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小寡婦不遺余力的宣傳，縱然天寒地凍，蘇禾這個偷跑出山村的大學(xué)生帶著對象回了蘇家的消息還是在一日之內(nèi)就傳遍整個蘇家村。

    當(dāng)與她相關(guān)的傳言在蘇家村暗涌不息時，蘇禾正接受著李淑芬的盤問。

    李淑芬拽著蘇禾的胳膊，緊張兮兮地問，“閨女，你一大早上去看你奶的時候，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怪事？我剛剛聽人說你奶家出大事了，你爺，你二叔三叔還有那你爺奶捧在手心里的寶貝孫子全都病倒了，聽說請來公社醫(yī)院的醫(yī)生都沒辦法，你三嬸剛剛還讓我過去幫她看孩子呢！”

    蘇禾微微抿唇，看來是她的布置生效了。不過她怎么可能去承認(rèn)這些，她面不紅氣不喘地扯謊，“我能發(fā)現(xiàn)什么怪事？我就是去認(rèn)了一下門。我去的時候人家還都沒起呢，我連院門都沒進(jìn)去?！?/br>
    李淑芬長出了一口氣，慶幸不已，一邊搟餃子皮一邊道：“那就好，你趕緊回去把東西放下，過來和媽一起包餃子，今天中午我們吃餃子?！?/br>
    蘇禾回屋子放東西的時候聽到蘇建國喚她，心中有氣，便沒有搭理，讓顧長錚自己在屋子里歇著，她把手洗了就去了做飯的小灶間。

    “媽，今年冬天燒的屋子怎么這么不暖和？”蘇禾隨口問了一句。

    李淑芬的臉?biāo)查g就垮了下來，“往年起碼還能四處搜尋一些煤面兒呢，今年你爸傷了腿搜尋不到煤面兒，家里燒的都是我秋天從那鬼見愁邊上撿的干柴，干柴能有煤面兒暖和？”

    蘇禾默然，她想了想兜里所剩無幾的錢，再次認(rèn)識到了錢的重要性。如果她有本事，兜里有錢，能夠弄到工業(yè)票，那定然早早就買上煤餅了，何至于燒柴取暖？

    “媽，你同我說實話，家里有多少錢？”蘇禾問。

    李淑芬緊咬嘴唇，心不在焉地?fù){著餃子皮，三下兩下就把一張餃子皮搟壞了，過了好半晌，她才訥訥地說道：“家里哪有錢？為了給你爸買藥，單是從你舅那里就借了八十多，這還是不算你外婆偷偷塞給我的?，F(xiàn)在咱家算上你給媽的那三十塊，一共有三十七塊兩毛八?！?/br>
    蘇禾：“……”如果她沒拿出三十塊來，這個家該怎么過年？

    想了半晌，蘇禾決定道：“媽，我在大學(xué)里學(xué)的就是醫(yī)，等會兒我去山上尋摸尋摸，看看能不能挖點兒東西賣給藥材公司。”

    李淑芬臉色大變，語氣格外堅決，“不能去！”

    蘇家村旁邊就一座山，正是李淑芬撿柴的地方——鬼見愁，據(jù)傳那山林子里有點邪，曾有不少人想去山林子里打獵，結(jié)果還沒走進(jìn)去就被繞暈了，轉(zhuǎn)悠一上午都在林子外轉(zhuǎn)悠，有人說那林子里有鬼，有人說在那林子里聽到了狼叫，反正是沒人有膽進(jìn)去的。

    蘇禾沒吭聲，母女二人一個搟餃子皮，一個包餃子，很快就把餃子包好下鍋了，

    午飯時分，早晨剛來過的鐵柱媳婦又端著碗來了，見瓷盤子里盛著一盤子白白胖胖的餃子，眼中滿是羨慕，“建國嫂子，你家這日子過得真是好，早晨剛吃了烙餅，中午就吃餃子。有大學(xué)生補貼家里就是不一樣，我看著你家的餃子就饞，能給我嘗兩個不？”

    李淑芬翻了一個白眼，從碗筷柜里拿出一個小碗來，從磁盤里撥出兩個餃子放到鐵柱媳婦面前，“吃吧！”

