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等姜瑜趕到曬場,曬場上還沒來得及收進倉庫里的谷子已經(jīng)被大雨沖到了曬場邊緣,順著低矮的地勢往曬場旁邊的地里流去。 生怕谷子被沖走,村長沈天翔安排了幾個青壯勞動力用漁網(wǎng)攔在了曬場邊緣,擋在那里。而其他人都在雨里搶著用掃帚把谷子掃在一起,再用籮筐把谷子挑進倉庫里。 忙活了十幾分鐘大伙兒才把曬場里的谷子全收進了倉庫。先前曬得半干的谷子放到了最里面的,后面這些淋了雨的谷子都平鋪在了外面的水泥空地上。不過因為空地小,谷子太多,所以堆積了巴掌那么厚的一層。 在這種潮濕、高溫的環(huán)境下,谷子很容易生根發(fā)霉。村民們都沒走,站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議論。 “這場雨來得太突然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停,哎,希望待會兒有太陽吧?!?/br> “是啊,廣播里明明說了沒有雨的,誰知道突然下這么大,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真是邪門了?!?/br> “噓,別亂說!” …… 村民們在屋檐下唉聲嘆氣,姜瑜也抱著胳膊窩在一旁發(fā)愁。 哎,這穿越還真是坑爹,連原主的記憶都不給她,弄得她連原主的家都找不到,只能穿著濕衣服窩在這里發(fā)霉了。希望剛才那位大嬸還記得她的賣力表現(xiàn),別這么快忘了她。 姜瑜把滿是黑乎乎泥土的腳伸到屋檐下沖了沖水,然后又蹲下身,接了點水洗手,再窮再累也要做個干凈的美少女嘛! 她剛把手指縫里的泥搓干凈,后背忽然被人拍了一巴掌,接著是一道兇巴巴的女聲:“姜瑜,你的籮筐和扁擔呢?” 姜瑜回頭,入目的是一個穿著藍色土布,頭上扎了兩條烏黑的辮子,皮膚白皙,鼻梁上有幾顆小雀斑的少女。長得挺漂亮的,不過城府不夠深,藏在眼底的惡意就像曬場上的雨水,快溢出來了。 姜瑜沒有原主記憶,所以也搞不懂這少女所說的籮筐和扁擔是怎么回事,干脆垂下眼瞼不說話。 見姜瑜不搭理她,少女更生氣了,扭頭往人群里一望,待找到目標后馬上大聲控訴起來:“馮姨,聽說姜瑜挑擔子的時候把籮筐倒進了池塘里,兩籮筐谷子啊,得上百斤谷子,就被她這么糟蹋了,肯定會扣好多公分的,你說怎么辦?” 姜瑜也嚇了一跳,不過她被嚇到的點有些與眾不同,原來原主是挑著兩籮筐谷子連人帶籮筐扁擔一起掉進池塘里的。難怪她的兩個肩膀火辣辣地疼呢,讓一個才十幾歲的小姑娘去挑籮筐,還是上百斤一擔的挑子,這些人的良心呢? 姜瑜生氣了,非常非常生氣。就算她前世今生,活了兩輩子,沒種過地,但也知道,挑擔子這種重活在農(nóng)村一般都是青壯年勞動力做,怎么也輪不到一個才十幾歲的柔弱小姑娘。 偏偏這時候還有人來找她的晦氣。 馮三娘聽到繼女的控訴,非常害怕,他們一家五口一年也只分個五六籮筐谷子,姜瑜一下子闖了這么大的禍,這可怎么辦才好? 她抹了把眼淚,丟下木釘耙,跑到姜瑜跟前,一把將她拉了起來,哭訴道:“你這個死丫頭,怎么這么不小心,一下子弄丟了這么多的谷子,今年的公分都白掙了……” 邊說還邊嚎得哭天搶地,一副沒法活了的樣子,引得屋檐下的村民都側(cè)目看著她。 姜瑜站著不動,她在揣測這個女人跟原身是什么關(guān)系。 哭了一會兒,馮三娘見姜瑜還是板著一張死人臉,有些生氣,逮著她的胳膊擰了一記:“你這丫頭,還不快給翔叔賠罪!” 村長沈天翔聽到動靜,從倉庫里走了出來,不贊同地看了馮三娘一眼:“三娘,姜丫頭落水受了驚,差點沒救過來,你先帶她回去換身干的衣服。” 