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第037章 莊師伯走了之后, 姜瑜就進(jìn)了國營飯店。這個時候已經(jīng)過了飯點(diǎn), 國營飯店很多東西都賣光了,沒什么好吃的, 姜瑜只買到了一碗米飯,一份炒茄子和一碗筒骨湯。 雖然簡單了點(diǎn), 可在這個時代這已經(jīng)是一份難得的美食了。 姜瑜埋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在她快吃完的時候,對面忽然坐了個人。姜瑜筷子一頓, 抬起頭看向?qū)Ψ? 只一眼, 她就認(rèn)出了對方的身份。因?yàn)閷Ψ酱┲簧聿厮{(lán)色的警服,手里拎著同色系的警帽。 這個時候會來找她的警察, 除了鄒志國不會有別人。 她放下筷子, 笑瞇瞇地看著對方,故意問道:“鄒副局長是來找我,還是來吃飯的?” 鄒志國瞇起眼,盯著姜瑜看了幾秒,然后放聲大笑起來, 他是個三十多歲的硬朗漢子,皮膚黝黑,身上的肌rou一塊一塊的虬起, 聲音很洪亮,可能是因?yàn)榻?jīng)常跟犯罪分子做斗爭的緣故,他的眼神非常犀利。 “小丫頭果然有兩把刷子, 沒見過面就知道我是誰!” 姜瑜聳了聳肩,把他這句話當(dāng)成是夸獎,借著這話,又多扒了兩口飯。飛快地把碗里的飯吃了之后,姜瑜將碗往旁邊一推,抬起頭看著鄒志國,這才回他先前那個問題:“因?yàn)槌四悖粫衅渌瞾碚椅??!?/br> 所以是他這身制服泄露了他的身份?鄒志國挑了挑眉,對姜瑜倒是少了些見面之前就存在的偏見。這個小丫頭跟他以往見過的神棍都不一樣,鄒志國毫不掩飾這一點(diǎn):“我以為你會說是你算出來的?!?/br> 姜瑜牽起嘴角一笑:“鄒副局長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細(xì)心的觀察也會給我們留下不少線索?!?/br> 她倒想算呢,無奈她是個半吊子水的假神棍,不會這個,就不給鄒副局長表演了。 見姜瑜不像別的小姑娘一樣聽了他的身份就害怕,還能坐到他對面侃侃而談,鄒志國心里是有些欣賞她的。因?yàn)楦辉敢馑呱线@條“歧路”了,勸道:“小姑娘回家該上學(xué)就上學(xué),該cao持家務(wù)就cao持家務(wù),不要跟姓莊的那個老頭子胡來了,那老頭子遲早會被人給收拾了?!?/br> 聽他的口氣,他倒是沒打算“公報私仇”。這是個正直的家伙,就是孝順了點(diǎn),被家里的三個女人牽制。 姜瑜垂下眼瞼,忽地一笑:“是你夫人通知你的吧!” 從今天接觸的鄒家三個女人來看,鄒老太太非常迷信,鄒局長他媽沒吭聲,只是在抹眼淚,鄒副局長的媳婦兒好像最反感這個,就她嫌疑最大。 鄒副局長鼻子一皺,看了姜瑜幾秒:“你這丫頭跟那個裝神弄鬼的老頭子混什么混。你這是干咱們公安的好苗子啊,腦子靈活,觀察細(xì)致,天生就是吃咱們這碗飯的,丫頭,有沒有興趣干我們這一行,今年的招兵還沒開始,回頭我跟武裝部那邊打個招呼!” 現(xiàn)在這個年代,不少公安都是軍人轉(zhuǎn)業(yè)回來的。 當(dāng)兵?繞了她吧! 姜瑜趕緊搖頭:“不了,我身體弱,肯定吃不消?!?/br> 鄒局長皺起了眉:“現(xiàn)在你們這些孩子……” 于是,等莊師伯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鄒局長跟姜瑜坐在一塊兒,前者侃侃而談,后者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蔫耷耷的,眼睛都快瞇著了。 