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原先住的那個村子后，蘇禾讓西山省政府派來的司機(jī)把車停在村門口，她手拉著秦空，身后跟著秦海與秦陸兄弟倆，走在村莊內(nèi)新鋪的水泥路上，看著村子里新建不久的宅院，眸底浮現(xiàn)出追憶之色。

    她隨手指著眼前的情景同三個孩子說，“媽當(dāng)時念高中的時候，這條路還是土路，一到下雨下雪天，這條路就泥濘得無法下腳，一路走到家里，寫字能被泥包厚厚一個殼。”

    “還有這些房屋，原先都是又矮又小的土坯屋，現(xiàn)在卻都蓋起了窗明幾凈的磚瓦房，還有幾家蓋起了二層樓和三層樓。在媽讀大學(xué)之前，這些都是沒有的?！?/br>
    蘇禾領(lǐng)著三個孩子一邊走一邊說，有婦女們笑意盈盈地從早集上回來，乍然看到四個模樣這么好看的人，一時間還有些認(rèn)不出來。

    一個扎著一條及腰長辮的壯實(shí)女人問蘇禾，“同志，你們是從哪兒來的？怎么我從沒見過你？”

    蘇禾定定地看了那個壯實(shí)女人好幾眼，猶豫著喊了一聲，“鐵柱嬸子？”

    那壯實(shí)女人愣住，盯著蘇禾看了好幾眼，撓頭想了好一會兒都沒想起在哪兒見過這個人來，問，“我總覺得你有些眼熟，但是一時間還想不起來，你叫啥名？咱之前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我蘇禾啊，蘇建國家閨女！”

    一聽蘇禾這話，鐵柱嬸子差點(diǎn)高興得厥過，“哎呀，你是禾丫頭，嬸子想起來了！這些年時常能看到你的照片，但畢竟有十幾年沒見，你都變成這么多孩子的媽了！來來來，到嬸子家去做做，我家那不爭氣的兒子年前剛結(jié)了婚，老東西身子骨也不錯，這多虧了你，如果不是你那次出手救他們爺倆，估計(jì)都?xì)Я?。?/br>
    蘇禾趕緊擺手，“不用麻煩了，我就是帶孩子回我生活過的地方轉(zhuǎn)轉(zhuǎn)，順帶著看看我奶，他們還在原來那地方住著嗎？”

    “在呢！不過現(xiàn)在你要回去的話，估計(jì)只有你奶和你二嬸還有你二嬸的孫女兒在，其它人都在外面忙著掙錢呢！就是你們家住的那個院子，你肯定認(rèn)識，原先你二叔掙了錢，說是想把院子拆了重新建一個好的，但是你奶說什么都不同意，這才保留下那處院子?！?/br>
    “你還記得路嗎？這些年村子里變化挺大的？用不用嬸子給你帶路？”鐵柱嬸子熱心地問。

    “不用，我記得路。咱們村這條最寬的路，只要它不變，我就能找到我家在哪兒！”

    蘇禾拒絕了鐵柱嬸子的熱情，帶著滿臉稀奇的三個孩子走到蘇建國腿傷賠償費(fèi)換來的那處院子，見大門開著，就帶著三個孩子走了進(jìn)去。

    院子靠墻的地方用籬笆圍了一個養(yǎng)雞的地方，蘇老太端著一個雞食盆正在喂雞，絮絮叨叨地同雞說著話，聽到有人進(jìn)來，老太太笑著扭頭一看，手里的雞食盆掉在地上。

    “禾丫頭？是你么？”十幾年沒有見，蘇老太的眼雖然還沒有花到不認(rèn)識人的地步，但卻不敢認(rèn)了。

    蘇禾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我，三個孩子想要來我長大的地方看看，剛好我這次回西山省辦事，就把他們都帶過來了。”

    蘇禾打量著蘇老太，大概是這些年的日子真的過好了，蘇老太的氣色看著比曾經(jīng)好了很多，臉頰上也有了一些rou，模樣不再如之前一樣刻薄。

    也可能是蘇老太年紀(jì)大了，看開了，想開了，原先那么刻薄寡恩的一個人，此刻看起來居然有些慈眉善目。

    蘇老太手足無措地將雞食盆撿了起來，拿起笤帚將灑落在地上的雞食全都掃盡雞圈里，將手在身上擦了擦，趕緊招呼蘇禾與三個孩子進(jìn)屋。

    蘇老太是真的大方了，招呼蘇禾同三個孩子進(jìn)屋后，不僅把家里能翻到找到的吃的全都拿了出來，堆了滿滿一茶幾，還塞給三個孩子一人一百塊錢的紅包。

    三個孩子是第一次見蘇老太，自然不敢收蘇老太的錢。

    蘇老太見三個孩子一邊拒絕一邊看蘇禾，立馬就明白了，他同蘇禾說，“禾丫頭，你把這三個孩子教的真好。你同他們仨說一聲，讓收下吧！我好歹也是一個太姥姥，孩子都這么大了，還沒有給見面禮。我知道你們條件好，不缺這些，但好歹是我的一個心意。”

    蘇禾笑了笑，柔聲同三個孩子說，“還不趕緊謝謝太姥姥？”

    三個孩子齊齊喊“謝謝太姥姥”，將蘇老太樂得眉開眼笑，一個勁兒得說‘好’。

    三個孩子活了十幾歲，還是第一次到鄉(xiāng)下，在屋子里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想要出去玩，蘇禾叮囑三個孩子當(dāng)心一些，她則是同蘇老太聊了一會兒。

