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不想,我最討厭鹿rou?!蔽寤首訑嗳痪芙^。 裴嘉憲柔聲說:“但是,你要吃了鹿rou,父皇會高興了?!?/br> 裴鈺正愣了片刻,忽而伸手抓上那盤鹿脯就大口咀嚼了起來。 杜虢頓時嗷的一聲叫,而燁王和太子二人也是于一瞬間就走了過來,想從裴鈺正手中搶那盤鹿脯,但是,于直腦筋的裴鈺正來說,要沒人搶,他吃兩口也就罷了,一看哥哥們?nèi)紒頁?,他就非得把這盤鹿脯全部吃完不可。 整座大殿之中,頓時就亂成了一團(tuán)。 裴嘉憲頓時就笑著搖起頭來:好吧,果然,藥下在鹿脯之中。 …… 是些時候,佟幼若和羅九寧兩個自那群老命婦們?nèi)褐忻摿顺鰜?,就走到了外頭。 因當(dāng)年在此清修的是位女道,這座驪園,建造的極為巧妙,內(nèi)院處處是水,又處處是島,皆以蜂腰橋相聯(lián)。 杜若寧一襲雨過天晴色的蟬翼紗長裙,在一座座蜂腰橋間不停的來回穿梭著,而羅九寧手中一柄團(tuán)扇,牡丹穿花的杭綢褙子,站在水邊,卻是分外的端寧。 她知道是這佟幼若害的自己,還知道這佟幼若今天也準(zhǔn)備要再害自己一回,此時恨不能上前一把撕了佟幼若的臉,但是,裴嘉憲說過,叫她要將計就計,于是她就搖著柄團(tuán)扇,要看這佟幼若到底想要作甚。 “肅王妃可知道,我是什么時候聽說你的?”佟幼若走了幾步,忽而回頭,見羅九寧依舊在水畔站著,遂回頭問道。 羅九寧笑了笑,未語。 佟幼若見她不肯接話,于是又道:“就是前年的端午節(jié),你坐在陶嬪身畔,而陶嬪就坐在皇后的身邊,當(dāng)時宮中宴席,你大約穿的有點少,而太孫與我坐在一處,始終直勾勾的看著你?!?/br> 當(dāng)時,裴靖吃了太多的酒,大約有點醉意,和著樂聲,始終笑溫溫的望著前方。 太子妃彼時也坐在一旁,見他總在笑,遂問道:“靖兒,有什么可樂的叫你笑成這樣?” 裴靖說:“她此時當(dāng)很冷,我想替她披件衣裳。” 太子妃也不知兒子說的誰,笑道:“這孩子醉了,滿嘴胡噙了?!?/br> 但事實上,羅九寧就坐在個風(fēng)口上,當(dāng)時確實覺得冷,而她又不慣吃酒暖身,坐在那兒無聊的要死,打著哈欠。 佟幼若當(dāng)時仿如臉上叫人了一記響亮的耳光,因為就在方才,裴靖喊冷的時候,她還主動解了自己的衣裳,想要給他披著。 他借著酒意,一把就拂開了她,還惡狠狠的說:你這一套用在太子妃身上就好,又何必在我身上獻(xiàn)殷勤。 豈知,他說冷的那個人,卻是坐在角落里,那個毫不起眼的,皇帝一個小小嬪妾的娘家外甥女兒。 所以,佟幼若才生氣,氣到必得要?dú)Я肆_九寧才成。 “佟姑娘這怒火來的可真是莫名其妙,你既與裴靖早有口頭婚約,而他又背叛了你,你當(dāng)時難道不該責(zé)問于他,甚至于,斷了與他的婚約不就好了,為何卻要把怒火發(fā)在我身上?”羅九寧依舊搖著柄扇子,卻是問道。 佟幼若道:“他若是個普通男人,既有婚約又另結(jié)新歡,我自然會立刻就與他斷了婚約,但他可是皇太孫,試問,若是你,這時候你是要斷了婚約,還是除掉那個女子?” 羅九寧淡淡道:“若是我,想要太孫妃的位置,自然就會容忍丈夫別有新歡。而若是僅僅只為愛情故,就會斷然與他斷了婚約,這沒什么好糾結(jié)的。” 她燒為裴靖而繡的嫁妝時,知道裴靖是皇太孫,也沒有眨過一下眼睛。而自打燒了之后,她就再也沒有于裴靖多想過一分一毫。 但佟幼若不滿意,分明是她把羅九寧給害了,她倒氣的不行了。 為甚? 大約就是因為羅九寧的這種態(tài)度,她壓根不知道,一個從小就見慣美人,女子們挖空心思獻(xiàn)殷勤的少年的愛有多么的珍貴。 她不知道那個少年利用了多少人才得來今天的位置,而為了她,他準(zhǔn)備拋下所有的一切。是的,裴靖在佟幼若將這些事情全部戳穿,捅到太子妃面前之后,居然就來了句:我就是要娶她,為此便拋棄太孫的位置,也全不在乎。 佟幼若憤怒的正是羅九寧的這種淡然,她求不得的東西,在羅九寧看來,卻不過一文不值。 “是,是我害的你,但那又如何?我命清歌把你扔進(jìn)馬廄的時候,我還記得你傻笑的樣子。你第二天站在翠華宮的灰燼上的時候,我還記得你扒灰燼的樣子。