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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為皇后折腰在線閱讀 - 第90節(jié)

第90節(jié)

    皇帝或者體內(nèi)病積的久了,此時(shí)才發(fā)作,但好死不活,恰撞在裴嘉憲打燁王的節(jié)骨眼兒上,那錯(cuò),自然也就是他的了。

    “四弟,徜若父皇有個(gè)三長兩短,二哥饒不過你?!迸徕曊斨鴥芍粸跚嗟难廴Γ藓扪缘?。

    賢王關(guān)心的卻是更重要的事兒:“王中書和許侍郎方才進(jìn)去了,你們說,徜若皇上醒來,是不是此刻就要傳詔,立儲君?”

    燁王頓了頓,揚(yáng)頭望著燈火通明的建章殿,心驀然就是一陣狂跳。

    按理來說,皇帝知道,并授意他打擊太子一派的佟鄭兩家,并在他抄家時(shí),不曾過多的過問過他抄家后的情形,而他也將佟鄭兩家一大半的財(cái)產(chǎn),轉(zhuǎn)移到了自己府中,這時(shí)候皇帝對于儲君的屬意,當(dāng)是在他身上的。

    那半路殺出來的小壯壯是個(gè)意外,和裴琮相比,似乎比裴琮更內(nèi)秀的多,所以皇帝動搖了。

    這段日子,他一直焦頭爛額,就是怕皇帝要改變想法。

    而這一回裴嘉憲打自己,就仿佛天賜的良機(jī)一般,叫裴嘉憲惹惱了皇帝,那儲君之位顯然的,就要?dú)w到自己囊中了。

    “二哥,三弟是永遠(yuǎn)都站在你這一邊的?!辟t王悄沒聲兒的,給燁王加著籌碼:“便陰山王府一脈,也會一心一力,支持于你。你若怕老四掌著禁軍,夜長有變,三弟此時(shí)就可以給杜虢飛鴿傳書,叫他馳援長安。”

    雖說覬覦帝位,但是燁王腦子不是清醒的:“兄弟間的事情是內(nèi)斗,千萬不可轟傳出去,杜虢狼子野心,絕不可此時(shí)再叫他到長安來,咱們還是安生等皇上成諭的好?!?/br>
    “你也真是的,打人就打人,燁王腰那般的粗,屁股上rou也多,你好不好的,為甚非得要打他的臉?”羅九寧原本是和燁王妃跪在一處的,膝蓋緩緩挪著,就挪到了裴嘉憲面前。

    殿廊下低垂著的宮燈照在她臉上,暈染著朦朧的暖光,她穿著件白底紅面,繡著百蝶穿花的緙絲質(zhì)大袖,半嗔半俏的眸子掃過來,卻是瞪了裴嘉憲一眼,啞聲道:“我都想好了你登基那日,自己該穿什么才好,看來,這一回你是無望于皇位了?!?/br>
    北宮之中,只怕杜若寧也要笑斷氣兒了。

    “阿寧?!迸峒螒椛聿母叽?,便跪著的時(shí)候,也比羅九寧高出許多來。他緩緩湊了過來,聲音亦是輕柔無比:“孤也以為,皇位非自己莫屬,如今看來,咱們得俯首作臣子了?!?/br>
    “你不悔?”羅九寧反問。

    燭光下裴嘉憲眉溫眼彎,笑的格外動人:“不悔?!?/br>
    那本書里曾說,裴嘉憲登基之后,最信任兩個(gè)文臣,一個(gè)是中書侍郎顧澤海,另一個(gè)則是尚書省侍許芳林。

    許芳林其人才高,但性子古怪冷漠,而他的妻子顧傾城,原是大家閨秀,也不知怎的,據(jù)說是倆家嬰兒錯(cuò)抱的,最后找到親生父母,竟是一對商門夫妻。

    那顧傾城從大家閨秀落為商戶女之后,才嫁的許芳林,因其天性潑辣,倆人沒少抖嘴打架,有一回顧傾城挨了打,一狀告到裴嘉憲面前,裴嘉憲是當(dāng)著朝臣的面扒了許芳林的褲子,命太監(jiān)將其給揍了一頓。