    蘇老太問蘇禾，“你爸媽的身子怎么樣？”問完之后，她又覺得有些多余，人家住在京城，日子過得肯定更好，身子也絕對差不到哪里去。

    蘇禾應(yīng)了蘇老太一聲，打量了一遍堂屋，依舊是原來的模樣，不過多了一些家電，收拾得挺干凈。

    蘇老太又同蘇禾說，“那次從你們家回來之后沒多久，你小姑就在縣城里找了一個營業(yè)員的工作，干得不錯，和一個南來北往跑運(yùn)輸?shù)暮煤笊磳α搜?，處了一年多對象就把婚給結(jié)了，那后生叫周誠，家里沒大人，但自己攢了不少錢，干活兒利索，人也長得精神，現(xiàn)在都倆兒子了呢！”

    蘇老太仔細(xì)看了看在院子里嬉鬧的秦海和秦陸，得出一個結(jié)論來，“不過你小姑家倆兒子沒你家這倆長得好，看著有點(diǎn)胖，沒有你家這倆小娃抽條?！?/br>
    “對了，你知道嗎？就是你走的那一年，咱屋后的葉桂枝瘋了，這都多少年了，一直瘋著，她男人被逼得跳了井，一直都是她兒子在照顧她，就是你那個同學(xué)，叫長平，你還記得不？”

    “記得，打小就認(rèn)識，我們倆還是同一年考的大學(xué)，不過我考上了，他沒有，去參加了補(bǔ)習(xí)班?！?/br>
    蘇老太點(diǎn)點(diǎn)后，“那后生其實(shí)也不錯，腦瓜子靈活，做事兒也穩(wěn)健周全，可惜被家里拖累了，因?yàn)樗盟藕蛩麐?，所以沒人愿意跟他，算是被家里拖累了，這都三十多小四十歲了，一直都在打光棍呢！”

    第537章番外一：龍城往事篇5

    蘇老太是真的變了，她原先十分看不上蘇禾，現(xiàn)在居然能同蘇禾坐在那兒聊了三個多小時，等蘇禾的二嬸帶著孫女回來之后，她還催著蘇禾的二嬸給蘇禾與三個小崽子做了午飯。

    蘇禾的二嬸也不像之前那么勢利了，也或者是她們畏懼蘇禾的身份，也可能是她們記得蘇禾的好，總之，全家人都表現(xiàn)得很熱情，就仿佛原本就親如一家般。

    蘇老太年紀(jì)大了，很多事情都想通了，平日里身邊沒人陪著，就忍不住會想那個最聽話、最貼心的大兒子，雖然逢年過節(jié)會收到大兒子送來的東西，但面卻是沒有見過的。

    她委婉地問蘇禾，“禾丫頭，你爸最近還忙嗎？三個孩子大了，都不那么累人了，你回去問問你爸，等清明和十月一的時候，能不能回來給你爺爺和你太爺爺他們燒燒紙，奶時常夢到你爺爺問我，為什么你爸這么多年都不給他上墳?！?/br>
    哪是什么亡人想，就是老太太自己想，還抹不下面子說，就那埋在地下的人當(dāng)幌子。

    蘇禾對老太太的打算心知肚明，也懶得揭穿，順嘴答應(yīng)了下來，在村子里逗留了大半天，臨近天黑才回到龍城。

    住進(jìn)酒店里，秦空小丫頭問蘇禾，“媽，這個太姥姥是不是就是姥姥口中常說的那個惡婆婆？”

    蘇禾用食指點(diǎn)在秦空小丫頭的腦門上，“你怎么什么都記得？”

    秦空小丫頭嘿嘿直笑，“我覺得這個太姥姥不像姥姥說的那么兇啊……”

    “太姥姥對我們多好，一去就拿那么多的吃的給我們，還給我們紅包，說話也溫言溫語的，這一天下來，我都沒見太姥姥發(fā)過火呢！不像京城那個太姥姥，對我們還算好，對嬌嬌姨家的倆孩子就可兇了，偏心偏到五大洋……”

    蘇禾也覺得有意思，脾氣那么臭的老太太居然也會有這么一天，歲月果然是熬人的藥。

    她生怕秦空小丫頭這個炮筒回去找李淑芬同志理論，趕緊解釋，“人都是會變的，這個太姥姥原先很兇，那是因?yàn)榧依锾F，一口吃的都得爭，那是因?yàn)檫@口吃的如果自己不吃，可能明天就餓死了。現(xiàn)在不兇，是因?yàn)榧依飾l件好了，不差這么點(diǎn)兒錢和吃的，所以待人接物自然就寬厚了?！?/br>
    “咱們?nèi)A夏有句老話叫‘貧賤夫妻百事哀’，其實(shí)不僅夫妻是這樣，家人也是這樣。如果家里窮了，那不管干什么都慪氣，天天生氣，人肯定會變得很兇?？捎绣X人家不差那點(diǎn)兒東西，就想著學(xué)禮數(shù)來充面子，能明白嗎？”

    秦空小丫頭似懂非懂地點(diǎn)點(diǎn)頭，雖然沒完全明白蘇禾這些話的意思，但也聽懂了七八分。

    第二天上午，蘇禾帶著三個孩子在龍城大學(xué)逛了逛，下午就帶著三個孩子去了醫(yī)院，正好趕上張慶民老先生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