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可惜這兩個男人都沒看過電視里的黑白無常,沒法get到她想要表達的意思,不但沒嚇到,小潘還拍著手哈哈哈大笑起來:“小瑜,你真可愛!” 就連梁毅也笑瞇瞇地點了點頭:“嗯,可愛!” 可愛!黑白無常哪里可愛了…… 姜瑜滿頭黑線,也沒心情跟他們惡搞了,把撲克牌往手里一攏:“打牌,打牌,我要報仇!” 接下來這一把,姜瑜還是輸了,她看著梁毅手里拿著的紙條,眼球往上一翻,雙手合十:“梁叔叔,梁毅叔叔,梁大叔,你行行好,貼個正常的地方好不好?額頭、太陽xue、臉邊,隨便你貼……” 梁毅拿起紙條,晃到她的額頭上,就在姜瑜松了口氣的時候,他的手忽地一挪,拐到了右側(cè)眉毛邊緣,貼了上去,剛好接在她的右邊眉角。 姜瑜被他搞得沒脾氣了,更氣憤的是,這家伙,下一把又贏了,在她左邊眉毛邊緣又貼了一張,左右對稱,不照鏡子姜瑜都知道自己的臉現(xiàn)在有多奇怪。 偏偏小潘還在那里說:“小瑜,你什么樣都可愛!” 可愛,可愛個頭??! 后半場,梁毅就像開了掛一樣,贏多輸少,他贏三把,姜瑜才贏一把。不過姜瑜也沒多難過,因為還有個更慘的墊底的,小潘不知走了什么霉運,十把都很難贏一把,最后被姜瑜和梁毅貼得滿臉都是小紙條。 玩到十點,外面陸續(xù)響起零星的煙花爆竹聲,姜瑜伸了個懶腰:“不玩了,不玩了……” 這一把又是梁毅贏了,她把牌往椅子上一丟,耍起了賴。 小潘也不想再貼紙了,忙應(yīng)和道:“你們想不想吃宵夜?我去煮?!?/br> 梁毅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搖頭:“不吃了,時間不早了,小潘,你送小瑜回招待所?!?/br> “不守歲嗎?”姜瑜扭頭問他。 下午的時候,她也趴著睡了一下午。嚴格說起來,三個人里面最累的應(yīng)該是小潘才對,他們倆白天都補了覺,就小潘沒有。 梁毅搖頭:“太晚回去不安全,早點回去睡吧,年每年都能守,不缺這一年?!?/br> 這倒是,姜瑜只是不大想回那個冷冷清清的招待所,不過這么晚了,梁毅這個病人也該休息了。 姜瑜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準備把紙條都扯下來,再去把臉洗干凈就走。忽然,外頭的走廊上響起了急促凌亂的腳步聲,中間還夾雜著孩子的哭聲和罵聲。 大晚上的肯定是出了事才會出這種狀況,姜瑜把臉上的紙條一扯,捏在手里團成一團,跟梁毅說了一聲:“我出去看看。” 說罷,她拉開門,探頭往外張望而去。 走道上,大冬天的,一個穿著軍綠色短袖t恤的男人背著一個渾身是血的老太太,急匆匆地沖進了急救室,值班醫(yī)生和護士也趕緊進去了,后面還跟了兩個快十歲的男孩子。 這兩個男孩子哭得淚一把,鼻涕一把的,非要跟進去,護士忙著救人,將他們倆往外一推:“不要進來添亂,外面等著!” 兩個孩子不聽,還要進去,姜瑜趕緊過去攔住他們:“現(xiàn)在醫(yī)生正在搶救病人,你們要是進去,會打擾到醫(yī)生叔叔和護士阿姨的,影響醫(yī)生叔叔搶救病人的,乖,在外面等一會兒吧!” 為了哄這兩個孩子,她還把中午吃飯時,閔大姐塞給她的幾顆糖掏了出來,遞給這兩個孩子。 兩個男孩一看見糖,不由分說地伸手一把將她手里的糖給搶走了。 他們倆伸出手的那一瞬,姜瑜的眉頭就輕輕擰了起來,大過年的,這兩個孩子是手竟然黑得像在灶灰里刨食的雞爪子一樣,烏黑烏黑的,看著就不舒服。再瞧他們倆的棉襖,沒有補丁,非常合身,應(yīng)該不是往年留下的,但上面這里黑一塊,那里黑一團的,也不知多久沒拆下來洗了。 這些姜瑜也管不著,不過這兩個孩子伸著黑乎乎的爪子,拆開糖紙就往嘴里塞,她看著非常礙眼,便對他們說:“走,我?guī)銈內(nèi)ハ词?,有熱水!?