    他的原則,就是任誰能打誰,都不能打女人。

    咬唇笑了笑,羅九寧道:“徜若燁王還能容得下,咱們就住在洛陽,徜或他容不下咱們,天寬地廣,你也勿要再貪戀個(gè)王位,往后,我……”

    裴嘉憲唇角勾的愈發(fā)的彎了:“你待如何?”

    羅九寧一只小手自身后緩緩的移著,湊到裴嘉憲的身后,摸到他粗繭的指螢,用自己細(xì)軟的指腹輕輕摩梭上去,一點(diǎn)點(diǎn)的輕扣著他的指心:“我作個(gè)女郎中,養(yǎng)你?!?/br>
    宮燈中的燭花忽而啪的一聲爆,廊廡下兜然一亮,裴嘉憲反握上羅九寧的手,啞聲道:“好,那從今往后,孤和壯壯,就都交給你了。”

    且說另一廂。

    裴琮一直都想騙走小壯壯那串雕著天龍八部的青金石串珠兒,但是,一直以來都找不到法子。

    就比如說,他說:“壯壯,咱們比賽拿花生投壺,一人十枚花生,誰輸了就要把自己的串珠給對方哦。”

    壯壯說行吧,你先來。

    裴琮總覺得一個(gè)兩歲孩子,肯定比不過自己,命宮人擺了只銅壺,站在六尺線外一只只的投,投進(jìn)去了八枚,便得意洋洋等著壯壯來投。

    須知,羅九寧制藥的時(shí)候,總喜歡把壯壯帶在身邊,而壯壯和小阿媛兩個(gè)閑來無事,最喜歡的游戲就是投壺,他每每總能把阿媛給贏哭的,又豈能不會玩這個(gè)。

    兩只小憨胖的手兒,壯壯站在六尺線外,糯米似的白牙咬著紅唇,一枚又一枚,全神貫注,他竟是十枚全都投了進(jìn)去。

    一把抓過裴琮的串珠,他就有兩只串珠兒了。

    裴琮不能忍,又想了個(gè)辦法,道:“壯壯,要不咱們來下棋,哥哥要瞧瞧,你棋下的好不好?!?/br>
    才兩歲的孩子,會下什么棋?

    壯壯摸著圓圓的腦袋,搖頭:“弟弟不會?!?/br>
    “不會哥哥可以教你,但是,要是哥哥贏了,我可要拿走你的串珠喲。”裴琮簡直快要笑了,當(dāng)然,也覺得那串雕著天龍八步的串珠,自己唾手可得。

    但就在這時(shí),外面一陣轟鬧,先是倆位王爺竟然不顧身份動起了拳腳,再接著,皇帝暈了過去,所有的宮人全都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走亂撞,而裴琮呢,趁機(jī)搶了壯壯的串珠,就鉆到了桌子底下。

    壯壯為了奪回自己的串珠,也鉆到了桌子底下。

    倆人沒頭沒腦的打了一通,相互交換了串珠,又不知怎的和好了。

    等從桌子底下爬出來,大殿中獨(dú)?;?,已然一個(gè)人都沒了。

    倆孩子于是躡手躡腳,又竄到了太后的寢殿之中。湊耳在外面聽了半晌,壯壯悄聲問裴琮:“是不是皇爺爺病了?”

    “聽著似乎是?!?/br>
    “那咱們?nèi)|內(nèi)?”

