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不料蘇禾卻開口說道:“既然奶都這樣說了,那我們還是寫一張條子吧,將今天奶答應(yīng)的全都寫進(jìn)去,省得日后再生出事端來。” 見蘇老太的臉色垮下來,蘇禾故意道:“奶是個明白人,知道親兄弟也得明算賬,不然因?yàn)橐恍┏恫磺宓臇|西很容易壞了親戚感情。還是寫一張條子保險(xiǎn),反正我寫一張條子也用不了多長時間,讓我媽去把村長請來做個見證,當(dāng)著村長和鄰里的面,我們把手印摁了,以后若是有什么扯皮不清的糊涂事,那拿著條子好歹有個說理的地方?!?/br> 蘇老太:“……”咋還要寫條子呢? 蘇老太最擔(dān)心的就是,若是真的寫了條子,她是不是就再也沒機(jī)會住寬敞明亮的新宅子了?可如若是不寫條子,蘇禾這懷坯子定然不會同意搬家,到時候他們?nèi)叶嫉酶庋辍?/br> “禾丫頭,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咱們寫什么條子?奶還能騙你不成?”蘇老太咬牙裝出一副慈祥的模樣,攥成拳頭的手有些抖。 蘇禾皮笑rou不笑,“奶騙我的事情可多了,奶騙我給小姑打了這么多年的洗腳水,奶還騙我說讓小姑頂替我去念大學(xué)呢。若不是我機(jī)靈點(diǎn),現(xiàn)在指不定被奶你給騙到那個山旮旯里嫁給了二愣子。我們還是寫條子吧,比起說話從來不算數(shù)的奶你來,我還是相信偉人,相信我們國家的法律!” 蘇老太被說了一個沒臉,當(dāng)下也有了三分惱意,擺手道:“閉上你的破嘴,不就是念了幾天書嗎?還真當(dāng)自己是女狀元了?你家那新宅子蓋得晦氣,白讓我住都不住,趕緊簽了那什么勞什子的破條子,今晚就搬著你們家的破爛到新宅子去,老婆子我還是覺得自己的老屋住著舒坦?!?/br> 從蘇老太口中聽到‘晦氣’兩個字,李淑芬脊背一僵,嚇得在三九天里生出一身冷汗來,她連忙給蘇禾遞眼色,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說,“禾丫頭,那新宅子里面鬧鬼,咱不能去??!要不咱同你奶說說,將原本他們住的那兩間屋子騰出來,讓雪來和咱擠擠?” 蘇禾搖頭,沒有再多同李淑芬進(jìn)行眼神交流,而是拎著那口鼎鍋和那只山豬崽子往破舊的院子里走去。 從書包里拿出她用一個多月的工錢買到的那只英雄牌鋼筆,又從包里掏出一個紅旗本來,將筆帽摘下,唰唰落筆,四五分鐘的時間,一張條條框框都嚴(yán)絲合縫的‘合同’就出現(xiàn)在了她的筆下。 李淑芬知道蘇禾是個有主意的,在蘇禾沒有考上大學(xué)前就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主見,并不像其它人家的閨女一樣事事都聽家里大人的話,現(xiàn)在蘇禾在龍城念了大學(xué),剛回到家時一言不合就要同家里斷了聯(lián)系,而她就這么一個閨女,若是連閨女都守不住,那她和蘇建國老了之后誰來養(yǎng)老? 蘇建國被老蘇家連篇累牘的謊話蒙了心,她卻沒有,就算那些侄子侄女再親,那能有自家閨女貼心?就算蘇禾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聽她的話了,那也曉得回家給她帶大團(tuán)結(jié),蘇建國一直都放在心窩窩里疼的侄女何時給過她半毛錢? 