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待試過了衣裳,女官們便匆匆收了起來,回去復(fù)命了。 楊幺兒盯著她們離去的背影,盯著看了好一會兒,腦子里還惦念著那件衣裳,金光閃閃、紋飾秀美…… 劉嬤嬤知曉楊幺兒這樣的心性,定然是極為喜歡那金光閃閃、模樣奪目的玩意。 她笑著與蓮桂陪楊幺兒在院中走了走,等到用了晚膳,她便將玩具塞了兩三個在楊幺兒的手里,哄著她去睡了。 轉(zhuǎn)眼入夜,皇城燈火通明,似乎較于往日要更顯得熱鬧繁華。 孟府上。 孟萱剛拿鞭子抽了不知輕重竟然妄想勾引孟父的樂伎,隨后她便提了壺酒去了兄長的院子里。 到了這個時辰,孟泓仍在對著燈下讀書。 孟萱便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她訕訕到了孟泓的跟前,將酒壺往身后藏了藏,但孟泓仍舊是聞見了酒味兒。 孟泓放下書:“怎么又飲酒?” 孟萱眉間苦惱,道:“帝后大婚在即,我實在怕了那位楊姑娘,若是將來,若是將來還記恨咱們孟家可怎么是好……” 孟泓淡淡搖頭:“她恐怕連我們是何人都已經(jīng)記不大清了?!?/br> 孟泓說著,便想起了那日在楊宅門口,她問身邊的嬤嬤“是誰”。心底一時間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兒。他倒也是京城中的天子驕子,雖然被孟家女眷聲名帶累,可從來不缺要在他跟前獻殷勤的人…… 孟萱卻并不信孟泓的話。 她先前是不怕的,可如今瞧著種種局勢,她心底難免有些發(fā)憷,可這時候再往楊宅湊,已經(jīng)是不大現(xiàn)實的事了。她便只有悶頭喝酒,來壓下心底的驚惶了。 她喃喃道:“兄長還有送禮到楊宅去嗎?” “去了,但不曾收,連人也不曾見到?!泵香?。 孟萱皺眉問:“為何?” “我是男子,日日上門贈禮,算哪門子事?豈不是平白污了她的名聲?”孟泓責備地看了孟萱一眼。孟萱實在是被教養(yǎng)得,連這樣的道理都明白不過來。 孟萱道:“我們哪里污得了她的名聲?”人家已經(jīng)是將要登上大殿的新后了。 只是話到了嘴邊,孟萱突地一頓,敏銳地瞧了瞧孟泓。 好端端的,怎么還顧念到了人家的名聲? 難不成兄長是真怕自己污了對方的名聲? 孟萱心頭一跳,訥訥不敢再想,拿著酒壺便要轉(zhuǎn)身。 “跑什么?過來坐下吧,我陪你喝一壺。你年紀也不小了,日后不可再莽撞?!泵香?,還將丫鬟叫進來將燭芯撥得更亮些,又讓他們?nèi)ッ鼜N房備下下酒小菜。 孟萱愣愣提著酒壺上了前。 這會兒喝酒的倒也不止他們兩人。 蕭正廷與蕭光和也在酒樓中喝酒,蕭光和心緒不平,沉著臉一杯接一杯地喝。蕭正廷反倒不怎么動杯。他心底憋的事越多,他便越不會碰酒。他冷冷盯著窗外輝煌。樓下無數(shù)街坊樓閣都掛上紅燈籠,貼上了“囍”字。 天子之喜,自是天下同喜。 自今日起,這京城里便要燈火通明、日夜不休,如此足足九九日,方才停歇。 而他卻同這些歡喜熱鬧分割開來,那些閃閃紅光都照不進他的心底去了。 ……如今他進不得永安宮,自然也無法與太后說上話。 也不知何時,永安宮方才會解禁。 蕭正廷皺了下眉。這回他與眾人都勘錯了局勢,那位新帝如今分明是解了禁制、初初蘇醒的雄獅…… 養(yǎng)心殿西暖閣。 蕭弋盯著床邊垂下的紅色絲絳瞧了一會兒,突然問:“近日楊姑娘都未再出門?” 趙公公道:“回皇上,未有。” 蕭弋的神色頓時放松了不少,他收起手臂,屏退了伺候他換衣的宮人。 “……大婚那日,她何時要起身?”蕭弋問。 趙公公道:“怕是沒得睡的,待到寅時一刻便要起身了……中間要梳洗、換衣,受命婦拜,再發(fā)冊奉迎,行大典……要好生折騰一番呢?!?/br> 蕭弋擰了下眉:“她又無父母親人告別……何須起得那樣早。” 大晉朝的新娘子都是要哭嫁的。 出門那日,所有族人都要擠在一處,眾人一一與新嫁娘交代三兩句話,再哭號一番,哭完妝都花了,還要補妝再上花轎。 