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姜瑜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讓你也嘗嘗恐懼的滋味??!放心,就算有鬼,只要他們跟你沒仇,大多逗你玩玩就算了,不會拿你怎么樣的。相比之下,人就要可怕得多了,為了區(qū)區(qū)幾百塊錢,就可以毫不猶豫地將同胞推進(jìn)火坑里,你說這樣看來,死人倒不是那么可怕了,對不對?” 小慧知道,姜瑜這是在說她。 在這一路上,姜瑜一直對她和顏悅色的,對她的問題也是有問必答,小慧還以為她已經(jīng)不計較了,誰料竟還有這么一出在等著她。 小慧見姜瑜把她綁在樹旁就走,頓時嚇得花容失色,大聲叫道:“你……你別走,求求你,我錯了,你放開我,我真的錯了……” 黑暗中,寂靜的山林里,她的尖叫無疑是給其他人指明了方向。 蒙哥遠(yuǎn)遠(yuǎn)地聽到小慧的叫聲,抓住前面的一根黃荊條,爬上去前面那個坎兒,對后面幾個人說:“快點,小慧在那里,那女人要跑!” 他們加快速度往這邊趕。 所有人都以為姜瑜要跑路,但并沒有。她把身上所有的符紙都掏了出來,折疊成符,以小慧為中心,布置了一個七煞引魂陣。陰氣重的墳地,布置這個陣法再合適不過。 這是她在古書上看到的一個陣法。據(jù)說當(dāng)時有一個叫冥引的小伙子,他全家都被仇人給殺了,他無力報仇,甚至為了躲避追殺,不得不入道門。潛心念經(jīng)二十載也沒法消除冥引心頭的仇恨,但仇人這二十年來步步高升,位高權(quán)重,他根本無法正大光明地報仇。 后來冥引在一本孤本上看到了這個陣法,借口為仇家做法祈福的機(jī)會,以血為引,布下此陣,要了仇人性命。 當(dāng)然,姜瑜把這個陣法稍微做了改變,在里面摻雜了半個幻陣,減輕了七煞引魂陣的威力,這樣不足以要了蒙哥他們的性命,但也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冤有頭債有主,讓那些被他們禍害過的鬼魂回來尋仇,自己替自己討回公道吧,再也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事了。 布置好了陣,姜瑜拿起了一塊尖銳的石頭,往小慧手背上滑了一下,她的血頓時撒了下來,啟動了該陣。 見姜瑜去而復(fù)返,哪怕是回來就給了她一下,小慧還是很高興,她興奮地說:“你松開我的手,我保證,你說什么我都聽你的,好不好?” “不好!”姜瑜甩開了她的手,“放心,馬上就有很多人來陪你了,你不會孤獨了!” 姜瑜迅速地退出了陣法的范圍。 小慧剛想叫住她,忽然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一個扎著紅色頭繩,兩頰微微鼓起,眼神天真爛漫的少女。 “美麗……”小慧喃喃出聲,驚訝地望著對方,美麗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美麗笑嘻嘻地看著她,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小慧,真高興你還記得我啊,那就去地下陪我吧……” 她的臉忽然開始腐爛,然后不停地往下掉,轉(zhuǎn)瞬變成了一具白骨,紅粉白骨,一夕之間就轉(zhuǎn)變了。 小慧嚇得渾身冰涼:“鬼……鬼啊,你怎么變成了鬼……” 骷髏頭偏了偏,聲音像風(fēng)鈴一樣靈動悅耳:“這就要問你了啊,我的好姐妹,你騙得我好慘啊。你知道我被賣給了什么人嗎?一個駝背,一個瞎子,沒錯,兩個四五十歲的殘廢哦,他們倆兄弟,娶不起老婆,就合伙到處借錢,湊了六百塊,買了我。這兩個畜生每天都要拉著我睡覺,輪流折騰我,就是為了讓我早點懷上他們的孽種……” 小慧越聽越怕,牙關(guān)打顫,渾身不停地顫抖:“那……那你怎么會死!” “我投井了?!