馮三娘沒動,囁嚅了一下,抽泣著可憐巴巴地望著村長:“翔叔,那一挑谷子的事……” 姜瑜從兩人的對話中終于確定,這個馮三娘應該就是原主的便宜媽。 嘖嘖,女兒落水差點死了,她不但沒任何安慰,上來就這幅姿態(tài),再結(jié)合挑擔的事,姜瑜已經(jīng)確定,原主在家就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可憐。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村民們的反應,有的一臉冷漠事不關(guān)己,有的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有的非常不滿,只有極少數(shù)的人對她報之以同情。而這些人當中就包括了村長派來送她回家的那個中年大媽——林主任,荷花村的婦女主任。婦女主任的任務(wù)就是為廣大的婦女兒童提供服務(wù),保障婦女兒童的合法權(quán)益。 現(xiàn)在是該他們發(fā)光發(fā)熱的時候了。 姜瑜擰著眉,不安地絞著手指,怯怯懦懦地吐出五個字:“我……我挑不動!” 這句話如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馮三娘臉上。馮三娘的臉馬上燒了起來,通紅通紅的。但她的反應實在是異于常人,沒有辯解,也沒有呵斥姜瑜這個做女兒的,只是捂住嘴傷傷心心地哭了起來。 姜瑜弄不懂她是真?zhèn)倪€是一朵白蓮花。不過嘛,作為女兒,總不能看著當媽的哭沒反應,否則就是她有理,村民們也會覺得她太冷血,這樣反而會把大好形勢拱手讓給馮三娘。 于是姜瑜往前一站,握住了馮三娘的手,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媽,對不起,你別哭了,我挑就是,我下次一定小心,爭取再也不摔倒。” 旁邊的林春花看到這一幕就來氣,橫眉一豎,怒斥道:“挑什么挑?姜丫頭才幾歲?家里放著大男人不干活,讓個小丫頭片子挑擔子,出息了!” 她以前不管這事是因為姜瑜一直是悶葫蘆,從不抱怨,就是問她,她也三棍子打不出一個響屁來,當事人自己都沒意見,叫他們做村干部的怎么管? 旁邊的村長沈天翔磕了磕煙袋,跟著不疾不徐地說:“周老三家的,不是我們說你,你看看姜丫頭的身板,是挑擔子的料嗎?今天她栽進了池塘里,兩籮筐谷子沒了,人也差點出事,還算幸運,萬一下回人也沒了,怎么辦?” 馮三娘本來就沒什么主見,被村主任說得有些意動,可……挑擔子是秋收期間公分最高的,就姜瑜這么個小丫頭一天也能拿十公分,要是換了其他成年男子,一天整整有十二公分。姜瑜要不去干這個了,公分肯定會少一大半,分的糧食也會少很多,哪夠吃啊。 她這番猶豫不決的姿態(tài)落盡村民的眼中,激起了群憤。 村民們倒不是為姜瑜打抱不平,他們更多的是擔心姜瑜挑擔子又出事,像今天這樣的事再來幾回,損失的還是大家伙的勞動成果。想到兩籮筐糧食都沉入了池塘的淤泥里,在場的哪個不心疼。 “我說馮三娘,姜瑜可是你的親閨女,她都差點落水淹死了,你還不心疼心疼她,就不怕死了到地下沒法向姜瑜她爸交代嗎?”沈大娘搖頭嘆氣。 旁邊的周五嬸也跟著湊熱鬧:“就是,馮三娘,你看我們家三小子,比你們家姜瑜還大一歲,他爹也沒舍得讓他去挑擔子,咱們家的可是男娃!” “我……”馮三娘捏著衣角,蠟黃的臉擠成一團,嘴張了好幾下,都沒個明話。 就在大家等不及的時候,曬場里忽然傳來了一道有些虛弱的聲音:“咳咳咳,翔叔和大伙兒說得對。都怪我這不爭氣的身體,這些年苦了姜瑜這孩子,哎,好在她現(xiàn)在高中畢業(yè)了,家里的負擔也沒那么重了,少掙點公分,咱家也能挨過去。翔叔,麻煩你重新給姜瑜安排個輕松點的活吧?!?