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這已經(jīng)是張國慶今天第三次接到他的電話,他開口就問:“找到你那侄女了嗎?” “沒有。”梁毅沉著臉,把今天還丟了兩個姑娘的事簡單地說了一下,“三個姑娘同一天失蹤了,不是小事,等荷花村的人趕到縣城,恐怕得一兩個小時以后了,晚一分鐘找到這三個姑娘就多一分危險……” “得了,你別說了。”張國慶打斷了他,“你別著急,我這就給縣公安局打個電話,讓他們馬上去派出人手出去找人,對了,那三個姑娘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他忘了問沈天翔了。梁毅尷尬地咳了一聲:“一個叫姜瑜,還有一個姓沈,另一個跟她們差不多大,都是十幾歲的姑娘?!?/br> 張國慶放下了筆:“我說,你說的還不如不說?!?/br> “我打電話再問問,回頭告訴你?!绷阂泔w快地掛斷了電話,又打到金安公社。 金安公社這邊,沈天翔已經(jīng)走了,是劉書記接的電話,他倒是知道兩個姑娘的名字。 從這邊得到名字之后,梁毅又打給了張國慶,不過第一次打的時候,張國慶那邊占線,過了幾分鐘才打進(jìn)去。 張國慶接起電話,聲音有點(diǎn)沉重:“梁毅,我得提前給你打個預(yù)防針?!?/br> 梁毅心里一突,嗓音有些干有些澀,艱難地擠出兩個字:“你說!” 張國慶拿起剛才記錄的信息道:“我剛打給浮云縣公安局,他們那邊提供了一個消息給我,姑娘失蹤這件事不是第一回 了。最近三四年,每隔個三五個月,浮云縣就會有人來報案,說自家閨女丟了。有的是跟小姐妹出去玩,有的是上山割草,有的是去縣城買東西,然后就這么一去不回了。這些姑娘唯一的共同點(diǎn),都是十四五歲到二十歲左右的未婚漂亮姑娘。” 說到最后,張國慶的聲音有些沉重:“浮云縣那邊曾懷疑過這是一起有預(yù)謀的犯罪作案團(tuán)伙。不過因?yàn)檫@些姑娘具體失蹤的時間和地點(diǎn)都不確定,事后也沒找到她們的尸體,她們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完全沒有任何規(guī)律可循,公安干警也沒有找到任何的線索,只能不了了之。” 梁毅握住話筒,沉默了幾分鐘之后道:“小瑜是個非常聰明的女孩子,她不會有事的?!?/br> 張國慶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沒打擊他,轉(zhuǎn)而道:“浮云縣的鄒副局長似乎跟你們家姜瑜認(rèn)識,聽說她失蹤了,非常著急,他已經(jīng)親自帶著人去縣城里找人了,你也別擔(dān)心,說不定明天就找到人了?!?/br> 梁毅怎么可能不擔(dān)心,姜瑜才剛滿十六歲,白白嫩嫩,活潑可愛的一個小姑娘,現(xiàn)在還不知道落到了什么人的手里,萬一有個好歹,光想到這個可能,他就覺得呼吸困難。 “知道了,麻煩你幫著盯緊一點(diǎn),回頭請你喝酒?!绷阂阏f道。 然后他干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轉(zhuǎn)過頭對一臉欲言又止的小潘說:“走,出院,開車?!?/br> “哦。”小潘忙提著行李,跑到前面,幫他拉開了后座的車門,自己再坐到駕駛座上。 小潘從前視鏡上偷偷覬了一眼梁毅黑如鍋底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是……小瑜出事了嗎?” “沒有,去火車站,開快點(diǎn)!”梁毅厲聲打斷了他。 “可是,可是盧主任還在家等著……”小潘看著他越來越黑的臉色,識趣地改了口,“好,馬上走,去火車站!” 吉普車在黑夜中疾行,很快就到了火車站,剛好趕上今天的這趟火車。 車子一停,梁毅就推開拿起自己的行李,大步往火車站里走去:“你把車開回去,跟姑姑說我有點(diǎn)事,外出一趟!” 