我就那么看著你痛苦,你活該,因為你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你奪去的,于我來說是多珍貴的東西?!?/br> 羅九寧再不欲與這佟幼若多說下去,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要走,便聽那佟幼若忽而喊道:“五皇子,五皇子,我在這兒,我在這兒?!?/br> 這是五皇子府,五皇子自然會在。 但是,羅九寧轉(zhuǎn)身要走,佟幼若卻一把就來撕她的衣服,似乎很怕她會走似的。 左右一看,四周再沒有別人,羅九寧明白過來了,那五皇子是個半腦筋的傻子,這佟幼若該不會是想借五皇子生點什么事兒吧。 她本就氣佟幼若氣的要死,此時也不再忍耐,頓時啪的一巴掌就了過去:“佟姑娘,你拉拉扯扯像什么話,快把我放開?!?/br> “裴鈺正,你給我回來,回來?!辟∮兹舫恫蛔×_九寧,見五皇子遠(yuǎn)遠(yuǎn)兒朝著自己走來,仿佛瞧見了救星一般就喊了起來。 但偏偏就在裴鈺正準(zhǔn)備要走過來的時候,太子忽而出現(xiàn),不由分說,就把裴鈺正給拉走了。 佟幼若吃了羅九寧一巴掌,氣不過,又等不來裴鈺正,正想一巴掌拍過去,豈知回過頭來,竟見羅九寧再一巴掌又了過來。 這可真是個好地方,一個人都沒有。 羅九寧想想自己自打懷上孩子,再到生下小壯壯來流過的那些眼淚,受過的那些委屈,怒火從胸中而燒,一把扯上佟幼若的頭發(fā)狠甩了兩把,再一巴掌就到了她臉上。 她本是個軟綿綿的性子,但佟幼若方才那番話徹底的激怒了她。 一把扯上佟幼若的頭發(fā),羅九寧死命的攥在手上,啪啪給了她兩個耳光,這才一把將她搡開,想了想還覺得不過癮,提起裙擺一腳就踏了過去。 而就在這時,前院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一陣又一陣的聲浪之中,一群人朝著內(nèi)院沖了進(jìn)來。 第74章 燥火郁結(jié) 沖進(jìn)來的人正是裴鈺正,他本力大無窮,此時雙目赤紅,踉踉蹌蹌的走著,身后一個侍衛(wèi)想要攔他,才剛一觸到他,他旋即轉(zhuǎn)身,速度極快的,一把就擰了那侍衛(wèi)的脖子。 他走的非???,而且嘴里還在喊著:“佟姑娘,佟姑娘?!?/br> 羅九寧對于危險,總是有著極準(zhǔn)的預(yù)判。 她本來還在和佟幼若撕打了,一見裴鈺正踉踉蹌蹌的跑來,一把松開佟幼若,轉(zhuǎn)身便跑。 “五皇子,我命令你放開我?!辟∮兹舸藭r還以為喊一喊或者會有用。 但是裴鈺正就像瘋了一樣,她未尖叫的時候還好,只是站在她身邊,一幅發(fā)了情的樣子,她一喊,他整個人就像瘋了一樣,轉(zhuǎn)身便去撲打那些前來阻擋他的侍衛(wèi)們。 忽而胳膊一伸,他一把抓起佟幼若來,就像拎著只兔子一般撕來晃去的,轉(zhuǎn)身便走。 “快,快把佟姑娘救下來?!碧雍爸?,燁王在旁邊急的直跳。 而王世子杜虢一看這樣,仗著自己武藝高強(qiáng),直接撥劍就沖了上去,還想把佟幼若從裴鈺正手中給救下來。 羅九寧跑的快,等人們涌進(jìn)來時,她已經(jīng)躲到一處柱子后面了。 “老五此刻的樣子,嚇人否?”身后忽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羅九寧回過頭,便見裴嘉憲站在自己身后。 這時候佟幼若已經(jīng)快要給裴鈺正捏死了。 他拎著她,就像野獸拎著自己的獵物一樣,是真正的那種野獸,赤紅著眼,見有侍衛(wèi)撲上來,他恨不能立刻就給撕個粉碎。 “可怕。”羅九寧真心實意的說,反問:“他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裴嘉憲未語,揚(yáng)了揚(yáng)手,喚來胡謙昊,命他遞過箭筒來,抽箭出來,于人群中側(cè)眼瞄著,忽而就要放箭。 “你要作甚?”羅九寧一把就掰住了裴嘉憲的胳膊。 他今兒這件袍子是緊袖的胡式袍衣,拉起弓來,修腰緊窄,兩條臂膀仿如撐開的弓架一般。低眉一笑,他道:“只是淬了迷藥的銀箭而已,傷不得他的?!?