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節(jié)
“除此之外,臣等還將南北島嶼都巡查了一遍,相關需要通告的事情都已經談妥了?!?/br> 虞璁想起來了什么,又開口道:“徐渭還問過朕,說胡大人什么時候回來?” “胡宗憲恐怕要在那里擔任臨時的督軍,呆個一兩年歷練一下。”陸炳想了想補充道:“毛大人很器重他。” 兩個人同時止了話頭,只相視一笑,一起看向那玻璃窗里又恢復忙碌的眾人。 于此同時,有個錦衣衛(wèi)從遠處匆匆趕來,在沈煉身側附耳說了句什么。 “陛下?!鄙驘捝裆蛔儯卸Y道:“苗氏已經找到,快要進城了?!?/br> “苗氏?”虞璁愣了下,忙開口道:“等會回乾清宮,你去把徐渭叫來。” 徐渭這頭正在圖書館里埋頭寫作業(yè),只被一個錦衣衛(wèi)拍了拍肩,就帶回了宮里。 他這頭站在乾清殿里神情茫然,心想皇帝找自己能有什么急事,卻突然聽見了一聲顫抖的呼喊:“渭兒……” “娘?!”徐渭神情一變,順著聲音看過去。 只見皇上攙扶著一個骨瘦如柴的婦人緩緩走了進來,那女人雖然面色蒼老,但是已經換上了干凈的衣裳,頭發(fā)也打理的非常整齊。 徐渭只看向皇上匆匆行了個禮,就加快腳步沖了過去。 他已經有幾年沒有見到母親了,現在隨著年紀漸長,好像許多陳舊的往事都開始有疑點浮出水面。 他不敢想也不敢猜,害怕結果會讓自己接受不了,只輾轉著托好友二皇子在南下的時候幫忙帶一封信問問情況。 自己年資不夠,還不能請長假回家探親,誰想到陛下竟然派人把老母親接了過來! 虞璁后退了幾步,與陸炳一起看那母子兩相擁而泣,只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兩人出了乾清殿,在秋意微涼的長廊上散著步。 “好像,很久都沒有這樣和你一起走走了。” 陸炳站在他的身側,低頭淡笑:“陛下畢竟忙碌,往后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恐怕也很難再有今天這樣的機會。” “你說,再過個三五年,這個國家會變成什么樣子?” 虞璁看著長空外振翅翱翔的蒼隼,神情流露出一絲的茫然。 “會……很好很好?!?/br> 陸炳站定了腳步,看著那穿著明朱九爪龍袍的男人道:“有陛下在,自然海晏河清,萬里云平?!?/br> “是嗎?”虞璁噗嗤一笑道:“若真要如此,恐怕接下來的幾十年,也都會不得安寧,忙碌的不見天日啊?!?/br> 陸炳只凝視著他,輕聲道:“微臣會一直陪著陛下的。” 無論有再多的艱辛坎坷,再多的危難險阻。 我也會守候在你的身旁,絕不放手。 虞璁回望著他,看著那年輕的面容,忽然開始幻想兩人老去的那一天。 “一直嗎?” “一直?!?/br> 嘉靖十七年,皇帝頒布繼承人選拔的明確立項,直接開放了女帝的競爭權限。 一時之間,朝中上下嘩然,卻無人敢出聲反對。 因為這個時候,八部五寺已經有三成女官,且政績斐然,令人無從指摘。 嘉靖十八年,皇長子大婚,次年誕下一子。 蒙古結束內戰(zhàn),正式被納為行省,開啟全面實驗和風沙防治階段。 嘉靖十九年,海禁全面開放,三個經濟特區(qū)進入全面運行狀態(tài),人均收入增長速度突破歷年記錄,令人為之驚嘆。 同年六月,第一輛火車在京城與時欣城之間架構線路完畢,開始試運行。 嘉靖二十年,晉王造反,三月后被鎮(zhèn)壓并株連九族。 同年四月,由于倭寇屢屢進犯,明朝派兵進駐日本,開始平定動亂。 嘉靖二十一年,位列三公兼三孤的陸炳在回京之后突然消失,去向不明。 玄武門城樓上的打更聲隱隱約約,皇帝大人睜開了眼睛。 這紫禁城和龍袍冠冕是真的,太監(jiān)是真的,瓷瓶碗碟是真的,就連這錦繡輝煌的乾清宮也是真的! “陛下醒了?”黃公公聽見了動靜,在帷帳外問道:“可需要再睡一會兒?” 皇帝又翻了個身,被金絲線繡玉枕硌的脖子生疼。 “黃錦?”龍床上的聲音低沉嘶啞,帶著隱約的怒氣:“如今是什么年頭了?” 黃錦愣了下,只笑道:“萬歲爺怕是忙的累著了,如今是嘉靖二十一年啊?!?/br> 朱厚熜緩緩地坐了起來,沉聲道:“扶朕出去看看?!?/br> 【正文完】 【番外·古代篇·1】 朱厚熜已經一個時辰沒有說話了。 他許久沒有穿這樣沉重而又繁復的冠冕華袍,就連這乾清宮的樣子也如同夢中曾經來過一樣。 他只起身換掉寢衣之后,踏著夜色去了趟光華門,俯瞰這夜色下的京城。 ——這十幾年都發(fā)生了什么? 為什么京城里還亮著路燈,等等,路燈? 朱厚熜在高處吹著風,只覺得頭疼,揉了揉眉心低聲道:“首輔呢?” “沈首輔還在發(fā)改委開會,”黃公公認真道:“按照安排,明早辰時三刻有安排?!?/br> 沈? 皇帝愣了幾秒鐘。 他在現代的時候,可是把這整個國家的歷史都翻來覆去的看了無數遍。 從張璁興起的黨爭,到之后的嚴嵩徐階斗法,他全部都看的清清楚楚。 像個焦灼不安卻又無從援助的局外人。 可是——整段歷史里,都沒有任何一個姓沈的首輔啊。 “扶朕回去?!?/br> 朱厚熜在現代的時候,其實也看了少量的穿越劇和小說——但是大部分都劇情胡扯,讓他根本沒有讀下去的必要。 雖然在北大中文系呆了好多年,間接的開始認識那些理工科的教授,以及整個國家的最新動向,如今再回來的時候,和這些古代人打交道好像也沒有障礙。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心想自己到底算哪個時空的人,真是亂七八糟的。 由于前一晚皇帝在乾清殿加班,文書也散落在桌上,沒有讓任何人收拾。 上面放著今年的工作綱要,還有繼承人選拔計劃。 朱厚熜是鐵青著臉色把這一頁頁的東西全部翻完的。 “黃錦?!?/br> 黃公公感覺皇上怎么今天凈喊自己全名,卻也不敢多問,只小心了幾分湊過去:“陛下需要什么?” “把這幾年的國史拿來?!?/br> 朱厚熜抬起頭,看向那個明顯蒼老了許多的貼身太監(jiān),又補充道:“從……嘉靖六年開始?!?/br> 如果他沒有弄錯的話,自己是嘉靖七年左右離開,又是嘉靖二十一年回來的?!?/br> 等黃公公把一大摞的卷軸抱來的時候,天色都已經微微亮了。 朱厚熜打了個哈欠,下意識地想起身去泡杯咖啡,站起身一半又坐了下來。 “陛下可是困了?”黃公公在旁邊關切道:“是喝咖啡還是茶?” 咖啡——? 朱厚熜心里再次問候虞璁第十遍,只繃著臉色道:“咖啡?!?/br> 他翻看著這堪稱巨變的記述,忍著心里的驚濤駭浪一杯杯咖啡喝下去,雖然味道古怪了些,但口味更加醇厚。 沒想到那個人,竟然在這十幾年里,做了如此多的事情。 科舉改革! 尋仙考! 火車! 基因項目! 地動儀和牛頓定律! “陛下……”黃公公看了眼外面大亮的天色,又小心地上前問道:“已經是卯時了,沈大人那邊忙完了事情,說可以提前過來——您是否用些早膳,還是和她一起用?” 朱厚熜愣了下,心想哪里有和臣子吃早飯的道理,只揮手示意他進膳,自己繼續(xù)低頭悶著看書。 這一頓飯,吃的是食不知味。 朱厚熜在現代北京呆了許多年,幾乎每一年的內心都在懺悔。 他雖然清楚,從嘉靖七年以后的事情,都是目前的自己未曾觸碰,也不曾影響過得。 可是那些移宮西苑、不問朝政的種種事情,確實都是自己做的。 一心耽于玩弄權術,卻根本看不見西北東南的種種禍事! 大明朝的傾覆,怎么可能與他無關! 睜眼時發(fā)現自己重新躺在乾清宮里,他第一反應其實是松了一口氣。 可以贖罪了。 ——這還怎么贖罪? 這整個國家在那個冒牌貨的統(tǒng)治下都已經甩其他國家一百年,五年前全面普及醫(yī)院和學校了,自己還怎么發(fā)揮?! 看到連奴隸制都被廢除轉化為勞工合同制的時候,皇帝就差一口血梗在心口了。 這還有什么發(fā)揮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