/br> 姜瑜偷偷掀起眼皮瞅了來人一眼,這是個四十來歲的干瘦漢子,雖然瘦,可他的臉上還是有點rou的,對比原身這具骨瘦如柴的身體,不要好太多。 而且這人很聰明啊,上來先是賣慘,然后又暗示之所以讓姜瑜干重活是因為要供她上高中,她掙的都是她花了,家里還得貼錢進去,所以也不算家里對姜瑜苛刻了。 這不,村民們的臉色馬上和緩了,一個男人還拍了拍周老三的肩,說:“一個丫頭片子讀那么多書做什么?遲早都是別人家的人。” 周老三憨厚地笑了笑:“孩子喜歡,成績好?!?/br> 不過周老三這番作態(tài)能蒙得了其他的村民,蒙不了精明的沈天翔。他不冷不熱地瞥了周老三一眼:“行,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我就給姜瑜換個活!” 說完,他轉(zhuǎn)而看著姜瑜,希望這姑娘這回別跳出來拆自己的臺。 姜瑜知道這是她的機會,哪會搞幺蛾子,當即眨了眨眼,抬起頭,用前前世每次想讓老爹給她買好東西的眼神望著沈天翔。 看著姜瑜眼底的孺慕崇拜,還有全心全意的信賴,沈天翔心頭一熱,又想起這個孩子小小年紀就死了親爹,媽又不靠譜,索性好人做到底:“正好以前負責打理兩頭牛的王老爹病了,以后這個活兒就交給姜瑜了。” 養(yǎng)牛對比下地不要輕松太多,而且一天還能拿五個公分,幾乎全年都有,不像下地,農(nóng)閑的時候,沒活兒就沒公分了。所以這是個人人搶著干的好活。 姜瑜雖然不懂,但看便宜媽那副吃驚的樣子和四周羨慕的目光,便意識到這是一樁好事,連忙對村長說:“多謝翔叔,我一定把牛養(yǎng)得壯壯的?!?/br> 周老三也反應過來:“翔叔放心,姜瑜這孩子最勤快了,她一定會把牛養(yǎng)好。” 沈天翔擺了擺手:“行了,都別留在這里看熱鬧了,雨小了,大家先回去吃飯,下午天晴了繼續(xù)搶收?!?/br> 于是村民們一哄而散,七七八八地離開了曬場。 姜瑜也跟在馮三娘身后,往那個所謂的家而去,腦子里卻在思考著下一步的計劃。換個輕松的活這一步完成了,接下來就是要讓她如何活得更舒適一些,不過在制定計劃之前,先得搞清楚原主一家的情況和周邊的人際關(guān)系。 姜瑜想得出神,冷不防被人從后面撞了一下,回過頭一看,先前那個少女站在一旁得意洋洋地抱著胳膊,還撂了一句狠話:“回去你就知道了!” 一看就沒少欺負原主。 呵呵,姜瑜眼底泛起冷意,她在宗門里有個綽號叫“專治不服”。 第3章 (修改) 馮三娘一看姜瑜的臉色就總覺得不好,忙拉住了她:“丫頭,建英就是刀子嘴,你別跟她計較。” 怎么?還以為她要在大庭廣眾之下開揍???想多了,要揍人也該找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套上麻袋再動手啊。 姜瑜不想跟這個毫無立場,只知道叫女兒忍讓的便宜媽多扯,敷衍地找了個借口擺脫她:“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翔叔把牛交給我養(yǎng),是對我的信任,我得去看看?!?/br> 姜瑜搬出村長,馮三娘找不到理由拒絕,只好應下:“那你早點回來吃飯。” “好?!苯艘宦?,問清楚了牛棚的方向就跑了。 牛棚其實就在曬場旁邊沒多遠的山腳下,這個點,大家都回家做飯了,牛棚里就只剩下兩頭老黃牛趴在那兒甩著長長的尾巴。 姜瑜看了一眼,背著背簍就上了山。 她得去找點吃的,就原主這幅瘦不拉幾,虧損嚴重的身體,不好好補補,不等別人動手,自己就倒下了。 可惜,這年月大家都太窮了,山腳下的蘑菇、野果,還有比較好吃的野菜都被人摘光了。不過姜瑜的目標也不是這些素食,她在附近轉(zhuǎn)悠了一圈,尋了一處干燥的地方,坐了下來,然后凝神感應四周的靈氣。 