    “我,我不去,你自己去吧?!迸徵诺昧说裰忑埌瞬康拇閮?,得意著呢,當(dāng)然不想跟壯壯一起去。

    壯壯也是個(gè)勇敢的,小短腿兒屁顛屁顛的,竟真的就自個(gè)兒跑了。

    今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就連平常最疼兒子的裴嘉憲和羅九寧,到此時(shí)都未曾想起來,自家的寶貝兒子究竟在何處,就更甭提別人了。

    孩子本身就小,月光下沿著宮墻一路溜過了,竟是沒有任何人發(fā)覺。

    而壯壯呢,還是從建章殿后面,內(nèi)侍們常出入的門竄進(jìn)去的,竟是曲里拐彎兒的,一路就摸到了皇帝的龍榻邊上。

    “芳林,圣旨擬好了不曾?”尚書侍郎王涉?zhèn)仁祝瑔栒诩矔暮擦謱W(xué)士許芳林。

    許芳林挑了挑眉,薄唇一勾,道:“如今就只等皇上的金口諭言了了?!?/br>
    這是傳位詔書,由翰林學(xué)士起草,但最終,要書的是皇帝的旨意。

    而剛剛才清醒過來的皇帝,為防宮廷之亂,此時(shí)也正在苦惱之中。囁嚅良久,其實(shí)到此刻,皇帝自己都還沒有選好,兩個(gè)同樣得力的兒子,自己究竟該要選誰。

    選老四嗎?

    他雖得力,但是對于幾個(gè)兄弟,那種沉于過往的死仇從不曾放棄過,選了他,就意味著葬送了廢太子、裴靖、以及二皇子三兄弟的性命。皆是自己生的,皇帝能任由老四像打老二一樣的,去收拾另外的幾個(gè)兄弟嗎?

    當(dāng)然不能。

    腦子里也不知是怎么了,疼的仿佛要爆裂了一般,耳中嗡嗡作響,皇帝只覺得自己整個(gè)頭都快要爆掉了。不,此時(shí)徜或給他一把斧子,他會親手劈開自己的頭,讓它爆個(gè)痛快,概因他的頭皮都在發(fā)麻,發(fā)脹,急到恨不能直接蹦起來,拿頭去撞墻,不停的撞,好讓痛苦減少一點(diǎn)。

    那么,選老二呢?

    選了老二,別人不說,老四一府首先就逃不掉,而裴禹,內(nèi)秀又善良,又還聰明伶俐的孩子?;实垡?yàn)橄矚g他,特地命人入終南山,請了幾位世外高人掐過壯壯的八字。

    所有人都言,此子為帝,可以保大康六十年太平盛世。

    難啊,于皇帝來說,兩難的抉擇啊。

    “皇爺爺,皇爺爺,你病了嗎?”就在這時(shí),一只軟乎乎的小手握上皇帝的手,拼命的搖著。

    睜開眼睛,是個(gè)臉兒圓乎乎的小家伙,竟是坐在自己頭頂?shù)奈恢?,鼻息呼嗤呼嗤,就在皇帝的腦門上。

    “皇爺爺,你哪里痛呀?”小壯壯望著躺在床上的皇爺爺,因見他兩眼赤紅,但又面色蠟黃,顯然是個(gè)病重的樣子,極好奇的,就問道。

    第115章 開顱放血

    郫濕,不曾得過的人并不知道。

    那是一種難以忍受的疼痛與痛苦,在人的骨髓之中,痛、酸、麻、脹,幾種痛苦融合在一起,時(shí)而如刀在鋸,時(shí)而如抽腸斷筋,白日黑夜,從無一刻能夠喘息。

    但就算那樣的疼痛,皇帝也忍受過來了。

    可是,他忍受不了此刻整個(gè)頭顱仿如要爆開的感覺,他覺得自己的頭有千鈞之重,重到全然無法抬得起來。

    “皇爺爺?shù)念^,仿佛是要炸了?!睂χ煺娴暮⒆?,皇帝坦露了自己尋常無法向人坦露的,最脆弱的一面。

    他的腦子里是溢血了,照御醫(yī)們的診斷,溢血面非常之大。

    對于腦疾,御醫(yī)們向來是束手無冊的,此時(shí)跪在一處,正在商討究竟該怎么替皇帝止那腦子里的溢血。

    小壯壯團(tuán)在皇帝的頭頂,煞有介事的,跟個(gè)大人似的雙手環(huán)上他的頭,低聲說:“壯壯唱,爺爺睡?!?/br>
    小家伙一臉認(rèn)真的,哼哼嘰嘰就哼了起來,哼的,也恰是羅九寧哄他入睡時(shí),經(jīng)常給他哼的歌兒。