/br> 羅九寧才一松手,銀箭脫鞘而出,射到裴鈺正身上時,他一手拖著給甩暈的佟幼若,正在與侍衛(wèi)們扭打。 應(yīng)聲而倒,只聽嘩的一聲,他與佟幼若二人,一前一后落入水中。 將弓箭遞于胡謙昊,回過頭來,裴嘉憲說:“他服了寒食散,就是那年中秋夜,孤在他宮里,太子下給我的東西?!?/br> 羅九寧驀然回頭,望著裴嘉憲,他倒也不急,淡淡說道:“老五本就一根筋,性情狂蕩,這樣也是必然的。但是,你可知道,在孤的記憶里,當(dāng)時孤是什么樣子?” 裴嘉憲記得自己五內(nèi)燥熱,心中仿如有燥火郁結(jié),恨不能持到砍上一番,必要見了血才痛快。但是他為人慎持,心性冷靜,所以從皇子殿出來的時候,那怕五內(nèi)摧傷,至少表面看來,還是個正常的人。 徜若那夜沒有遇到羅九寧,他或者會在城樓上獨(dú)自睡上一覺,熬過藥性也就完了。 但是,他遇到了同樣服食了春/藥的羅九寧,于是干柴對上烈火,烈火之中又澆了油,倆人干柴烈火,才會一發(fā)而不可收拾。 寒食散那東西,羅九寧是知道的。 在她還小的時候,陶九娘就跟她說過,這世間有種藥,女子服了可以駐顏美容,叫肌膚生香,但對身體的損害非常之大。 是藥三分毒,而寒食散之毒,至少在七分。那其中的配料,多數(shù)乃是毒/藥,雖表面上能讓女子肌膚生香,但是,天長日久,損害的卻是她的內(nèi)臟。 服食了寒食散的女子,時日久了,或者無法生育,也或者就會生出不好的孩子來。 而男人若是服食了寒食散會怎么樣,這個,羅九寧只聽陶八娘說過,說皇帝偶爾一日服食之后,性情大亂,連著斬殺了兩個嬪妃。 若說裴嘉憲當(dāng)夜是服食了寒食散,這事兒就能說得通了。 “你早解釋一聲,我也能理解的,又何必非得在五皇子府上來這么一出?”白了裴嘉憲一眼,羅九寧掂著腳,還在往水里看著。 這原本是一座道觀,整個內(nèi)院都是建在一座湖上的,腳下除了相連各殿的平臺,蜂腰橋,便只剩下水了。 佟幼若給撈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嗆的不成樣子了。太子妃撲了過來,摟著她,不停的拍著她的臉。 “借著一場訂婚宴,佟幼若想要讓老五再害你一回,這個你當(dāng)是早就看出來了吧。”裴嘉憲反問。 羅九寧猶豫著,卻也點了點頭。 “而太子在外,故計重施,還想再給孤下一回寒食散,既太子和燁王如此想看熱鬧,孤就給他們造化一場熱鬧,豈不很好?”說著,他輕拂了拂自己給撐皺的衣袖,道:“回府吧,孤今夜想好好陪陪兒子?!?/br> 恰這時,麗妃也來了,一臉懶怏怏的樣子:“好好兒的,老五不是要訂婚了,這是發(fā)的那門子的瘋?!?/br> 羅九寧未語,裴嘉憲亦不說話。 麗妃看看兒子,再看看兒媳婦,氣的直翻白眼兒:“本宮為著今日,特地準(zhǔn)備了許久的衣服,真沒勁兒?!?/br> 就這樣,婚定不成了,裴嘉憲和太子,燁王等人自然要入宮,至少要跟皇帝稟明白,這又鬧的是哪門亂子。 羅九寧自然也就折回了肅王府。 知道自己所生的女兒早就沒了之后,八娘便一直在哭,不得已,羅九寧只得給她熬了安神的湯給她吃,然后便讓她睡。 蒙頭睡了一日一夜,等羅九寧回來的時候,八娘倒是起來了,坐在窗前,手里捧著杯子茶,正在看倆孩子頑兒。 “你這兒子倒是生的好,不過,他果真是裴嘉憲的?”陶八娘一直看著小壯壯兒,忽而回頭,見羅九寧站在身后,遂笑道。 羅九寧伸開兩只手,小壯壯跟股子煙霧似的,就沖進(jìn)她懷里了。 “娘,餓。”小家伙頭抵在娘的下頜上,不住的偎著。 “奶媽有奶啊。壯壯兒為啥不吃呢?”羅九寧笑嘻嘻的問。 小壯壯撇起嘴來,不說話,但是立刻就別過了腦袋。這時奶媽笑著走了進(jìn)來,說道:“我也曾給孩子喂來著,他不肯吃,總說腥,腥?!?/br> 尋常孩子總是斷不了奶,壯壯倒好,才一歲多的孩子,這就鬧著把自個兒的奶給斷了。 “他不想吃就算了,把那小米和rou糜熬成的粥給他盛一碗來,記著不要rou糜和小米,只要上面的湯即可。”孩子還小的時候,消化弱,寧叫餓著,不能積食,這個,陶八娘比別人更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