一邊是對鬧鬼的畏懼,一邊是對新宅子的向往與自家閨女的堅(jiān)持,李淑芬猶豫再三后,最終還是咬牙答應(yīng)了下來,“行,媽去喚來村長。只是按道理說,這房契地契的轉(zhuǎn)讓應(yīng)當(dāng)是擺宴請客的,怎么著也應(yīng)當(dāng)人證人吃一頓,咱家該怎么擺?” 這一大家子人在那院子里住了那么長時間都沒出事,現(xiàn)如今突然出了事肯定不是屋子的問題,說不定是蘇家人作惡太多遭天譴了呢! 蘇禾掂了掂手里的山豬崽子,同李淑芬道:“拿它擺!” 被蘇禾拎回家的山豬崽子是那么多頭豬崽子里最肥碩壯實(shí)的一頭,剔去皮毛骨血之后,留下來的rou少說也有十幾斤,足夠燒一桌子rou菜了。 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了蘇禾手里拎著的那口‘破鍋’和那頭山豬崽子。 與肥碩的山豬崽子相比,壓根沒人會將鼎鍋當(dāng)回事,蘇禾可以清晰地聽到眾人嘶溜口水的聲音,雖然現(xiàn)在能花錢買到rou了,但是一般人家哪舍得花那個冤枉錢?家家戶戶都摳摳索索的,逢年過節(jié)買上半斤rou就能吃大半個月,燒rou時攢下的豬油還能再炒十天半月的菜用。 “這一頭山豬崽子若是做成腌rou,放到尋常人家里能夠吃大半年!” 不少人心里都打起了小九九,蘇老太自然也不例外。 當(dāng)蘇老太看到山豬崽子的時候,她連眼珠子該怎么轉(zhuǎn)都給忘記了,本來不怎么靈光的腦子仿佛是被寺廟里的大和尚開過光一樣,忍不住想入非非。 如果她能把這頭山豬崽子拿回自己家里,燉成rou給老頭子和兩個兒子以及小孫子吃,應(yīng)該能把這場怪病折騰去的元?dú)庋a(bǔ)回來。 想到此,蘇老太那原本暗淡的眼神就漸漸有了光澤。 第21章蘇禾開懟 雖然蘇禾這一世的年歲小,但她經(jīng)歷過多少世她自己都數(shù)不清了。單是在藥王山待過的年歲就不是蘇老太這個花甲老太太能夠比的。 若真要形容蘇禾的實(shí)際心理年齡,那多半只能用心智如妖來形容。 比妖精還要精明,只是很多事情在看開之后,她也就懶得克制了。 蘇禾不僅心智如妖,處事風(fēng)格更是如妖一般率性恣意。這種處事風(fēng)格并不只有后天經(jīng)歷的緣故,多半還是出自她的本性,不然她在龍城大學(xué)的那些舍友也不會覺得她做事邪性。 一看蘇老太的神色,蘇禾便知道蘇老太想要做什么了,她輕輕勾了勾嘴角,笑著看向蘇老太,“這山豬rou雖然補(bǔ),但是性子卻極為沖,一般人吃多了尚且會傷了腸胃,更何況那些病歪歪的人?奶,你是不是想要給我爺和我叔還有我那小堂弟占點(diǎn)催命符呢?” 蘇老太被蘇禾那明晃晃的眼神看得全身不自在,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道:“誰稀罕你的那一口山豬rou,趕緊把屋子騰出來,搬去新宅子后,你們關(guān)上門愛怎么吃怎么吃,真當(dāng)老太太我稀罕你的那一口吃的?” 李淑芬怕蘇禾同蘇老太在大庭廣眾下掐起來,一直都猶猶豫豫地不敢走開,見蘇禾不再同蘇老太說話,她才揪著一顆心往村長家所在的方向去了。 