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李妧隱約瞥見她腰間的香囊,里頭不知放了什么東西,將香囊撐得鼓鼓,撐得上頭的繡紋分外明晰——光一閃,像是金線繡的爪子。 爪趾尖細(xì),向內(nèi)彎曲,似鷹爪。 但女兒家哪里會在腰間掛鷹爪的紋路呢? 那是什么? 李妧還待細(xì)看,可這時(shí)楊幺兒已經(jīng)放下了手,擋住了香囊,怎么也看不見了。 涵春室。 蕭弋正盯著那缸里的魚瞧。 先前留下的那條魚和后頭送來的錦鯉,養(yǎng)在了一塊兒,一黑一紅,首尾相銜地游動,十分有靈氣。 蕭弋瞧了會兒,便見門外探了個(gè)人進(jìn)來,那人身形纖細(xì)柔弱,仿佛渾身無骨一般。 她著普通的宮裝,相貌嬌弱,但卻叫蕭弋連多看的一眼興趣也無。 她緩緩邁步進(jìn)來,呼吸急促,大著膽子朝蕭弋彎腰行禮:“蕊兒,見過皇上?!彼崔嗖蛔×恕T跅铉蹆弘x宮好幾日之后,她實(shí)在等不下去了,這是最好的機(jī)會,不妨搏一搏,她可從未得罪過楊幺兒,想來不會招致禍患…… 蕊兒這樣想著,便強(qiáng)裝出隨意的姿態(tài),柔柔弱弱地一笑,同蕭弋道:“皇上在瞧什么?” 蕭弋轉(zhuǎn)過頭,盯著她。 蕊兒身體緊繃,突然覺得后背直冒冷汗?;噬媳闶沁@樣叫人覺得畏懼的嗎?她腦子里胡亂想著。 他的眸光晦暗,他問:“你想瞧?” 蕊兒沒想到皇上會同她說話,她一顆心高興得幾乎要飛起來,她小幅度地點(diǎn)了下頭,努力擺出最好看的一面來,眼眸里閃動著激動的光亮,她道:“嗯……” 她話音剛落,便被一股極大力道按進(jìn)了水里。 “那你便瞧個(gè)夠吧?!笔掃ひ羯?。 口鼻都陡然涌進(jìn)了水。 蕊兒奮力掙扎起來,卻怎么也掙不開。 她的心跳得飛快,眼前陣陣眩暈,強(qiáng)烈的窒息感籠罩住了她,她冒出了一身冷汗,更幾乎嚇得要尿出來。 到底是哪里不同…… 她渾身顫抖又絕望地想。 她們同那個(gè)傻兒,到底是哪里不同? 涵春室內(nèi)的宮人都嚇了一跳,忙跪了下來。 楊姑娘進(jìn)宮時(shí)日久了,他們倒是險(xiǎn)些忘記,這位年少登基的皇帝是個(gè)什么性子了。 宮人們正戰(zhàn)戰(zhàn)兢兢,蕭弋卻又松了手,他看著蕊兒的目光,與看螻蟻草木沒有分別,他從趙公公手里接過帕子擦了擦手,道:“將她架出來,莫要嚇?biāo)懒藯罟媚锏聂~,楊姑娘回來該要傷心了……” 趙公公笑著說:“正是呢,姑娘的魚不是誰都能瞧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小皇帝:唉,不發(fā)一下脾氣,你們都忘記我的屬性是陰鷙狠戾了。 啊啊啊我終于寫出來一章了!卡文卡瘋了。tvt這章更了四千字, 還差一章哦,我慢慢寫,明早你們一定能看上更新的! ☆、她的謀劃 第四十章 興許是人多了,眾人都開口說著話, 嘰嘰喳喳, 比鳥兒還要吵。 賞花也沒什么可賞的。 楊幺兒盯著那叢妍麗的花, 目光竟是飄遠(yuǎn)了。春紗見慣了她這般模樣, 倒也不覺得哪里不對, 只陪在一旁,一會兒給她斟茶, 一會兒給她摘朵花兒。 李妧看得眉頭直抽。 