小潘鎖上了車,追了上去,面帶愁色:“可是……可是你身上的傷還沒好,隊長,我去吧,我去把小瑜找回來!” 梁毅轉(zhuǎn)過身,拍了拍他的肩:“沒事的,放心,我一定把她帶回來!” 說完,他將包挎到了肩頭,大步擠進(jìn)人群,隨著人流擠入了火車中。 看到火車冒著黑煙滾滾而去,小潘的眼睛不自覺地濕潤了,他的手攥成拳,不住地在心里說,隊長要沒事,小瑜也要沒事,都要平平安安地回來! *** 廂式大貨車顛簸了半天,等天完全黑下來之后,速度漸漸放慢了,也沒那么顛了。 車廂里的姑娘們一個個相繼醒了,最早醒來的那幾個姑娘都翻身坐了起來,綁著的雙手緊緊抱著膝蓋,小聲地哭了起來。車廂里到處都是低低的、壓抑的哭泣聲。 就在這種沉悶、痛苦的哭聲中,沈紅英和林梅梅也慢悠悠地醒來了。兩人都還沒搞清楚這是什么狀況,只感覺后脖子疼得厲害,面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 “姜瑜姐,梅梅……”沈紅英輕輕地叫了一聲。 她旁邊的林梅梅馬上撲了過去,帶著哭腔說:“紅英,紅英,咱們這是在哪兒?”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在動,像是在車?yán)铩!鄙蚣t英也一臉茫然,她只記得她跟林梅梅站在街邊等姜瑜,忽然后脖子一痛,人就失去了知覺,然后醒來就在這兒了。 旁邊一個還在哭泣的姑娘聽到這話馬上明白了:“你們是新被抓來的吧?我們遇到人販子了?!?/br> “人……人販子?”沈紅英嚇呆了,聲音都顫抖了起來。原著中說,姜瑜前世就是被人販子,不對,是周老三伙同人販子賣進(jìn)了大山里,給一個四五十歲的老光棍當(dāng)媳婦兒。 可那是77年的事啊,現(xiàn)在才75年初,差得很遠(yuǎn)呢! 聽出她的驚恐,旁邊那個姑娘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眼淚,傷心地說:“嗯,我是在趕集的路上被他們強(qiáng)擄上車,打暈帶走的,我家在霖縣那邊,你們家在什么地方???” “我們是浮云縣的?!鄙蚣t英說。 那姑娘搖頭說:“沒聽說過,很遠(yuǎn)了吧?!?/br> 沈紅英很意外:“你們被帶走幾天了?” 那姑娘掰著指頭算了一下:“應(yīng)該是第三天了吧,最早的第四天。他們每天早上給咱們吃點(diǎn)東西,咱們白天就睡著了,只有晚上的時候才會清醒,醒一次,好像就過去了一天?!?/br> 睡著?應(yīng)該是在食物里放了安眠藥,聽到這姑娘那么說,沈紅英心里更沒底了,她恐懼地抓住了那姑娘的手問:“你們就沒想過逃走嗎?” 那姑娘驚恐地說:“逃?怎么逃?咱們的手都被捆了起來,而且他們手里有武器,不但有刀,還有木倉。咱們連家在哪兒都不知道,怎么逃???” 另一個也說:“是啊,很危險的,我怕死啊。聽說他們是把咱們賣去給人做媳婦,反正……反正我在家里遲早也是被我爹媽收一筆彩禮嫁出去,他們才不管我嫁過去的人家好不好呢,只管誰家出的彩禮高,就把我嫁給誰。跟這有什么區(qū)別?” 她這番話引起了好幾個姑娘的共鳴。尤其是家里好幾個姑娘的,女孩子不值錢,都是給哥哥弟弟甚至是侄子攢老婆本的賠錢貨。 這么一想,似乎被人販子賣給光棍也沒那么恐怖了。 但沈紅英不一樣,她來自后世,兩輩子都是被家里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她怎么愿意嫁給老光棍,一輩子窩在深山老林里,不停地生生生。她趕緊把后世從報紙、電視、互聯(lián)網(wǎng)上看到的被拐賣人的慘劇說了出來:“你們想得太美了,娶不起媳婦兒的人,能是什么好人???他們不是打死過好幾個老婆的就是瞎子,瘸子,或者有其他毛病。借了一屁股的債買個媳婦回去,不但要給他做家務(wù),生孩子,還要掙錢替他還買咱們的債,如果我們受不了想跑,他們會兇殘地打斷咱們的腿,把咱們關(guān)在屋子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不讓咱們出門,直到生下兒子為止,要是生了女兒就丟到河里淹死了……” 聽到她描述的各種慘狀,姑娘們都下意識地打起了哆嗦,害怕地哭了起來:“那怎么辦?