這兩人怎么湊到一塊兒了?莊師伯心里驚訝極了。他是極其不情愿跟鄒副局長打照面的,可看看天色,現(xiàn)在已經(jīng)下午兩點(diǎn)了,待會兒姜瑜還要趕回家,耽誤了時間,萬一她撂擔(dān)子閃人了怎么辦? 這小丫頭好長一段時間才來縣城一趟,連拿錢都不積極,就別指望她其他事能積極了。 所以哪怕心里再不情愿,莊師伯還是硬著頭皮上前,僵硬地說:“鄒副局長,巧??!” 姜瑜被他的聲音吵醒,睜開眼看著他:“東西都帶了?” “帶了。”莊師伯不停地給姜瑜眨眼,示意她快點(diǎn)走。 可惜姜瑜跟他沒默契,沒看懂。 他的到來,提醒了鄒副局長來找姜瑜的目的。 鄒副局長擰起眉跟著姜瑜他們出了國營飯店,走到一處沒人的地方時,他停了下來,叫住了姜瑜:“我祖母年事已高,人老糊涂了,她今天托付給姑娘你的事就此作罷吧!” 本來鄒副局長就不信這些,還不是拗不過家里的老人,勉強(qiáng)信了莊師伯一回,卻害得侄子躺在床上半昏迷半清醒。這可是他弟弟唯一的血脈,鄒副局長心里面早就后悔死了,當(dāng)初,他就該攔著母親和祖母,堅(jiān)持早點(diǎn)送小軍去住院的。 說白了,就是不相信她嘛! 姜瑜笑嘻嘻地看著他:“鄒副局長,你信不信,曾經(jīng)我是一個比你還堅(jiān)定的唯物主義者?!比缓笏痛┰搅恕?/br> 臉打得可疼了。 鄒副局長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然后呢?你想告訴我是什么改變了你?” “你跟我來,咱們到城外,沒人的地方說。”姜瑜領(lǐng)著他往外走。 鄒副局長躊躇了一下,跟了上去。他一個人民警察,還怕了這么一個老神棍和小丫頭不成? 三個人出了城,沿著田邊的馬路走了一兩里,四周是一望無際的原野,周圍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姜瑜停下了腳步,手一攤,伸到莊師伯面前:“黃紙?!?/br> 莊師伯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但還是馬上把紙?zhí)徒o了姜瑜。 姜瑜只取了一張,輕輕一卷,大家只看到她十指翻飛,很快一個紙人就疊成了。姜瑜蹲下了身,朝著紙人輕輕吹了一口氣,紙人就動了起來,搖搖擺擺的,但速度卻不慢,它徑自走到鄒副局長腳邊,然后抓住他的褲筒往上爬。 莊師伯和鄒副局長都看直了眼。 尤其是鄒副局長,他使勁兒揉了揉眼睛,那小人還在不停地往他身上爬,等怕他的上衣扣子處時,他忍不住把小人抓了起來,拿到面前,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這就是一只非常普通的紙人,沒什么奇怪的??删褪沁@樣一個紙人卻能自己走,簡直是刷新了鄒副局長過去三十幾年的認(rèn)知。 莊師伯也很好奇,他踮起腳,湊了過去,問鄒副局長:“能給我看看嗎?” 鄒副局長白了他一眼:“你跟她是同道中人,還要看這個?” 莊師伯訕訕地搓了搓手,聲音小了一倍,倒是蠻實(shí)誠的:“我比起小友,差遠(yuǎn)了!” 看不出什么名堂,鄒副局長把紙人給了他。 莊師伯捧在手里觀察了好一陣,沒有鬼氣啊,那這紙人為何能動?莫非是這小鬼比較特殊,他瞧不出來?不對,陽光這么強(qiáng),也沒有小鬼能在強(qiáng)光下行動自若。要說是紙張的問題也不對,這黃紙可是他剛才給姜瑜的,自己制的黃紙究竟是什么貨色,他再清楚不過。 “喂,看出了什么?”