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jié)
這時候,御醫(yī)們也紛紛起身了,道:“皇上, 娘娘的身體沒有妨礙……應(yīng)當只是春困秋乏之癥。白日里多走動便好?!?/br> 蕭弋自然對這個答案不甚滿意。 但眼下什么都瞧不出來,倒也沒了別的法子。 “都退下?!?/br> “是?!?/br> 御醫(yī)們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蕭弋拿了一本書, 擺到了楊幺兒的面前, 低聲道:“幺兒讀會兒書?!?/br> 楊幺兒乖乖將書攥在了手里, 低下頭慢慢翻開。 蕭弋放下簾帳, 轉(zhuǎn)身將蓮桂與春紗叫到了跟前。春紗是極怕他的,到了跟前垂著頭,連抬也不敢抬。 “從去歲十月始,到今日,娘娘身邊可有什么不對勁的事?哪怕是一樁小事,也要講出來?!?/br> 春紗聽了這話,心下發(fā)顫:“……是, 奴婢,奴婢好好想想?!?/br> 蓮桂倒是沉著穩(wěn)重許多,當即便開始回憶起來。 “你記下來?!笔掃愿磊w公公。 趙公公躬身應(yīng)是。 蕭弋轉(zhuǎn)身走了出去,很快來到了簾帳后。 “可有不認得的字?”蕭弋繞到了楊幺兒的身后,挺拔的身軀登時在小幾上落下了一片陰影。 楊幺兒嘴角微微抿起來,面上好像點綴著一點得意的味道,她指著那一頁,道:“都認得,會背?!?/br> “幺兒會背?”這樣快? “唔。” 蕭弋不由一下子想到了,她與春紗、蓮桂等人走散后,自己一個人走到了木木翰…… 她說記得輿圖。 可輿圖她方才瞧過幾眼?便深深印刻在腦子里了。 蕭弋抬手撫了撫楊幺兒頭頂?shù)陌l(fā),回到宮中她的發(fā)髻便散下來了,長發(fā)就這樣披散著,倒是好叫他隨手摸一摸。 “幺兒越發(fā)聰明了?!笔掃馈?/br> 楊幺兒嘴角抿起來的弧度更大了一點,她抬頭望著蕭弋,精致的五官綴滿了點點光華。 她原本總是一副呆呆的模樣。 但抵不住模樣好看,坐在那里也總是好看的,像是一尊精致得過了分的玉像。 但如今她面上的神情一點點趨于靈動,便顯得更加的好看了。 變成了一眼望過去,就讓人立時覺得目眩神迷、挪不開眼的動人。 蕭弋用手指勾畫過她的五官,低聲道:“朕也在這里與幺兒一并讀書?!?/br> 楊幺兒短促地“啊”了一聲,便立時挪了挪位置,將自己身下的軟榻,讓了一半給蕭弋。 蕭弋落座,命小太監(jiān)去取了他??吹臅鴣?。 只是他的心思卻始終不在書上。 他發(fā)覺到幺兒不僅變得聰明些了,對外界的反應(yīng)也比從前要更敏感些了。 從前,幺兒是不顧身邊誰人說了什么話、做了什么事的。她怔忡出神時,甚至會完全將周遭的人忘記。 如今卻已有了極大的變化…… 細細一追尋,蕭弋都找不到是從何時開始變化的。 興許便是那么一點一點,就累積到了如今的模樣。 小太監(jiān)拿了書過來,蕭弋命他將書放在了小幾上,隨即便挨著楊幺兒坐了下來。 打京城去丹州,再從丹州回到京城,楊幺兒已經(jīng)習慣了蕭弋的懷抱。 比抱枕舒服的,所以她將這點牢牢記住了。 蕭弋剛一挨上去,楊幺兒就忍不住打了個呵欠,便往他懷里倒了倒。 沒一會兒的功夫,便睡著了。 蕭弋按了按有些抽痛的眉心,一時間也看不進去書了。 便放下了書,定定盯著楊幺兒瞧了起來。 楊幺兒這一覺睡到了第二日。 想到一路著實顛簸勞累,蕭弋也不忍叫醒她,他便獨自起身,換了朝服,先上朝去了。大勝木木翰后,大軍還等著封賞呢。 那邊舉行封賞,有人歡喜,有人憂愁。 而這廂,楊幺兒慢吞吞地梳洗完,換了身衣裳。 京城里已經(jīng)漸漸暖和起來了,因而她的衣裳也便換做了薄衫。 楊幺兒攏著衣裳,四下瞧了一圈兒。 不見春紗與蓮桂。 