泵利愡€饒有興趣地跟她形容,像好姐妹一樣分享,“井水好涼,好冰的,不過干凈啊,泡在里面,我覺得舒服多了,渾身的污穢都洗掉了,就是他們發(fā)現(xiàn)得有點晚,我的rou都泡爛了,他們才發(fā)現(xiàn)了我,你知道嗎,當(dāng)時他們把我撈起來的時候,我的皮膚好白……” “嘔!”小慧被她說得吐出了一大口酸水。她不停地?fù)u頭說,“你不要說了,美麗,你不要說了,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蒙哥他們追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清冷的月光下,小慧被綁在樹上,淚流滿面,臉上的表情充滿了恐懼,嘴里不停地念叨:“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求求你,原諒我吧……” 但詭異的是,她的面前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蒙哥……”昨晚被嚇破了膽的六子心里有些發(fā)怵,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咱們再看看吧!” “看個毛,走!”蒙哥一把將他推了過去。 見他安然無恙,其他幾人也跟著走了過去。走到小慧面前,蒙哥掏出一把刀子,正打算把小慧手腕上的布巾給切斷時,忽然有個東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以為是六子他們,頭也沒抬,不耐煩的說:“什么事,沒看哥在忙嗎?快找一找姜瑜躲哪兒去了!” “蒙哥,姜瑜是誰?。磕愕男職g嗎?”一雙雪白的胳膊纏上了蒙哥的脖子,接著一口氣呵到了他的耳邊,但這口氣是冷的,陰冷陰冷的,像是從他的耳朵里灌注到了全身,讓蒙哥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不過他膽子比小慧大多了,反手舉起匕首就劃了過去:“什么東西敢到老子面前裝神弄鬼!” 一刀嚇退了那東西,蒙哥迅速回身,終于看到了那人的真面目。這是一個紅衣少女,長得不算特別漂亮,但身材非常好,腰是腰,胸是胸的,她披散著頭發(fā),柔情似水地看著蒙哥。 這樣一場艷福非但沒讓蒙哥興奮歡喜,反倒讓他毛骨悚然。因為他認(rèn)出來了,這個女孩子大前年他拐賣的女孩子之一。這女孩子脾氣非常倔,天生反骨,別的姑娘都認(rèn)命了,就她還一直在琢磨著怎么跑路。最后還真被她找到機(jī)會,像姜瑜今天一樣,跑進(jìn)了山林里。 這姑娘非常能跑,蒙哥領(lǐng)著人追了半天,總是差一點,眼看她就要跑下山了,蒙哥擔(dān)心她逃走被人發(fā)現(xiàn),干脆利落地開了一木倉。 他們這些年一直沒被發(fā)現(xiàn),最要緊的就是從沒讓任何一個受害者逃走。否則一旦有人逃走去公安局報了案,政府就知道他們私底下干的勾當(dāng)了,肯定會來弄他們。 打死了人后,蒙哥他們把這個女孩子拖到深山里,架了一堆柴,燒成了灰燼,毀尸滅跡。不曾想,今天在墳地里,這東西竟然找上門來了。 那女孩子捂住胸口,委屈地哭了出來:“蒙哥,你好狠的心啊,說動手就動手,當(dāng)年也是這樣,你知道尸體被火烤的滋味嗎……” 說著,她的花容月貌開始消失,露出了猙獰的本色,兩只陰森的白骨手指朝蒙哥抓來,蒙哥避之不及,被抓了個正著,臉上被劃破了一道傷口,火辣辣地疼。 他揮起刀砍向這女孩子,卻撲了個空,刀從森森白骨中穿了過去。 這種邪物凡人肯定干不過,蒙哥嚇得不輕,忙抬頭招呼六子等人:“快走,這地方很詭異!” 但六子他們都被“債主”纏上了,像小慧一樣又是哭又是懺悔的,六子甚至還跪在了地上,對著凹凸不平,滿是石子的地面不停地磕頭,連腦門都磕出血來了,那血順著他的額頭淌了一臉,他似乎都沒感覺一樣。 