她這花兒擺在那里, 自然是供人看的,可誰曉得,這位楊姑娘身邊的丫鬟,膽子大得很,伸手就給拔了去, 只為哄楊姑娘開心。 李妧看著禿了的那盆花, 心底如針扎。 她覺得這位楊姑娘恐怕是有心耍弄她…… 旁人都說著話,卻沒幾個(gè)來打攪?yán)願€, 也沒人貿(mào)然與楊幺兒搭話。 劉嬤嬤將這場所謂的出閣前的姐妹聚會收入眼底,心下覺得好笑。劉嬤嬤轉(zhuǎn)念一想, 等到以后舉行了大典了, 姑娘想辦什么樣的宴會都可,保管宴上熱熱鬧鬧的, 眾人都盼著同她說話。 劉嬤嬤想著,屈身問楊幺兒:“姑娘若是覺得無趣,咱們這就回去。” 手底下的人行事隨性, 全然不將他人的感受放在眼中,偏偏有些方面又極重規(guī)矩。 她到底是什么人? 李妧眼底的光閃了閃,她立即出聲道:“楊姑娘是客人,楊姑娘覺得無趣,那必是我這個(gè)做主人的沒有做好。楊姑娘喜歡玩什么?我陪姑娘玩?!?/br> 旁人聽見她這樣說,都是一愣,不由多看了楊幺兒兩眼,心道,待會兒這倆人不會掐起來吧? 楊幺兒眼神空茫,她回頭看了眼李妧,搖頭不言。 李妧琢磨不透她的心思,更覺得這人實(shí)在不可小覷,也更叫李妧覺得嫉妒。她雖身負(fù)盛名,出身也好,但卻無法像這位楊姑娘這樣行事??梢赃x擇不開口、不動作,真真是全隨了自己的性情來。 就在僵持間,李妧身邊伺候的大丫鬟,款款走進(jìn)門來,笑著道:“巧了,前頭三爺在擺酒宴同窗呢,來問姑娘要不要過去打個(gè)招呼?” 李妧微微笑著,目光從眾人身上劃過,她問:“你們要同去嗎?” 這些女孩兒也正覺得無趣呢,與李妧坐在一處氣氛實(shí)在干巴巴的,聽她這樣說,一下便來了興致,點(diǎn)頭道:“去前頭走走罷。” 李妧起身,命仆婦們收拾了狼藉的桌案庭院。 隨即她轉(zhuǎn)頭看向楊幺兒:“楊姑娘,咱們也一并去吧。” 說罷,竟是大有要與楊幺兒并肩同行的意思。 楊幺兒手里還攥著春紗摘給她的花兒,她由劉嬤嬤扶著起身,一塊兒往外走。 李妧見她配合,心下頓時(shí)松了口氣。 等到了前頭,蕭光和赫然在列。 原本正舉杯高唱詩文的男子,聲音卡在喉嚨里,被他生生咽了下去,那男子倒也不覺羞,馬上抬手朝李妧的方向一拱手:“見過李四姑娘,這位是?” 楊幺兒已然戴上了帷帽。 見她戴著帷帽,又不言不語,全然一副超脫世俗的模樣,李妧又不知為何松了口氣。她是不愿面對心底的那點(diǎn)畏懼的。她怕被楊姑娘搶了風(fēng)頭。 李妧抿了下唇,淡淡笑著道:“這位是楊姑娘,如今住在靜寧巷?!?/br> “靜寧巷住的不是柳家人嗎?”有人疑惑出聲。 “好像被誰買下來了吧。”又有人道。 他們都是知分寸的,沒有大肆提起,柳家落魄,連宅子都賣了的事。 隨即,眾人一一見禮。 蕭光和朝這邊看了一眼,臉色陰了下來。 而李妧卻是緩緩走到了他的跟前,她道:“多謝二公子從前的照拂,今后怕是再沒機(jī)會了……” 蕭光和嘴角往上斜斜勾起,一張俊俏的面孔,無端多了幾點(diǎn)冷意:“我哪里有照拂過李四姑娘。” 李妧也不在意,她只是從丫鬟手中接過酒杯,敬了蕭光和一杯酒,隨即轉(zhuǎn)身走向了楊幺兒。 眾人見狀,不由暗道:“李四姑娘嫁那柳家公子也的確是可惜了?!?/br> “李四姑娘倒也是個(gè)磊落人物……” 旁人的議論都與楊幺兒沒關(guān)系,楊幺兒懶懶地打了個(gè)呵欠,她抬頭看天,又低頭望腳邊載種的花兒。 