一旁的小宮女見她動作,忙道:“娘娘,春紗jiejie與蓮桂jiejie有事忙去了。” 話音剛落,門外便又來了個小宮女,小宮女小心地邁進門,柔聲道:“娘娘,天淄國六公主求見。” 楊幺兒一下便想到了屈然,不,鳳亭。隨即才又想到了六公主。 楊幺兒點了下頭。 小宮女會意,便立即轉(zhuǎn)身出去,將六公主請了進來。 楊幺兒已經(jīng)換下了薄衫,六公主身上卻仍披著斗篷。 她獨身走進來,正要走到楊幺兒的跟前。 一旁的小宮女忙攔住了她,道:“六公主,娘娘體弱,禁不得沖撞,請六公主便在此處落座?!?/br> 六公主一聲不吭地坐了下來。 離京前一個月,蕭弋下了禁令,將六公主與巫女拘在了宮中,不允他們接近坤寧宮。 如今一晃幾個月過去,六公主方才得以出門走動。 六公主緩緩拉下斗篷,道:“娘娘?!?/br> 斗篷底下,六公主的臉色蒼白,嘴唇干裂起皮,一副病了的模樣。 “聽聞娘娘歸來,特來拜見。娘娘在丹州,可遇見了什么棘手的事?” “天淄國的毒?!?/br> “娘娘遇上了?” 楊幺兒歪頭,疑惑地看她:“你給我藥,你知道?” 六公主微微一怔,她觸及到楊幺兒面上的神情,總覺得大晉的皇后,好像變得更加眉眼動人了。 她咳了咳,道:“娘娘屋子里的人太多了些,憋悶得很,不若先請他們退下……” 楊幺兒看向一旁的宮人,學著蕭弋的口吻,道:“都退下。” 宮人們應(yīng)聲都退下了。 六公主慢慢環(huán)視一圈兒,這才將聲音壓得極低,道:“我知道,天淄國不僅與木木翰勾結(jié),還同大月國勾結(jié)……天淄國還派人去接觸了新羅國,只是新羅的人膽小如鼠,不敢應(yīng)承。之后天淄國便拿了極難解的毒藥,分與木木翰、大月國。除此外,還有兩名巫女前往……” “派往木木翰那名巫女,叫我兄長……哦,就是鳳亭。他同我說了,你已經(jīng)識得他的身份了。那名巫女,叫他殺了?!?/br> 楊幺兒沒應(yīng)聲,她在暗暗消化六公主說的這些話。 六公主頓了頓,又道:“娘娘定然不知天淄國為何要勾結(jié)其它兩國罷?” “因為天淄國狼子野心,圖謀不軌,妄想侵占大晉的城池?!?/br> 六公主笑了下:“哦,這些話,你都能說給大晉皇帝聽的,便說是我說的好了?!?/br> 楊幺兒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只是盯著六公主。 六公主“噗嗤”笑出聲來,道:“娘娘可一定要同皇上說,才好叫皇上網(wǎng)開一面,允我請了太醫(yī)來瞧病?!?/br> 楊幺兒這才點了下頭。 六公主舒了一口氣,臉色好看了些,她起身道:“不敢打攪娘娘了,免得皇上又該要瞧我不順眼了。” 六公主倒是極有自知之明的,她將斗篷拉起來,躬身告退。 楊幺兒突然出聲:“你冷?” 六公主點了下頭:“是,冷,冷得很。先前在天淄國染的舊疾。冬日里都不見得如何,但一到春日化雪的時候,便這樣了。”話是這樣說,但她面上卻是笑著的。 楊幺兒便摸了個手爐出來,給了她。 六公主慢慢伸出手去,扣住手爐的邊緣。 溫熱的。 比較剛裝上炭的時候已經(jīng)涼了不少。 但貼著掌心,一股暖意直往渾身竄去。 因為春日已經(jīng)到了,各宮差不多都已經(jīng)停了炭火。 唯獨坤寧宮里,蕭弋惦念著,怕楊幺兒讀書練字時,一坐便是許久,恐怕會手冷腳涼,于是每日里宮女依舊要為她備上兩三個手爐供取用。 六公主握在掌中,道:“有了手爐,只是我那里沒有炭的。” 楊幺兒腳邊放著一個炭盒,里頭裝著小塊的銀絲炭,正是用來添手爐。楊幺兒便指了指:“有的?!?/br> 六公主艱難地彎腰,將那炭盒抱了起來:“給我?” “嗯?!?/br> “我走了?!?/br> 楊幺兒輕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