蒙哥看得毛骨悚然,心驚rou跳。 這些東西實在是太邪門,太厲害了。艱難地咽了咽口水,蒙哥看了一眼幾個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的同伙,頭一次打起了退堂鼓。 他怕,怕自己要不了多久也會變成這樣,做出什么自殘的舉動,最后自己弄死自己。 這一刻,什么要救小慧、要抓住姜瑜這個壞他好事的家伙,這些念頭通通都從蒙哥腦子里飛走了,他現(xiàn)在就一個念頭,他要跑,跑得遠(yuǎn)遠(yuǎn)的。 逃命要緊,蒙哥丟下這幾個人,屁滾尿流地竄了出去,跑了。 在上方聽到動靜的姜瑜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微微好奇,這家伙不賴啊,竟然能神志清醒地從陣法里跑出去。 她趕緊追了上去。 蒙哥開始慌不擇路,跑了一陣,見那女鬼并沒有追上來。他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扭頭看了一眼墳地的方向,搖了搖頭,這幾個人恐怕是救不回來了,他們這一趟生意損失慘重,不但抓來的人全跑了,連手底下的人恐怕也要全栽。 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還是趕緊趁著天黑,摸下山,找個地方躲起來,躲躲風(fēng)頭,保住小命吧。 這個時候,蒙哥也顧不得那么多了,拔腿就跑。 但沒跑多遠(yuǎn),經(jīng)驗豐富的他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背后似乎有人跟著。這個時候跟著的人,肯定是敵非友,該不會是民兵或公安摸來了吧?蒙哥悄悄摸到了手木倉,刻意做出氣喘吁吁,一副體力不支的模樣,放慢了腳步,然后突然拔出木倉,往后就是一陣噼里啪啦地掃射,直到把木倉里的子彈打光。 他的攻擊太突然,哪怕姜瑜反應(yīng)很快,但子彈更快,她只躲開了要害,左腿卻不小心被子彈擦了一下,鉆心地疼。 熱武器果然厲害! 姜瑜決定了,下回她一定要弄個趁手的武器防身。不過現(xiàn)在還是先把蒙哥留下吧,她將手里撿來的棱角尖銳的石子全砸了過去。 蒙哥腿上挨了好幾下,雖然很疼,但石子畢竟只是石子,并沒有傷筋動骨,求生的欲望戰(zhàn)勝了一切,他忍著痛,腳步蹣跚地往林里鉆。 但木倉聲暴露了他的位置。 在半山腰上打著手電筒四處找人的公安和民兵馬上朝這邊追來,巧的是,蒙哥因為腿痛,滑了一下,人跟著像胖冬瓜一樣,撲撲撲地滾了下去。 聽到動靜,山腰的民兵和公安全追了過去:“那里,那里……” 見到半山腰上不斷往蒙哥方向匯聚的光,姜瑜松了口氣,很好,這下看蒙哥怎么跑。不過她的腿好像有點痛,要不她也扯一嗓子,叫公安上來救她走? 算了,再過一會兒吧,還是等陣法的威力過了,再喊公安上山吧。 姜瑜剛做了這個決定就聽到蒙哥先前摔下去的地方傳來一陣腳步聲,她的心猛地提了起來,等對方走近一些時,借著月光,她終于看清了來人,竟然是梁毅! 怎么會是他!被他發(fā)現(xiàn)山上的七煞回魂陣,他肯定會懷疑到自己頭上,怎么辦? 第76章 聽到木倉聲, 大家都追著蒙哥去了, 只有梁毅轉(zhuǎn)身, 毫不猶豫地往山上跑。 能引得人販子開木倉的,要么是追上去的民兵、公安, 要么就是兩個女孩子, 梁毅很擔(dān)心是姜瑜。對他來說,人販子什么時候都能抓, 但人的命只有一條,一旦錯過就是一輩子的錯過。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木倉聲響起的地方。 現(xiàn)在他一點都不后悔自己的選擇, 相反, 還非常慶幸。 因為他看見, 在皎潔的月光下, 姜瑜坐在潮濕的地面,手捂住腿, 小腦袋高高昂起, 紫葡萄一樣的眼睛里水亮亮的, 驚喜地望著他,手上沾的似乎是血。 “小瑜, 他打中你了?”