我不想被賣啊,我想回家!” 先前出聲的那姑娘又說:“你們別聽她胡說了,她嚇咱們的,她又沒被賣過,怎么可能知道?對方花錢買了咱們,還不得好吃好喝地守著咱們啊,不然把咱們虐待死了,他們那么大一筆錢不就打了水漂嗎?” 這話好像也有理,姑娘們搖擺不定,不知道該聽說的。 沈紅英氣得要死,她說的都是真人真事,被拐賣的姑娘比這慘的比比皆是,幾乎都是免費(fèi)保姆、泄欲工具、生育工具,沒有任何尊嚴(yán)和人權(quán)可言,這個人故意混淆視聽,給大家洗腦,肯定不懷好意。她剛想指責(zé)對方,忽然一只軟軟的、細(xì)膩的手握住了她:“紅英?!?/br> 沈紅英一聽見姜瑜的聲音,頓時欣喜若狂,忘了反駁那人,拉著姜瑜的手說:“姜瑜姐,你怎么也在這里?” 姜瑜選擇性地說了實(shí)話:“我發(fā)現(xiàn)你們不見了,跟周老三發(fā)生了沖突,后來出現(xiàn)了一個男人拿著木倉指著我,然后我就被打暈,剛才聽到你們的說話聲才醒過來?!?/br> 這跟不少人被擄走的經(jīng)過沒什么區(qū)別。 沈紅英馬上就聽明白了,這是周老三搞得鬼,書里的拐賣事件提前了兩年?,F(xiàn)在女主才十六歲,她準(zhǔn)備好了嗎? 不過沈紅英是資深的女主控,總相信女主能逢兇化吉,所以見到姜瑜她就跟見到了主心骨一樣,拉著姜瑜的手說:“姜瑜姐,周老三就是個壞人……” 她的話才開了個頭,汽車忽然來了個急剎車,非常突然地停了下來。 第73章 車子陡然停下來, 因?yàn)閼T性, 坐在副駕駛座上, 抱著胸打瞌睡的蒙哥往前一栽,腦袋磕到了前面的玻璃上, 額頭上鼓起老大一塊, 疼得他倒抽涼氣,抬手就抽了開車的六子一巴掌:“你小子咋開車的, 疼死老子了!” “蒙……蒙哥,你, 你看……”六子的聲音發(fā)抖發(fā)顫, 牙關(guān)都在打結(jié)。 “看個毛!”蒙哥揉了揉額頭, 罵了一句, 腦袋抬了起來,眼睛不經(jīng)意地瞄到山路中間, 那一雙雙閃著綠光的眼珠子, 駭?shù)妹筛珙D消, 他用力眨了眨眼,那些東西好像還在, 蒙哥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娘的,哪來的這么多狼?這條路咱們走了好多回啊, 從沒看到過這么多小畜生,這是咋回事?” 六子縮著腦袋小聲說:“可能……可能是大冬天的餓了,下……下山找吃的!” “找到這么個鐵疙瘩?”蒙哥白了他一眼, 然后站了起來,抄起一根棍子,往后座第二排拍了拍,“蜈蚣、小楊、老八、邱勇,你們趕緊的,快點(diǎn)起來,來了群厲害的家伙!” 后座四個男人穿著棉襖和破軍大衣,擠在一塊兒,橫七豎八地睡著,聽到他的叫聲,蜈蚣眼都還沒睜開就先抓住了放在一旁的木倉:“誰啊,蒙哥,是又來新貨了嗎?” “新貨你個頭!”蒙哥敲了敲他的腦袋。 蜈蚣吃痛,睜開眼,爬了起來,問蒙哥:“咋回事?” 蒙哥指了指外面:“你放一木倉試試!” 這段山路,方圓幾里地都沒有人家,放一木倉也不怕驚動人。 蜈蚣拿的是一把長長的獵槍,他打開車窗,探出一個頭,往外一瞅,終于明白蒙哥為什么要讓他放木倉了。 好家伙,貨車前方三四十米處站了一排毛發(fā)班雜的群狼,大概有一二十頭。光是狼還好說,貨車可以碾壓過去,不管它們,可狼群后面十來米遠(yuǎn)的地方還站著兩頭黑黝黝的長著獠牙的大野豬。 野豬脾氣暴躁,兇悍無比,奔跑速度快,而且被打中也不要緊,因?yàn)樽訌棿蠖酂o法穿透厚厚的野豬皮。萬一這玩意兒發(fā)了狠,撞過來,把車子撞偏了,陷進(jìn)旁邊的泥地怎么辦? 山上的路都是泥土石子路,本來就窄,僅能容納一輛車子通行,況且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雨,路邊的泥土都松軟了,很容易陷進(jìn)去。 