的地方, 孟聽把家里白色和藍(lán)色的飯盒洗干凈, 炒飯分裝進(jìn)去，穿上保暖的外套就出門了。

    同樣的東西，舒楊也有一份，孟聽把藍(lán)色的飯盒遞給他，舒楊沉默地接過來，轉(zhuǎn)身就走了。

    舒爸爸瞪眼：“臭小子！”不免又要叮囑舒楊照顧jiejie。

    孟聽失笑，跟在舒楊身后出了門。

    他們需要去學(xué)校門口集合，班長清點好人數(shù)以后，十二個班級排好隊浩浩蕩蕩向萬古山出發(fā)。

    孟聽他們是一班，于是排在了最前面。

    學(xué)校今天倒是人性化了，只讓學(xué)生注意保暖，沒要求穿校服。

    一群青春蓬勃的少年少女在班主任的領(lǐng)導(dǎo)下精神飽滿地出發(fā)了。

    人多就走得比較慢，學(xué)生們打打鬧鬧，像是被放出了籠子的鳥兒，興奮無比。

    樊惠茵搖搖頭，卻也露出了一絲笑意。

    人群不知道什么時候有人歡快地唱起歌來。

    孟聽和趙暖橙并肩走在一起，趙暖橙時不時就要偏頭來看孟聽一眼，然后臉蛋紅紅地轉(zhuǎn)過去，媽呀她還不適應(yīng)聽聽變得這么漂亮。朦朧山色晨光里，孟聽臉頰都仿佛有種柔和美麗的光。

    不光她在偷偷看，一班的同學(xué)也忍不住看過來。

    趙暖橙聽她們唱歌，有些激動：“聽聽你會唱歌嗎？”

    孟聽愣了愣，點點頭。

    趙暖橙興奮慘了：“我從來沒有聽過你唱歌，聽聽你唱首歌唄?！?/br>
    人群蜿蜒，群山盡在腳下。

    重活一輩子，孟聽看著許多青春的面孔，感激生命的來之不易。

    她心情輕松，于是沒有掃了趙暖橙的興，想了想：“我會唱的不多，你別嫌棄。”

    她順著山路輕輕唱：

    “從一個高的地方去遠(yuǎn)方

    從低處回家稍縱即逝的快樂

    轉(zhuǎn)動的車輪它載著我

    偶然遇見月光傾瀉的蒼白色”

    她語調(diào)很輕，被晨風(fēng)一吹，有種輕顫的甜蜜。趙暖橙一時聽呆了，她只是隨便提議，但是沒想到聽聽唱歌真的很好聽??！

    “彩色的路標(biāo)

    禁止通行的警告

    天空之下

    我們輕得像羽毛”

    一輩子有時候卻是輕得像羽毛。

    她聲音甜得不行，卻沒有那種膩人的嗲，周圍離得近的人都不唱了，吃驚地看過來。孟聽有些不好意思，唱完一段有些囧。

    趙暖橙激動到語無倫次：“我的天吶嗷嗷嗷，聽聽你唱歌好好聽啊！”

    孟聽她有幾分失神，其實她跳舞和彈鋼琴每一樣都比唱歌有天賦，然而這些東西，隔了兩輩子的時光，成了不敢觸碰的回憶。

    這是一首幾年前的老歌，叫《日光傾城》，孟聽唱起來卻別有一番韻味。

    一開始學(xué)生們還是興奮的，然而爬山爬到四分之一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條路遠(yuǎn)遠(yuǎn)不是他們想象的游山玩水。

    趙暖橙覺得自己成了一條岸上將死的魚，腳上灌了鉛一樣沉重。

    “媽呀不想走了，這比軍訓(xùn)還磨人?！?/br>
    不光學(xué)生們受不了，女老師也呼呼喘氣，哪怕今天大家都穿的平底鞋，然而腳后跟還是隱隱作痛。

    樊惠茵也累，但是作為班主任她要做好表率：“同學(xué)們！老師常常說要堅持，學(xué)習(xí)和爬山一個道理，到了山頂?shù)母怕屎涂忌虾么髮W(xué)一樣艱難，每個人都要有頑強(qiáng)的毅力才行！”

    趙暖橙要吐血了，小聲在孟聽耳邊道：“道理我們都懂，然而真的好累啊天吶！”

    孟聽擦擦額上的汗，書包里的水杯和飯盒都不輕，她也有些吃不消。他們早上七點半就開始爬山了，現(xiàn)在十點了，才爬了四分之一，很讓人絕望了。

    樊老師帶頭往前走：“我們早點上去許完愿，就可以早點下山！”

    學(xué)生們垂頭喪氣地跟上去，再也沒人有唱歌的興致了。

    沒多久，排好隊的同學(xué)徹底打亂了順序。有些同學(xué)跟不上也沒辦法。

    老師們一合計，嘆了口氣，讓女老師留下來照顧體力不支的女學(xué)生們，他們帶隊繼續(xù)爬山。許多人舒了口氣。

    樊老師向來倔強(qiáng)，引領(lǐng)著一班的學(xué)生往上走。

    一班的同學(xué)：“……”他們心里有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

    十二班在最后，沈羽晴的早就邊走邊罵了：“爬什么破山啊，不如放一天假?！钡弥w力不支的可以停下來，她趕緊請了假，這回也不顧及形象了，找了個石頭坐上去。

    然后美滋滋地看著一班的被迫爬山做表率。

    嘿那一班的班主任可是滅絕師太，怎么這么狠！

    她閨蜜呆了呆，用手拍了下她。

    “做什么，別煩……”她話音卡在嗓子里，看見了遠(yuǎn)遠(yuǎn)跟在他們班后面的少年們。

    她的目光落在最前面的少年身上，一瞬間失了音。

    江忍手插兜里，外套搭在肩上，有幾分懶散的氣質(zhì)。嚼著口香糖慢悠悠地跟。

    他不是七中的學(xué)生，然而今天他是黑色的頭發(fā)！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寸頭！

    寸頭！

    就是那年男同學(xué)們滿大街拉出來剪得規(guī)規(guī)矩矩的發(fā)型。

    賀俊明昨天看見的時候，整個人憋笑都要憋瘋了。

    忍哥瘋了嗎！

    江忍爬山穿的黑色運動褲和運動鞋，他的病讓他難以克制自己的情緒，從幼兒園開始就有多動癥。然而也給了這個少年一身的熱血與力氣。

    他們這群職高的紈绔們，累得跟死狗一樣了。他黑色的眼睛依然發(fā)亮。

    沈羽晴坐在石頭上，一時間覺得快不認(rèn)識江忍了。

    他黑發(fā)很短，和銀發(fā)時那種痞痞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顯得利落了許多，然而……江忍的眉眼野，有股子壓不住的硬朗氣，這樣一來就顯得有幾分兇，卻也很帥很男人。總之和書卷氣一點都不搭邊。

    他本來就是個暴脾氣，如今輕飄飄地看人一眼，就有種格外強(qiáng)勢霸道的感覺。

    賀俊明累得不行，哭喪著臉：“不行了，我也要歇歇?！?/br>
    何翰噴笑：“男人不能輕易說不行?！?/br>
    “滾！還是不是兄弟！”

    賀俊明腆著臉混在了放棄的大部隊里。反正人這么多，老師都顧不過來，肯定也分不清他們這幾個職高的。

    沈羽晴眼中露出驚喜和期待，她站起來：“江忍，你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