鄒副局長問莊師伯。 莊師伯擦了擦額頭的汗,不好意思說自己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訕訕地笑了笑,就在這時,他手心里地紙人停下來了。 “這是怎么回事?壞了嗎?”莊師伯問。 姜瑜把紙人拿了過來,團(tuán)成一團(tuán),丟進(jìn)了路邊的水田里:“里面的能量耗光了?!?/br> 驅(qū)使紙人能走能跳的是靈氣,藏在里面的靈氣一旦耗光,紙人自然就恢復(fù)了尋常。姜瑜沒提靈氣的事,否則他們肯定會問靈氣是什么。 處理完了紙人,姜瑜回頭問鄒副局長:“現(xiàn)在可以讓我們走一遭了吧?鄒小軍的魂魄有失,這已經(jīng)好幾天了,還沒回來,是不可能自己回來的,必須親自把他遺失的魂魄找回來,他才能好,否則他只會一天天消沉下去,越睡越久,說不定哪天就醒不來了。” 雖然姜瑜露了一手,可一個人長久以來形成的觀念是很難改變的。鄒副局長抿著唇不說話。 姜瑜一挑眉,用了激將法:“我有個惡意的猜測,鄒副局長該不會是不希望鄒小軍醒過來吧?” “你胡說什么?小軍是我唯一的親侄子,我拿他當(dāng)親兒子的?!编u副局長氣得暴跳如雷,額頭上的青筋都蹦了出來,雙眼怒瞪著姜瑜。 姜瑜輕輕一笑:“那既然如此,為何不讓我們一試?我又不要你們的錢,又沒讓你們把小軍帶回家,也沒在他身上放什么東西或是讓他吃什么。對現(xiàn)在的他完全沒影響,你為何要反對?” 鄒副局長被堵得無言以對:“行,我說不過你這個牙尖嘴利的丫頭,你要去,那我就跟著你去,看看你到底搞什么鬼!” 姜瑜自問問心無愧,也不怕人看:“行,那就走吧,早去早回,解決了這事我好回家?!?/br> 三個人一路向北,頂著烈日走了半個多鐘頭,來了事發(fā)地,縣城西北有名亂葬崗——楊子嶺。這是一片小土丘,上面雜草叢生,看起來就跟尋常的林子差不多,若不提,很少人會知道,這里曾埋骨好幾千人。 據(jù)鄒副局長說,小軍的舅舅當(dāng)天只是騎著自行車帶他從楊子嶺旁邊的路上經(jīng)過,當(dāng)時也不算太晚,大概晚上七八點(diǎn)吧,天還完全黑。好像出了點(diǎn)意外,自行車滑倒了,兩人摔了一跤。不過是摔在旁邊的軟泥里,舅甥倆都沒事,小軍的舅舅爬起來,把小軍抱上自行車,又走了。 姜瑜在據(jù)說是小軍摔倒的地方轉(zhuǎn)了一圈,莊師伯跟在她后頭東瞧瞧西瞅瞅,看了半天也沒什么發(fā)現(xiàn),忍不住說:“現(xiàn)在太陽這么大,咱們晚上再來吧!” 不管是生魂還是死靈都怕陽光,九月下午三點(diǎn)的太陽還非常烈,他們肯定不會出來,上哪兒找去。 莊師伯自認(rèn)為自己說得很對,可姜瑜完全不聽他的。轉(zhuǎn)了一圈,她就停下了腳步,又問莊師伯要了兩張符,然后折成一個三角形,莊師伯死死盯著,然后發(fā)現(xiàn),這折法平心靜氣符是一模一樣的。 “你折的是什么?”他忍不住問。 姜瑜頭也未抬:“追魂符!” 真是信了你的邪了!莊師伯悄悄撇了撇嘴,礙于鄒副局長正在一旁虎視眈眈,他不敢拆臺,輕輕推了姜瑜一下:“喂,實(shí)在不行就等太陽落山了再來?!眲e逞強(qiáng)了,免得待會兒丟人。 姜瑜把符折好,貼在了小軍常玩的那只小木馬上,這才回他:“誰說不行的?你就看著吧?!?/br> 好,他就看著她怎么作死。 莊師伯很無語,也不勸了,退后兩步,盯著姜瑜的一舉一動。 只見姜瑜把符紙貼好后,輕輕蹲下了身,將小木馬放在了地上。 過了十幾秒,就在莊師伯等得不耐煩的時候,木馬的頭突然晃了一下,然后輕輕地轉(zhuǎn)動,直到轉(zhuǎn)了大概六十度才停了下來。 “走吧,應(yīng)該在這個方向?!苯炱鹉抉R順著木馬的頭指向的方向,踏進(jìn)了樹林里。 莊師伯驚得眼珠子都掉了出來,這還真行?她究竟怎么做到的?莫非平心靜氣符還有追魂的作用? 懷著復(fù)雜的心思,莊師伯和鄒副局長跟著姜瑜走進(jìn)了樹林里。 樹林里除了雜草還有些高大的闊葉樹木,不知是這樹木遮住了大部分陽光的緣故,抑或是心理的作用,兩人一進(jìn)樹林就感覺涼意一陣一陣地往身上涌。鄒副局長還好些,他正值壯年,火氣旺,感覺不明顯,莊師伯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他趕緊加快了腳步,上前幾步,跟在了姜瑜后頭,似乎這樣才能讓他感覺安全一些。 姜瑜走到樹林,又重新?lián)Q了一張符貼在木馬上。再次將木馬放在地上,過了幾秒,木馬再次動了,不過方向換了一個,大家再次掉頭,順著木馬的方向繼續(xù)走。 直到重復(fù)了五次,木馬這回不動了。 莊師伯非常激動,問姜瑜:“小軍遺失的魂魄就在這里嗎?是在前面嗎?” 姜瑜站著沒動,扭頭問他:“混了一輩子,你都沒開天眼?”連魂魄在不在面前都看不見? 莊師伯尷尬地?fù)狭藫项^:“我天賦不大好,晚上還能看到,白天不行。”白天陽光太盛,鬼魂們都藏起來了,不好找。 姜瑜拿出兩張黃紙,疊成一個小塊的正方形,然后遞給他們倆一人一張:“貼在額頭上?!?/br> 鄒副局長拿著紙符晃了晃:“這是什么?” “開靈符,讓你們能暫時看到一些平時看不見的東西,不過時間很短,趕緊貼在額頭處?!苯げ荒蜔┑卮叽俚?。因?yàn)殪`氣不充裕的原因,這兩張符紙頂多能堅(jiān)持幾分鐘,沒時間跟他們廢話。 聞言,兩人都將開靈符貼到了額頭上。 這東西果然靈驗(yàn),一貼到額頭上,莊師伯就看到左前方七八十米的那棵槐樹下有很濃的煞氣,估計是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藏在那兒。 莊師伯趕緊收回了目光,四處張望了一周,扭過頭疑惑地看著姜瑜:“沒看到小軍??!” 姜瑜豎起食指朝頭頂點(diǎn)了點(diǎn):“你們抬頭往上看!” 莊師伯和鄒副局長齊刷刷地抬頭,然后兩人就看見小軍薄得透明的靈魂坐在面前這棵大楊樹頂部的樹干上,兩只小胳膊死死抱著樹干,雙腿發(fā)顫,小臉上滿是恐懼的淚水。 “小軍!”鄒副局長大聲喊道。 可樹上的小軍似乎沒聽見一樣,看也沒看他一眼,還是抱著樹不停地抖動著小小的身子。 鄒副局長二話不說,抱著楊樹就往上爬。 姜瑜見了馬上叫住了他:“你上去也沒用,這是他遺失在這里的生魂,你上去也碰不到他?!?/br> 鄒副局長這才反應(yīng)過來,頹廢地滑了下來,急切地望著姜瑜:“你肯定有辦法把小軍帶下來對不對?小軍很害怕,你趕緊把他弄下來?!?/br> “等一會兒?!苯ぴ俅文贸鲆粡堻S紙,疊了只小鳥,然后沖小鳥吹了口氣,抱著小木馬走到了樹蔭處,然后將小鳥放到掌心。 黃紙做到小鳥輕輕一扇翅膀,真的飛了起來,越飛越高,直到楊樹的樹冠處,然后停在了小軍的面前扇了扇左側(cè)的翅膀。 小軍像是受到了召喚一般,松開了抱著樹干的手,反手過來,抱住了小鳥,他那么大個人,竟然沒有把小鳥給壓壞。 小鳥載著他撲通撲通地飛了下來,落到小木馬上。小軍看見自己熟悉的玩具終于有了點(diǎn)反應(yīng),他趴到小木馬上,抱著再也不松手,而黃紙做的小鳥耗盡了靈力,翅膀一軟,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