    皇帝叫這孩子兩手撫著,那種頭腦欲裂的緊脹感居然稍微得到了緩釋,漸漸就閉上了眼睛,睡過去了。

    “王大人,咱們是否該把皇上喚醒,傳位詔書還沒擬好了。”許翰林壓低了聲音,問王侍郎。

    王侍郎正欲去喚皇帝,幾個(gè)御醫(yī)卻是趕了過來:“倆位大人且慢,此時(shí)皇上既睡著了,還是叫他睡一覺的好?!?/br>
    “為何?”

    “皇上腦中有溢血,此時(shí)讓他動腦,無疑要加重腦中血崩,反而是睡著了之后,或者那血崩還能止住,咱們暫且等著吧?!?/br>
    既御醫(yī)這般說,倆位被傳進(jìn)來書遺囑的大臣,也就隨幾位尚書,并國公們?nèi)说酵庖贿M(jìn),跪在地上,等皇帝再度醒過來了。

    ……

    這一等,便是整整一日。

    這種時(shí)候,整座皇城之中,底城的宮人們最輕松了,還可以忙里偷閑換個(gè)班兒,吃點(diǎn)東西,或者睡上一覺。而最辛苦的,則是諸位王爺與王妃。

    跪到中午的時(shí)候,建章殿內(nèi)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一日一夜了,此時(shí)大局由諸部尚書主宰,自然不勞幾位皇子cao心。

    而不知皇帝到底會不會再醒,醒來之后還能不能臨朝,皇子們?yōu)榱吮荛e故,也是不敢過問朝政的。

    而齊國公蘇桓,又是宗正寺卿,宮中大局,此時(shí)自然由他主持。

    蘇桓與皇帝向來無話不談,彼此引為知已的,雖說身為頂天立地一介男子,不可能搬弄小輩的事非。但是,徜或皇帝問及自己病中之時(shí),誰孝誰不孝,大抵也就他最有發(fā)言權(quán)了。

    眼看烈日起來,今日又恰逢端午,長安已經(jīng)熱的不行了。

    “阿寧,你可曾見過壯壯兒?”裴嘉憲忽而問羅九寧。

    羅九寧道:“當(dāng)還在北宮之中,自有蘇嬤嬤她們照料著,怎么了?”

    “皇祖母都還病著,蘇嬤嬤和阿青兩個(gè)又豈能照料好孩子,快去,你回去照料他?!迸峒螒棓嗳坏?。

    燁王妃本就身子不舒服,又挨了燁王一通打,心里正惱火著呢,見裴嘉憲讓羅九寧走,自己也正好兒就站了起來:“阿寧,走,咱們一起去照料照料孩子?!?/br>
    “馬氏!”

    “阿寧!”燁王和麗妃兩個(gè)幾乎是同時(shí)喊的,幾乎異口而聲:“回來,跪下!”

    這會子走了,倒是能躲會兒懶,但是皇帝正在沉病中,此時(shí)不表孝心,何時(shí)才表。就連麗妃這樣沒腦子的人都能想得到,她不信兒子想不到。

    “快去?!迸峒螒棓嗳坏馈?/br>
    羅九寧猜著,昨天裴嘉憲揍了燁王一通,皇位與裴嘉憲無緣了,既如此,又何必再作表面之戲。她見燁王妃臉色格外的蒼白,遂拉了她一把,道:“真要孝敬,也不在這會子,咱們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