趙公公卻是一怔,道:“……皇上,此事倒還有些麻煩。楊姑娘何來的兄弟?到時候誰背楊姑娘出府門上花轎?” 蕭弋擰起眉。 趙公公道:“越王殿下乃是皇上的兄長,日后便也是皇后娘娘的兄長,不若……” 還不等他說完,蕭弋便眉眼一沉,打斷了他:“不成?!?/br> 趙公公訕訕一笑,道:“奴婢出的盡是餿主意。” 蕭弋皺眉,陷入了深思中。 他是不愿任何人來背她的。 李天吉獻出宅子給她住,尚可。 但蕭弋是瞧不上李天吉那一家子的,自然也不可能從他家中挑個人出來。何況并非親生兄弟,若是要此人背著楊幺兒出府上轎!這絕無可能! 莫說這般了。 就算是楊幺兒的親弟弟身在此地,他也是不允的。 半晌,蕭弋出聲道:“出宮。” 趙公公一驚,但他沒有任何異議,隨即便低下頭道:“奴婢這就去吩咐準備?!?/br> 宮中上下已經(jīng)大約都在蕭弋掌控之中了。 太后的陰私手段極多,但在掌權(quán)一事上卻著實是個廢物。當然,她若不是廢物,恐怕便早早要效仿前朝女帝了。 如今蕭弋要出宮,自然不會半個人發(fā)現(xiàn)。 就算說出去,旁人都只會覺得不可能。 皇上身體孱弱,又怎會行出宮去? …… 此時當是丑時三刻。 楊幺兒覺得身下一輕,她慌亂地揮了揮手。 屋中,立在床榻邊的挺拔身影淡淡道:“實在笨手笨腳,退下罷?!?/br> 幾個宮女忙低下頭,神色驚懼地收起了手。 蕭弋走上前,將楊幺兒一把抱了起來,輕松邁步上了馬車。 楊幺兒迷迷糊糊地撐開眼皮。 ……咦?又做夢了? 馬車緩緩行駛,朝著皇城中最熱鬧的地方行去。 那里掛滿了紅色燈籠,波光流轉(zhuǎn),極是美妙。 城門口,有人進不得城門。 他們是一男一女,二人仰頭望了望城內(nèi)的燈火,女子喃喃道:“……這便是大晉的京城,果真金碧輝煌、美輪美奐,甚是繁華也?!?/br> ☆、私會之下 第五十七章 馬車緩緩行馳在街道上,楊幺兒迷迷糊糊地想, 今日這個夢怎么這樣的長, 也沒有別的, 就只有搖搖晃晃的馬車,她就不能做點別的夢嗎? 楊幺兒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眼底的困倦之色漸漸退去,換上了清明之色。楊幺兒又眨了眨眼。咦? 咦! 楊幺兒撐著手邊的靠枕坐了起來。 幾乎緊挨著她的地方, 少年挺拔的身影正擋在那里, 他伸出手, 袖子往下滑了一些,露出一截如白玉般的手腕。他打著簾子, 正往馬車外瞧。 楊幺兒就只能這么瞥見他寬大而又挺直的背,和那一截削瘦有力的手腕。 “皇上?”楊幺兒呆呆地道。 蕭弋聞聲, 扭過了頭。 他神色平靜,默不作聲地撿起滑下去的披風,給楊幺兒罩上。他道:“你在外頭玩了幾日?” 楊幺兒怔怔掰著手指數(shù), 但數(shù)著數(shù)著便不大記得起,她在外頭玩了多少日了。 蕭弋倒也不是真要從她口中問出結(jié)果,他道:“今日由你帶路。” “我?”楊幺兒抬起白白嫩嫩的手指頭, 指了指自己。 “嗯?!?/br> 楊幺兒眨了兩下眼,又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因為馬車內(nèi)是暖和的,于是她的耳垂都是微微發(fā)燙的。她又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指,戳了戳蕭弋的胸口。蕭弋閉了下眼,眸色變得深沉起來, 好像她的指尖一點,就輕輕在他的胸口點了把火。 楊幺兒感受著手指尖傳來的觸感。 硬的。 “……不是夢?!睏铉蹆汗怨哉f道。 蕭弋這才知曉,原來她還以為自己一直在做夢呢。 那前兩回,她不是也以為自己在做夢? 蕭弋將她天真又無辜的神色收入眼底,實在想要將她狠狠□□一番才覺得舒坦。大抵就同見著了那毛絨絨的兔子,總想著把一身的毛都給揉亂是一樣的。 但蕭弋到底沒有真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