蜈蚣舉起木倉,朝著野豬的左側(cè)放了一木倉,子彈攜著風(fēng)擦過野豬身邊,那頭野豬嚇了一跳,往后一退,兩只前蹄抵著地,做出防御的姿勢。 “媽的,竟然嚇不走!”蜈蚣?xì)獾昧R娘,他腦袋縮回車?yán)飭柮筛纾耙辉蹅兣浪?,這么肥的兩頭野豬,夠大伙兒吃好久的rou了!” 蒙哥拍了他的腦袋一下:“吃你個頭,現(xiàn)在是干正事的時候。這一票干完,分的錢還不夠你買rou吃?” 白了他一眼,蒙哥從座位底下拿出一把沖鋒木倉,探出頭,對準(zhǔn)野豬放了兩木倉,沖鋒木倉的火力比獵槍大多了,啪啪的兩聲,驚得林子中休憩的鳥雀撲簌簌地飛起,飛得老高。 野豬和狼天然恐懼這玩意兒,倉皇地退到了路邊,抓緊這個機(jī)會,蒙哥叫六子:“趕緊沖過去!” 六子忙不迭地踩了油門。 大貨車飛馳,飛快地往前跑,蒙哥又放了兩木倉,逼退想要涌上來的動物,野豬和狼嚇得趕緊退到了山林里,借此機(jī)會,大貨車終于沖出了重圍。 蒙哥松了口氣,收回了木倉,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吐了口氣:“好了,總算搞定這群玩意兒了?!?/br> “還是蒙哥厲害?!彬隍伎鋸埖嘏鸟R屁。 但灌了一嘴冷風(fēng),額頭又撞個包的蒙哥可沒空聽他吹噓拍馬:“行了,趕緊睡,明天還有正事呢!” 駕駛座上再次陷入了安靜,六子老老實(shí)實(shí)地開車,后面幾個男人擠在一塊兒也睡了。 倒是后車廂里十來個女孩子因?yàn)榘滋焖锰?,加之即將到來的不確定性命運(yùn),還有這半夜突兀響起的木倉聲,都沒有睡意,三三兩兩抱成一團(tuán),挨在一起取暖。 叫秀秀的一個姑娘牙關(guān)咬得緊緊的,整個人差點(diǎn)縮成了一顆球,她小聲問:“剛才那……是木倉聲嗎?” 就連剛開始還嚷著要逃跑的沈紅英也白了臉,緊緊抓住姜瑜的袖子,顫聲說:“姜瑜姐,他們……他們有木倉!” 姜瑜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嗯,別怕,只要你乖乖的,不動歪腦筋,他們的木倉不會傷害你的?!?/br> 說這話時,姜瑜的手飛快地在沈紅英的掌心滑動,寫了一個“忍”,示意她不要出頭了。木倉打出頭鳥,小心這群良心都泯滅了的魔鬼拿她開刀,尤其是他們這群人里,究竟哪些是敵哪些是友現(xiàn)在都分不清,貿(mào)然把自己的意圖暴露出來,只會將自己陷進(jìn)危險中。 沈紅英開始還詫異姜瑜為何會說這種話,她可是女主啊。等辨別出姜瑜在她手心里寫的那個字后,沈紅英秒懂,馬上安靜下來,乖乖地靠著姜瑜不說話了。 其余的姑娘聽了姜瑜這話都安靜了下來。 先前那個一直在給大家洗腦的叫小慧的姑娘跟著說:“對,姜瑜說得對,只要咱們老老實(shí)實(shí)的,他們……他們?yōu)榱速u個好價錢,也……也不會傷害我們的!” 被抓過來的姑娘都是平平凡凡的小姑娘,何時見過木倉這種殘暴的武器,一個個早嚇得像鵪鶉了,聽了姜瑜和小慧的話,都老實(shí)了起來,再不敢動歪心思。 但也有個別不甘心就被這么賣到天涯海角,一輩子都無法魂歸故里的姑娘抱著頭,小聲啜泣起來。 車廂的氣氛再次陷入了沉悶中。姜瑜沒管,這些姑娘老老實(shí)實(shí),安安靜靜地也好,免得忙沒幫上,先拖了后腿。 她在思量蒙哥他們手里有多少熱武器。白天的時候,蒙哥掏出過一把手木倉,今晚又動用了兩把,這兩把木倉的威力好像要猛一些。加起來一共就有三把,這還是她知道,不知其他人手里有沒有。 至于人販子,聽蒙哥點(diǎn)名就知道了,總共有六人,都是手上沾滿血,鋌而走險的殘暴之徒。還有這群被抓住的女孩子中,小慧的來歷恐怕有問題,其他的人也不一定。姜瑜唯一能信的只有沈紅英和林梅梅,只有這兩個人確定與人販子無關(guān),是被她牽連著抓進(jìn)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