梁毅上前,抓住姜瑜的肩,打亮手電筒, 對著她從頭到尾照了一遍,發(fā)現(xiàn)她只是手上沾了血,不過已經(jīng)干了, 其他地方都好好的,沒有流血。 他這才松了口氣,把姜瑜的腦袋往懷里一按,輕輕拍了她的背,不住地說:“別怕,別怕,沒事了啊,沒事了,叔叔來了!” 還是你別怕吧,姜瑜感覺到他環(huán)著自己肩膀的手臂在發(fā)顫,撫摸著她后輩的手也在哆嗦。心里有點酸,愧疚感也冒出來了,梁毅這么快就找來,肯定不容易,他肯定嚇壞了,自己還裝害怕騙他,似乎不大好。 可她要不裝,怎么解釋剛才那幾木倉?哪個小姑娘差點被打中不害怕?更何況,上面的陣法還沒結(jié)束呢。只能在心里對梁毅說對不起了。 姜瑜伸出手,輕輕地反拍著他的背,安慰他:“梁叔叔,梁叔叔,我沒事的,我好著呢,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過了幾秒,梁毅稍微放開了她,但手臂還是放在她的肩上,他低著頭,看著她有點花的小臉,抬起手背,輕輕給她擦了擦。 姜瑜覺得有些別扭,下意識地別開了臉。 “我擦疼你了?”梁毅不好意思地說,“我輕點,你臉上沾了泥?!?/br> 好吧,姜瑜不好意思地抬起手抹了一把臉:“我自己來!” 她忘了,這一天在山里奔波,她一直沒機(jī)會洗手,現(xiàn)在手上都是泥和血,這一抹,更臟了。 梁毅無奈地看著她:“怎么,嫌叔叔手粗,擦疼了你,行,我拿衣服給你擦?!?/br> 他把軍大衣里面的絨翻了過來,輕輕往姜瑜的臉上擦去。 他的動作非常輕柔,像羽毛一樣輕輕刷過姜瑜的臉頰,癢癢的,姜瑜忍不住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一下子就撞入了他認(rèn)真的眼神里。姜瑜的心跳驟然加速,臉也不自覺地發(fā)熱,她趕緊垂下了頭,在心里默默地發(fā)了個鄙視的眼神給梁毅。她這是害羞,害羞好不好,什么叫怕疼啊,梁叔叔這么直,難怪討不到老婆呢,哼! 把姜瑜的臉擦干凈后,梁毅將身上的軍大衣脫了下來,往姜瑜的肩上一環(huán),然后把她整個人都圈在里面。 姜瑜的個子不算高,身材偏小巧玲瓏款,他的軍大衣老長,他自己穿幾乎都快到腳跟了,現(xiàn)在把姜瑜這么一裹,簡直就跟包粽子一樣,把姜瑜裹得密不透風(fēng)。 軍大衣很暖和,尤其是剛才他身上脫下來,還帶著梁毅的體溫,將她整個人都圈在了里面,像是圍在了火爐子旁邊一樣,熱乎乎的,姜瑜感覺自己的臉都燒了起來。 她伸出手指拽了一下軍大衣的毛茸茸的領(lǐng)子說:“我穿著棉襖呢,不冷,你自己穿吧。你看這么長,我穿著走路會摔倒的?!?/br> 梁毅按住了她扣子的手:“我背你下山。” 不是吧。姜瑜看著他,目光從他的臉上挪到了他的腿上:“你的傷還沒好呢,我自己走,沒事的。” 說著,她扶著他的胳膊,站了起來,動作弧度有點大,不小心牽動了腿上的傷口,疼得她抽氣,下意識地呼了出來:“啊……” 她這聲呼痛嚇得梁毅臉色一白,趕緊扶著她坐回了地上:“不要動,我看看。” 姜瑜縮了縮腿,吐了吐舌頭,有點心虛地說:“沒……沒什么大礙,就是,就是被子彈擦過了,可能擦破皮了吧,回去敷點藥就沒事了。真的,你別擔(dān)心,我發(fā)誓,我真的沒被打中!” 梁毅抬頭,板著臉瞥了她一眼,呵斥道:“閉嘴,你現(xiàn)在說的話在我這里的信用為零?!眲偛攀钦l信誓旦旦地說她沒事的。 這么兇,姜瑜扁了扁嘴,不敢再說話了。 梁毅用嘴叼著手電筒,左手精準(zhǔn)地抓住了她的右腿,右手輕輕撩起她的褲腿往上挽,動作小心極了,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姜瑜受不了這種墨跡,她主動伸出食指,指著自己的右小腿肚說:“下面,擦傷了,估計是破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