    鐵柱媳婦盯著那兩個餃子，內(nèi)心的小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過了好半晌，她才撇著嘴道：“建國嫂子，你怎么這么摳呢！說兩個還真就給兩個，你家都出了大學(xué)生，還缺這三兩個餃子么？”

    李淑芬伸手就要拿回鐵柱媳婦面前盛著餃子的那個碗來，“怎么，給你吃還嫌少？你家熬白粥的時候也沒見給我吃過一口呢！”

    鐵柱媳婦趕緊用手護(hù)住餃子碗，她被說的一臉不自在，訕訕道：“這不是我家?guī)讉€兔崽子特能吃么？如果我家和你家一樣就一個丫頭，我肯定頓頓都給你留飯?！?/br>
    好話誰不會說？但是能把好話說的這么令人無法相信，估計鐵柱媳婦也算是蘇家村的第一人。

    見李淑芬和蘇禾都不搭理她，鐵柱媳婦厚著臉皮將餃子倒進(jìn)她碗里，用筷子挑了挑面，把餃子埋在面底下，故意壓低嗓子道：“建國嫂子，你知道不？你家老宅那邊特別邪門，我聽說病倒很多，你那公公和兩個小叔子都快被折騰的沒命了，不過你那婆婆和兩個妯娌倒還好，衛(wèi)國媳婦請了衛(wèi)生所的徐醫(yī)生來，結(jié)果那徐醫(yī)生一進(jìn)院子就也病倒了，別人都說老宅里有個兇鬼，專門挑陽氣重的人下手。我剛剛來你家的時候，看到你那二妯娌李菊花領(lǐng)著隔壁村的胡瞎子過去了，估計是想要抓鬼吧?！?/br>
    蘇禾給顧長錚端了一碗餃子送過去，剛進(jìn)灶間就聽到了這么一個振奮人心的大料！

    其實，雷擊棗聚來的陰煞并不是大兇之物，只是能夠放大人心中的恐懼，心里彎彎繞繞和齷齪事越多的人，越容易受到那些陰煞的影響，若是心中坦坦蕩蕩，頂多就是感覺陰冷，多打幾個噴嚏，喝點生姜水補補陽氣、多曬曬太陽就不礙事了。

    老宅那邊病的都是男人，蘇禾饒有趣味地揣摩著，嘴角的笑意又添了幾分。

    還真是讓她刮目相看呢，她原以為是她的那些奶奶嬸嬸和小姑不是好東西，沒想到陰煞居然幫她揭了這層偽善的人皮。

    老蘇家的男人真是有本事！

    灶間里的李淑芬和蘇禾聽鐵柱媳婦繪聲繪色地講村里的八卦，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嗷’了一嗓子，掀開門簾子一看，隔壁村的胡瞎子仿佛是后面有熊攆一般，跑得飛快，不小心在雪地里滑了一跤，結(jié)果人家胡瞎子連聲痛都沒有喊，爬起來連身上的雪都沒有拍，飛也似地跑遠(yuǎn)。

    鐵柱媳婦看得瞠目結(jié)舌，過了好一會兒之后，她才回過神來，感嘆道：“乖乖，那胡瞎子跑得真快啊，我覺得今年鎮(zhèn)上那礦工運動會的第一名都沒他跑得快！”

    如果胡瞎子聽到鐵柱媳婦的話，定然會毫不猶豫地破口大罵，“你要是看到后面有一堆鬼追著攆你，你肯定跑得更快！”

    第17章掙錢之計

    蘇禾敏銳地從鐵柱媳婦說的話語中提取到了關(guān)鍵信息，礦工運動會！

    想要改變家中的困窘，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掙錢，趁早脫貧致富。

    不過蘇禾清楚她正處在一個什么樣的時代背景下，她做事絕不能太過冒失，不然萬一被抓了典型，被當(dāng)成出頭鳥吃了槍子兒，那她該找誰去哭？

    “鐵柱嬸子，礦工運動會是什么？我怎么從沒聽說過呢？”蘇禾問。

    鐵柱媳婦唾沫橫飛道：“就是咱們鎮(zhèn)子里的那個煤礦，今年秋收之后突然開了一個運動會，拿著槍一打，一群人就像是有狼在屁股后面攆一樣跑得飛快，可真是奇了，聽說跑得最快的還獎勵一個簇新的搪瓷缸子呢！我還是第一次知道，跑得快還有這種用處。”