圍觀人群漸漸散去,有點(diǎn)眼力見兒的人全都回家張羅去了,你去拿一把小米,她去拿兩三顆雞蛋,只等著蘇禾家搬屋子的時候過來搭把手,也好混一頓有大rou的飯菜吃。 蘇老太沖老宅里冷哼了一嗓子,踮著三寸金蓮的小腳走遠(yuǎn)了。 蘇老太出生在上世紀(jì)二十年代,雖然那時候已經(jīng)不再強(qiáng)制要求裹足,但是在蘇家村這個窮鄉(xiāng)僻壤里,大多數(shù)姑娘還是打小就裹足的,唯有戰(zhàn)亂年間出生的姑娘才停止裹足,那也是為了炮彈飛來的時候跑得快些,裹足真正消失那是在建國后。 …… 蘇禾用豬毛刷子把鼎鍋刷洗了五六遍,直到鼎鍋被刷得锃光瓦亮她才停手,將鼎鍋架在灶火眼上,往灶火里添了一些柴,燒上水,吩咐顧長錚幫她看住鍋里的水,估摸著水一時半會兒無法燒開,她又跑去柴火堆里翻出一把銹跡斑斑的鈍刀來,在水甕的邊沿上磨了磨,一刀捅進(jìn)山豬崽子的脖子里。 在藥王山的時候,蘇禾從雜役弟子坐起,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采藥。 而且蘇禾采的藥并非只是草藥,還有各種能治病的礦石,以及皮毛畜生身上藥性不錯的部分,比如蛇膽、地龍骨、蜈蚣、牛黃等……為了采藥,蘇禾連約莫有一個小山包大小的異獸都敢殺,更何況一頭已經(jīng)死的不能再死的山豬崽子? 翻出一個暫時廢置的瓦罐刷洗干凈,將從豬脖子上放出來的山豬血全都裝進(jìn)去,又用刀將一整張山豬皮全都剝了下來,剔去骨頭,掏去內(nèi)臟,將豬頭與豬尾巴剁下來,一頭豬就殺得差不多了。 饒是蘇禾在殺豬的時候用上了巧勁,奈何多年積弱下來,她的身子骨太虛,殺豬時出了一身大汗,頭發(fā)被汗水打濕,沾在腦門上黏糊糊的,便抬手蹭了一下。 這一蹭蘇禾覺得不打緊,顧長錚卻被嚇壞了。 顧長錚雖然被顧家老爺子丟到外面執(zhí)行過任務(wù),但他本質(zhì)上卻是有些怕血的。若不是因?yàn)榕卵?,他也不會屢屢在?zhí)行關(guān)鍵任務(wù)的時候掉鏈子,更是差點(diǎn)將自己交待在那鳥不拉屎的窮山惡水里。 早先在龍城大學(xué)的時候,顧長錚就知道蘇禾身手不錯,卻沒想到蘇禾的膽子如此大! 那可是殺豬啊! 白刀子進(jìn),紅刀子出,拔出刀的時候,豬血是直接噴出來的! 還有蘇禾那干脆利落的剝皮剔骨,以及刀起刀落間就被蘇禾砍下來的豬頭和豬尾巴。 顧長錚被嚇出一身冷汗,仿佛蘇禾剝的皮不是山豬崽子的皮,而是他的人皮,蘇禾剔的骨并不是山豬崽子的骨,而是他的骨,蘇禾用鈍刀剁下來的頭不是山豬崽子的頭,而是他的頭,蘇禾砍下來的尾巴不是豬尾巴,而是……好吧,雖然顧長錚沒有尾巴,但他還是感覺尾巴骨上一陣冰涼,就仿佛是褲子被人扒掉一般。 顧長錚下意識地往灶臺邊靠了靠,生怕山豬血濺到他身上。見蘇禾抬起頭來,顧長錚連忙道:“蘇禾,水快燒好了,你趕緊進(jìn)來洗洗吧?!?/br> 蘇禾想要罵一句,可是想到她念了一路的那句‘太上忘情’,笑意頓時散的無影無蹤,她杏眼一蹬,板著臉故作兇狠道:“鍋里燒的水是用來洗豬rou的,我洗什么洗?水燒開了就倒到一邊,再燒一鍋開水,一鍋哪夠用?”她沒有看到,顧長錚抓在灶臺沿上的手已經(jīng)青筋暴起,扣在灶臺上的手指早已因?yàn)橛昧^度而變得慘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