/br> 兩個孩子的腮幫子都塞滿了糖,鼓得老高,聞聲也只是看著她,不說話。 “還想吃糖嗎?去洗干凈手,以后才有糖吃。”姜瑜誘惑他們。 一聽有糖吃,兩個孩子果然乖乖跟她走了。 她帶著他們?nèi)ニ亢煤冒咽执旮蓛袅?,才回到急救室。那邊先前背老太太進急救室的男人已經(jīng)出來了,他穿著一身短袖t恤,面前背上都印了好大一團,濕濕的,離得近了,都能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看來那太太傷得不輕。 見姜瑜帶著兩個孩子回來,他大大地松了口氣,感激地對姜瑜說:“小姑捏,謝謝你幫我看著他們?!?/br> “小事,客氣了?!苯るm然很好奇,這一家子怎么大半夜地搞得進了醫(yī)院,不過這是別人的隱私,她也不好多問,只是客套地問了一句,“大娘沒事吧?” 男人扒了扒頭發(fā):“醫(yī)生還在搶救,失血過多?!?/br> 他的話剛說完,一個戴著口罩的護士就從里面出來了,大聲喊道:“血不夠了,你們誰是b型血……” 男人搖頭:“我是a型血,醫(yī)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媽!” “我是!”忽然一道聲音從后面響起。 姜瑜扭頭就看見小潘走了過來,揚起胳膊說:“前幾天隊長也失血過多,我巧好測了一下,上次沒派上用場,沒想到今天有用了!” 那男人馬上站起來,沖小潘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謝謝你!” 小潘隨著護士去獻血了,姜瑜打算回病房看看梁毅那兒收拾好沒有。 剛邁出一步,她就聽到那兩個男孩子說:“大伯,奶奶會沒事的吧?” “沒事,沒事,都有人獻血了?!蹦腥艘荒槕c幸,不住地安撫兩個孩子,“別擔心,不會有事的?!?/br> 兩個孩子聽了,高興地說:“那就好。大伯,都是那個壞女人把奶奶推下去的,你回去打死她,等她死了,再給你說個黃花大閨女就是,村子里大家都說你最有出息,什么樣的女人娶不到……” 姜瑜驚呆了,完全不敢相信,這種話竟然是從兩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口中說出來的,她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他們一眼。 可能是被她聽到,那男人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低斥了兩個侄子一句:“瞎說什么,不許胡說八道。” 兩個男孩子不滿了,嘟囔道:“大伯,我們沒瞎說,村里人都說她是不下蛋的母雞,你早該休了她了。這種壞透了又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拿來做什么?大伯,你是要當大官的人,打死她,以后正好給咱們?nèi)€城里的大伯娘。” 這么大的孩子,哪懂這些,肯定是從大人嘴里聽來的。他們也不知是肆意慣了,還是覺得被人聽了去也無妨,反正他們這個“大伯”的官大得很。 真是白瞎了她那幾塊糖!姜瑜真是一眼都不想看到這兩個孩子,轉(zhuǎn)身就走。 等回到病房,小潘已經(jīng)幫梁毅洗過了臉,擦完了身,扶他躺下準備休息了。 見她面色不愉,梁毅看了她一眼:“怎么,不開心?小潘呢?” “獻血去了!”姜瑜氣嘟嘟地說,“碰到極品了?!?/br> 她簡單地把在急診室外的事說了一遍,然后問道:“你說,這天底下怎么有這么惡心的人家,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熊孩子她也不是沒碰到過,像鄒小軍也是個典型的熊孩子,但他明顯是被慣壞了,自私,我行我素,毫不考慮別人。