    蘇禾用手護(hù)在碗口上，不著痕跡地將碗口挪出老遠(yuǎn)，這才避免了就著鐵柱媳婦口水吃餃子的噩夢，她正準(zhǔn)備挾一個餃子吃，就又聽到鐵柱媳婦酸溜溜地說道：“那煤礦的待遇就是好，一個普普通通的礦工，一月就能掙四張大團(tuán)結(jié)，這還不算逢年過節(jié)的各種補貼。建國嫂子，你知道不？咱村西頭那個在煤礦里給礦工做飯的婆娘，前幾天我看她從煤礦上搬了一箱子紅富士呢，看那箱子絕對有三四十斤！”

    蘇禾眼睛一亮，心中生出了賺錢之計。

    摩天大廈都是由一磚一瓦堆砌起來的，蘇禾心中有數(shù)不清的致富法子，但是毫無意外的是，每一種致富法子都需要一筆不菲的啟動資金，而這啟動資金恰好是她沒有的。

    “呀！鐵柱嬸子，那倆餃子你還沒吃呢？這是留著準(zhǔn)備過年吃？”蘇禾故作驚訝地問。

    鐵柱媳婦原本想把那兩個餃子留下來給自家男人和兒子吃，怕丟人還故意用面蓋住，不料蘇禾看得真切，還大著嗓門將話講了出來，當(dāng)下就讓她羞紅了臉，“哎呀，我這不是看你們家的餃子太素，想著在菜湯里泡一泡更好吃嘛！我家鐵柱好像叫我，我先回去了，建國嫂子咱倆改天再聊……”

    看著鐵柱媳婦匆匆跑出院門，李淑芬嗤笑道：“剛剛還說胡瞎子跑得快，她跑得可一點都不比胡瞎子慢呢！”

    蘇禾把碗里的最后一個餃子吃完，問李淑芬，“媽，咱家有稱沒？我在龍城學(xué)了一種鹵rou的方子，龍城那邊賣的鹵rou可貴了，我想著在咱家也試著做一做，等下午拿到煤礦那邊賣，礦工們不是都有錢么？我們掙點兒錢也好張羅年貨?！?/br>
    李淑芬嚇得手一哆嗦，筷子夾住的餃子掉進(jìn)醋里，濺了一身醋點，“你說什么？那可是投機倒把！挖社會主義墻角，薅社會主義羊毛的事情咱家不能做！年貨的事情你不用cao心，媽明天再回你外婆家一趟，看能不能再借點錢，實在不行咱就不買年貨了，富人有富人過年的方法，窮人有窮人過年的方法，怎么著都要把這個年給打發(fā)過去的！”

    蘇禾默默翻了一個白眼，前世她貴為藥皇，這一世怎么著也不能活得太過凄苦吧！她決定給李淑芬洗洗腦子。

    “媽，現(xiàn)在國家政策已經(jīng)開放了，我們這邊或許還沒有出現(xiàn)苗頭，但是我在龍城念書，看得清楚真切，龍城早就有在街上叫賣的小商小販了，前不久我還見過在我們大學(xué)門口擺攤兒買衣服的人呢！你放心吧，我就是鹵點兒鹵rou裝包里賣，又不會擺攤兒，肯定不會被人抓的?！?/br>
    “再說了，我們家不能一缺錢花就找我外婆和我舅，我舅媽一次兩次不說，你都借了人家半年錢了，次次都是只借不還，擱你身上你愿意嗎？關(guān)鍵還是得我們自己想掙錢的法子，不然遲早會餓死。”

    李淑芬覺得蘇禾說的有道理，可是稍微想想，她就又把蘇禾的掙錢辦法否決了，“現(xiàn)在買rou都要票，我們?nèi)ツ膬赫夷敲炊嗥比?？買不到rou，拿什么鹵？你還是安心在家歇著吧，待會兒我給你找一身你爸的干凈衣服，你讓你對象把身上那血淋淋的衣服換下來，下午燒鍋熱水，你給好好洗洗衣服才是正事。”

    蘇禾暫時說服不了李淑芬，只能默默地將計劃憋進(jìn)肚子里，自己悄悄摸摸尋找別的掙錢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