剛穿來時,姜瑜就發(fā)現(xiàn)了,不知是何原因,現(xiàn)代社會靈氣稀薄得幾近于無,這么點靈氣根本不足以引氣入體,更別提拿來修煉以追求長生了。不過嘛,做點其他的倒是可以的。 姜瑜先把靈氣引過來,在身上泛酸發(fā)疼的地方滾了一圈,待解除了身上的疲乏和痛楚后,站起來,神清氣爽地伸了個懶腰,然后再次引動附近的靈氣,將其聚集在一處。 萬物有靈,動物遠遠比人的知覺更敏感,這不,山中的一些小動物馬上察覺到了這里有一團很吸引它們的東西,不管不顧地跑了過來。 最前頭的是一只野兔,因為它平時就在這片區(qū)域活動,不遠處還有一只山雞,再往后還有野鹿、蛇、貓頭鷹、猴子,甚至還有一只黑溜溜的大野豬。 姜瑜咽了咽口水,她只是想打個牙祭而已啊,怎么弄來一個這么大的家伙。真要等它跑下來,自己這小身板,目前可不夠看的。 她馬上打了個響指,聚集起來的靈氣宛如清風,嗖地一下散了。 不過姜瑜的目的也達到了,最前頭的那只兔子沖得太快,沒剎住,直接一頭撞死在了靈氣消失前的那棵大樹上。 嘖嘖,這才是正兒八經(jīng)的守株待兔嘛。 姜瑜走過去,拎起兔子的耳朵把它提了起來,好家伙,真夠肥的,足足有三四斤重,今天中午可以好好吃一頓了。 山腰的一群動物猛然間失去了靈氣的蹤影,不滿地在山腰上咆哮了幾聲,然后一哄而散了。只有那頭野豬,還站在山上,像個睥睨的王者,巡視著山下的每一寸山林。 姜瑜看到它就想起美味的豬rou,這可是補身體的好東西,遲早得把這個大家伙給吃了。 現(xiàn)在嘛,先用手里的小東西塞塞牙縫。 姜瑜拎著兔子甩了甩,然后朝西北方向三四十米遠的草叢里看了一眼:“從山腳下跟到現(xiàn)在,還不出來?” 過了幾秒,草叢里悉悉索索的一陣響,然后一個赤著腳,臉上還糊了一層泥的少年鉆了出來,眼巴巴地瞅著姜瑜手里的野兔,眼神里充滿了渴望,就只差流哈喇子了。 “你怎么做到的?”少年眼巴巴地看著姜瑜,目光里充滿了羨慕,要是他也會這一招就好了,家里就不會幾個月不識rou味了。 姜瑜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揚起兔子:“想吃rou嗎?” 少年點頭如搗蒜,目光直白:“想!” 姜瑜直接把兔子丟給了他:“洗干凈,烤了,表現(xiàn)得好,分你一點,要表現(xiàn)得很好,下回還帶你!” 反正這么大只兔子,她一個人一頓也吃不完,又不能帶回去便宜了周家那幫子人,還不如用這東西給她找個干活的。要是發(fā)展得好,以后給牛割草什么的,都可以交給這小子嘛,她只用曬曬太陽,吃吃rou,做個漂亮的美少女就行了。 有了吃rou這根大胡蘿卜吊在前頭,少年積極性很高,把姜瑜帶到附近的小溪邊,拿出鐮刀,幾下就把兔皮給剝了,又把兔子的腹部剖開,清洗干凈,再撿了一堆干柴架起了火堆。 一連串動作那個流暢利落,一看就是經(jīng)常在家干活的。 姜瑜在一旁看得很滿意,決定對少年進行進一步的考察。 “叫什么名字?幾歲了?家里有幾口人?” 少年很意外,似乎不明白姜瑜為何會問這種人人都知道的問題,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王曉,11歲,家里還有一個七十多的阿婆?!?/br> 原來是個沒爹沒媽的娃,難怪小小年紀干活就這么利索呢。 姜瑜點頭,又指著自己:“那我呢?說說,越詳細越好,說得我滿意了,獎勵你一條兔腿?!?/br> 這個買賣很劃算啊,王曉也不管這個問題多奇怪,絞盡了腦汁就想讓姜瑜滿意:“姜瑜,15歲,今年6月從初中畢業(yè),大柳村人,五年前隨馮三娘改嫁到咱們荷花村,繼父周全安,繼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