而今天碰到的這兩個孩子,就可以升級為惡毒了,動輒就要打死人,還說出什么不下蛋的母雞,慫恿大伯跟大伯娘離婚,娶什么城里的大伯娘。 這種話是小孩子能說的嗎? 梁毅聽了眉頭也擰了起來,勸她:“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他們遲早會親口嘗到自己釀下的苦果!”只是可憐了兩個被養(yǎng)歪了的孩子。 姜瑜也只是找他抱怨兩句。 “算了,這是人家的家務(wù)事,咱們也管不著?!苯[了擺手,“你早點休息吧,等小潘回來我就回去?!?/br> 原以為這件事不會跟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了,結(jié)果,第二天大年初一,姜瑜一早到醫(yī)院就被閔大姐拉到了一邊,好好地八卦了一頓:“你們隔壁住進了一個新病人,是個老太太,昨晚半夜被送進醫(yī)院的,聽說被兒媳婦給打了,腦袋都開了花,縫了十二針!” 世人都同情弱者,更何況是這樣一個極其講究孝道的年代。 閔大姐絮絮叨叨:“哎呀,你說這都什么惡媳婦,竟然大過年地打婆婆,太不像話了。她男人回家鐵定沒她的好果子吃,你說……” 姜瑜想起昨晚那兩個男孩,不想評判這一家子的是非對錯,連附和閔大姐的興致都沒有。她找了個借口閃人:“閔大姐,我先去我叔叔那兒看看!” 哎,大年初一,醫(yī)院里也沒幾個人,閔大姐失去了這么個八卦對象,有些遺憾:“嗯,你先去,我先給梁隊長配藥,待會兒咱們再嘮嗑!” 這大姐對于八卦還真是執(zhí)著。姜瑜滿頭黑線,趕緊跑上了樓,結(jié)果一推開病房的門,就看到昨晚背著老太太來醫(yī)院的那個男人笑呵呵地坐在梁毅的病床前,聽到開門聲,他扭頭看見姜瑜,眼睛都亮了起來,高興地說:“小姑娘是你啊,昨天還沒好好謝謝你,原來你是梁毅的親戚!” 第64章 梁毅明顯不想搭理他, 只淡淡地說了一句:“這是我侄女??椎? 謝謝你特意過來看我, 我有點累了。” “累了你就好好休息,好好養(yǎng)傷?!笨椎戮拖駴]聽出他的話里的逐客之意一樣, 扭頭看了一眼姜瑜, 贊許地說:“原來是大侄女啊,你好, 我是你叔叔的戰(zhàn)友,你也可以叫我孔叔叔?!?/br> 姜瑜瞥了他一眼, 敷衍地喊了一聲:“孔叔叔, 你好?!?/br> 孔德三十歲出頭, 面相憨實, 聽姜瑜叫他叔叔,他笑呵呵地摸了摸口袋, 然后掏出五塊錢, 遞給了姜瑜:“大侄女, 新年快樂!叔叔今天不知道你在,沒提前準備好見面禮, 這五塊錢大侄女拿去買糖吃。” 姜瑜扯著嘴角淺笑:“謝謝,不過我最近牙疼,梁毅叔叔不許我吃糖?!?/br> 被拉過來當擋箭牌的梁毅挑眉斜了姜瑜一眼, 出言擋住了孔德的套近乎,不悅地說:“孔營長,小孩子身上不宜拿錢, 這會寵壞孩子的,不好!” 看著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五塊錢會寵壞孩子,姜瑜很想笑,是誰一寄就是幾十塊的,也沒見他說會寵壞孩子。沒見面的時候,還以為這個“叔叔”肯定是個嚴肅的人,哪知才兩天,她幻想中偉岸的解放軍叔叔就幻滅了。 孔德只好訕訕地收回了手,呵呵笑道:“梁毅你還是這么一板一眼地,這么嚴肅,也不怕嚇到小姑娘。五塊錢而已,過年,壓歲錢,就圖個喜慶,你別這么不講情面嘛?!?/br> 梁毅板起臉,嚴肅地說:“孔營長,五塊錢可以買一二十斤大米,不是小數(shù)目。這么大筆錢,給一個還未成年的孩子不合適。我們之間,你出手這么大方,也不合適。你知道,我最不喜歡這一套?!?/br> 他這樣不給面子,讓孔德很是下不得臺來??