這時(shí),一陣喧鬧聲近了。 “不可!不可……柳公子……柳公子且等等!”小廝在后頭高聲喊,而前頭卻有個(gè)青年疾步行走,轉(zhuǎn)瞬便穿過月洞門,跨進(jìn)了這間庭院中。 楊幺兒聽見大呼小叫的聲音,扭頭朝那門邊看去。 大家這會兒都一樣,他們也都在看那門邊闖進(jìn)來的人。那是一個(gè)穿著青衫,青衫上東一塊污漬西一塊污漬,頭發(fā)凌亂束起,瘦得有些形銷骨立的年輕人,他的眼下帶著青黑之色,嘴角以一個(gè)刻薄的弧度抿起,他冷笑道:“我柳開宏乃是李家的正經(jīng)親戚,卻進(jìn)不得門。他蕭光和與你李家四姑娘半分關(guān)系也無,倒是能來去自如……” 聽見這話,眾人面上多少都有些尷尬。 蕭光和倒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谀抢?,面色微冷,連看都不看那柳開宏一眼。 劉嬤嬤此時(shí)皺起眉,道:“這李四有這樣蠢?故意將人招來找麻煩?!?/br> 楊幺兒是一概都聽不懂的,她只覺得那門口的人看著形容可怖了些,于是她便往劉嬤嬤的方向靠了靠。劉嬤嬤見狀,不由笑了笑。 這里人雖多,但卻還沒一個(gè)能讓她放在眼里的。 劉嬤嬤便道:“姑娘不怕。該是他們怕你才是?!?/br> 楊幺兒懵懂地眨了下眼。 那廂幾個(gè)小廝上前,只敢圍住柳開宏,卻并不敢動手。 李府上的三公子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冷聲道:“柳公子這是發(fā)的什么脾氣?若是柳公子愿意,坐下來共飲酒就是,何必說這樣的話來氣人……” 柳開宏狠狠地盯著蕭光和,推開了跟前的小廝。 他隨意拿起酒杯倒了杯酒,對蕭光和道:“蕭二公子可否賞臉???” 他這番行徑實(shí)在粗魯無禮,如同一個(gè)醉酒的瘋子。 李妧的指甲掐進(jìn)了rou里,她隱晦地看了一眼楊幺兒,知道不能再等了。 此時(shí),楊幺兒聽見劉嬤嬤說:“一身的酒漬,這柳家公子著實(shí)墮落……” 楊幺兒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她知道,大抵是說柳公子不是個(gè)好人。 于是她又默默地往后退了兩步,拉遠(yuǎn)了距離。 柳開宏見蕭光和不理他,心下更為惱怒,柳家如今敗落,他身上也沒了功名,家中開銷都捉襟見肘了起來?,F(xiàn)在再見蕭光和,豈止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柳開宏心下的嫉妒,幾乎都要將他自己吞下去了。 他一拍桌面,道:“好,蕭二公子不肯賞我這個(gè)面子?!?/br> 說罷,柳開宏居然端著酒杯,到了李妧的跟前,他笑了笑,依稀還能看出點(diǎn)往日風(fēng)采,他道:“李四姑娘,李四姑娘!你我不如喝一杯……說起來也是許久不曾見了……也不知下回來時(shí),李家的人還不會將我攔在外頭?!?/br> 柳開宏說到后頭,聲音都陰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