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又聽楚南棠提起了馮時與紹華的過往的一些傳說。 紹華小的時候家里窮,母親把他賣到了戲園子,那一年他還小,才五歲。 師父是個很嚴(yán)厲的人,每天要練習(xí)壓腿、下腰、翻跟斗,練不好就不給飯吃。 很多時候,師父會拿著藤條,一邊用著最惡毒的話罵他們,一邊抽他們。實在堅持不下去時,他有一次與師兄逃了出去。 可出去三天后又餓得走投無路回來了。自此他再也沒想過離開戲園子。因為他除了這條路,沒有第二條路讓他走。 他更明白了,在這戲園子里,不成功便成仁,就是哪一天死了,也不會有人愿意多看他一眼。 從此,他更努力的刻苦練功,待到他十六歲第一次上臺,就唱了‘貴妃醉酒’,從此名動京城。 許多達(dá)官貴人慕名去聽他唱戲,更有不少人為他一擲千金。 京城里有個叫馮時的闊少,家里十分有錢,當(dāng)時馮家被京城里的人稱為馮半城,可見家底豐厚到了什么地步。 這馮時是個戲癡,自從看了紹華的貴妃醉酒一發(fā)不可收拾。癡迷到了無法自拔的境地。 不止為紹華砸下重金,并為他私下還買了宅砥,良田數(shù)畝,給他訂制最名貴的戲服,只讓這紹華給他一個人唱戲。 就這樣過了三年,馮家老爺認(rèn)為兒子不務(wù)正業(yè),沉迷聲色犬馬,便給馮時找了門親事。 馮時倒也沒有忤逆他老爹,老老實實成了親,這才讓馮老爺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這馮時三天兩頭就去找那紹華,這馮少夫人心有怨恨,卻也礙于夫妻情面,沒有撕破臉皮。 時間一長,這馮少夫人由愛生恨,悄悄去見了紹華,回來便對馮老爺子說那紹華是個狐媚妖孽,馮時已經(jīng)被他勾了魂去。 馮老爺子再三思量,以談生意為由,支開馮時去了外地,待馮時前腳一走,后腳便悄悄派了手下,挑斷了紹華的腳筋,毀了他的容貌,讓他以后再也不能唱戲,再也無法見人。 從此以后,紹華閉門不見任何人,就是馮時苦苦哀求也不肯相見。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這馮時漸漸冷了心。便也沒有再去找過紹華了。 沒多久,馮少奶奶便生了個孩子,馮時也漸漸的把紹華給忘了,也不像以前那般癡迷戲曲,開始認(rèn)真學(xué)做起了生意。 一晃就過了五年,馮老爺子得了重病去逝了。馮老爺子死后,才有人敢悄悄地把那件事兒告訴了馮時。 馮時聽罷,當(dāng)即悔恨不己,那夜下著大雪,他獨自回了送給紹華的宅子里找了他,可惜,人已經(jīng)走了。 誰也不知道,紹華去了哪里,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說偶在街頭看過他…… 后來,馮時無心做其它的事情,散盡了家財,給了不菲的錢財,打發(fā)馮少夫人帶著孩子回了娘家,他一直在尋找著那一個人。 1900年八國聯(lián)軍侵華,時局動蕩,有人說馮時為了等他回來不愿逃亡離開,死在了戰(zhàn)亂之中。 有一天夜里,人們聽到了長樂園有人在唱貴妃醉酒,他們說是紹華回來了。他穿著馮時曾送他的霓裳羽衣,唱完這曲貴妃醉酒,毒發(fā)身亡。 戰(zhàn)亂之中,有多少人死無葬身之地?長樂園在戰(zhàn)亂中被毀得滿目蒼夷,不復(fù)存在。 時隔今日已過百余載,誰還記得誰呢?那些曾經(jīng)的輝煌也不過如同浮光泡影,消失在歷史的滾滾長河之中,無跡可尋。 感應(yīng)石越亮,就代表那個人離我們越近了。 輾轉(zhuǎn)我們來到了城內(nèi)一座古老的四合院子前,剛巧遇到一老大爺抽著老煙斗推開了門,正準(zhǔn)備去散步,看到家門外站著一幫子人,不由得疑惑:“你們是做什么的?” 我和白憶情交換了一個眼神,難道紹華要等的人就是這個老頭兒? 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時,老大爺似乎想明白了過來:“看你們應(yīng)該是學(xué)生吧?來找馮老師的?” 馮老師??我和白憶情用力點了點頭,老大爺往屋里叫了聲:“小時啊,你學(xué)生過來找你了?!?/br> “是嗎?讓他們進(jìn)來!”一道低沉好聽的聲音從屋里傳來,老大爺抽了一口煙,哼著戲曲兒道:“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自個兒進(jìn)去找馮老師吧?!?/br> 我和白憶情硬著頭皮走進(jìn)了屋里,只見一個清瘦高挑的男人正背對著我們在收拾行李,也沒有回頭看我,似乎有些忙碌。 “你們隨便坐,老師現(xiàn)在還有些東西沒有收拾完,沒想到你們這個時間還找過來,我晚上十點鐘的飛機(jī)……” 說著轉(zhuǎn)頭看了我們一眼,怔住,一臉疑惑,看了半晌愣是沒想起來他有過我們這倆個學(xué)生。 “你們是……不是咱們第九高中的學(xué)生吧?如果我教過你們,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馮時長得挺英俊的,皮膚很白凈,濃眉大眼,一看就知道是搞藝術(shù)的。 “馮老師,我們確實不是第九高中的學(xué)生,是一中的學(xué)生。” “一中?你們一中的學(xué)生怎么跑我這兒來了?”馮時笑了笑:“有事兒嗎?” 說著給我們倒了兩杯果汁,白憶情連忙道:“馮老師。您就別忙了,我們找你是有一件事兒需要幫忙?!?/br> “我現(xiàn)在確實有點兒忙,剛授完最后一節(jié)課回來,晚上十點的飛機(jī),你們要真有什么急事,等我回來再說?!?/br> “?。磕悄枰ザ嗑??” “一年吧。” “什么?!一年??”白憶情叫出聲來:“那可不成,太久了,那個人哪里等得這么久,其實也不需要太長時間,現(xiàn)在才晚上六點半,十點還早著,我們只是想請您去聽一場戲,聽完了就回來?!?/br> “你們這倆孩子,別胡鬧了哈。”馮時一臉無奈的看著我們,轉(zhuǎn)念一想問道:“嘿。你們怎么知道我喜歡聽?wèi)???/br> 我失笑,看來前世一些喜好,有時候也會帶到今生。 “馮老師,您就跟我們?nèi)グ?,這場戲一定會讓您今生難忘?!?/br> 他一臉無奈的看著我倆:“下次吧?明年這個時候,如果還能聽到那場戲,你們再過來?” “就真的一點時間也騰不出來了嗎?”紹華等了這么久,不肯投胎轉(zhuǎn)世,也只是想還了這一夙愿,為他唱這最后一出戲,難道就真的等不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