椎氯鋭恿藥紫麓剑哉遗_階下,拍著額頭說:“看我這狗記性,都給忘了,你這人最講原則!行,咱們不說這個了,我來這里,還有一件事想求你幫忙,看在咱們戰(zhàn)友的份上,梁毅,梁隊長,你可得幫一下我?。∥夷莾蓚€侄子跟著我媽到這邊來探親看我,這不,我媽現(xiàn)在住進了醫(yī)院,沒人看,能不能讓你們家大侄女幫忙帶帶他們。我看他們都很喜歡大侄女!” 姜瑜挑眉瞥了他一眼,這家伙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不過嘛,讓她帶孩子是假,恐怕想借此跟梁毅拉上關(guān)系才是真。 只幾句話,姜瑜就看出來了,這個家伙一直在跟梁毅套近乎,不管是親切地稱她大侄女,還是給她壓歲錢,都是為了討好梁毅。見討好梁毅不成,就把主意打到了她這個“侄女”身上。 姜瑜不說話,她相信梁毅不會同意的。 果然,聽完孔德的話,梁毅利眸沉沉地瞥了他一眼,義正言辭地說:“我家侄女也是個孩子,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需要小潘顧著點,哪照顧得了孩子!” 這話說得孔德臉色一變,瞅了姜瑜一眼,這姑娘明顯有十六七歲了,還需要人照顧,扯什么犢子。 兩次三番被梁毅拒絕,孔德也很不高興。 那邊,梁毅仿佛沒看見他的黑臉,神色自若地對剛走進門的小潘說:“小瑜還沒洗臉,給她打水拿毛巾過來,等她洗漱完,你再帶她去食堂吃飯,看著點,別讓她丟了,也別讓她燙著了!” 小潘莫名其妙,姜瑜每天都是自己洗漱完畢才過來的,吃飯時,若是隊長清醒著,她就打過來,跟隊長一起吃,要是隊長睡著了,她就去食堂吃。哪要自己去幫忙啊,又不是三歲小孩了! 不過看到隊長肅穆的臉,小潘識趣地沒有多問,高聲應(yīng)道:“好,我這就去!” 孔德將信將疑地看了姜瑜一眼。這姑娘白生生的,臉上的皮膚帶著健康的紅潤,兩只放在外面的手也又細又白,一看就不像鄉(xiāng)下干粗活的。也是,梁毅的侄女肯定也是出身不凡,他們這些贏在出身這條起跑線的孩子,哪需要做事啊。 自以為探知了真相的孔德,語氣有些酸:“這樣啊,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我先回病房看看我媽,大侄女,有空到隔壁串門?!?/br> “嗯?!苯げ幌滩坏胤笱芰艘宦?。 等他走后,姜瑜就做到床邊,撐著下巴問梁毅:“怎么,他有求于你?” 梁毅嗤笑一聲:“他想進我們大隊。他光看到我們大隊升得快,也不看看,我們隊里有幾個沒建過三等功、二等功,每年有多少人犧牲,致病致殘!”這些榮譽、升職都是他們拿命換來的??椎轮豢吹搅怂麄冿L(fēng)光的一面,沒看到他們背后的汗和血。 “你們以前是戰(zhàn)友?”姜瑜又問,梁毅的態(tài)度冷得可不像是對戰(zhàn)友。看看,他對自己這個前戰(zhàn)友的女兒都這么照顧,對孔德本人卻那么敷衍,姜瑜直覺這里面有什么貓膩。 梁毅蹙眉,他本身并不喜歡在背后道人是非,但看那樣子,孔德在自己這里走不通,明顯把主意打到了姜瑜身上,萬一他沒注意的時候,孔德找她套近乎。小姑娘年紀小,被這種老油條騙了就不妙了。 所以梁毅思忖了幾秒,輕描淡寫地說:“以前在南邊時,一起共事過兩年,不過我們只是同一個團的,沒有直接的上下級或者同一個營。” 他這是表明自己跟孔德并不熟。 姜瑜頷首:“明白了,面子情,見面打個招呼的交情!” “嗯?!绷阂泓c頭,又提醒姜瑜,“這個人是個官迷,一門心思往上爬,你離他遠點!” 姜瑜笑笑:“放心吧,等他打聽到我這個‘侄女’的水分有多大的時候,他自然就不會在我面前轉(zhuǎn)了,人家可看不上我這種山里來的村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