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jié)
哪怕如此,作為百年來唯一一個從正門踏入金鑾殿的女人,無數(shù)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可是緊接著,排名第二的那個人,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力。 虞璁正喝著茶,差點被嗆著。 ——怎么,怎么是個豆丁般的小正太? 就這身高,怕是一米五都沒有吧?! 他才多大???! 虞鶴伺候在旁邊,悄咪咪地開口道:“十一歲了哦?!?/br> 第103章 虞璁的時間暫停了三秒鐘。 ——十一歲?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越過了沈如婉, 看向那個已經(jīng)站定的小不點。 這也太矮了吧……有自己的腰高嗎? 不對,古人似乎都營養(yǎng)一般般, 這小家伙回頭得多喝點牛奶才好。 皇帝揉了揉臉, 開始在心里算時間。 張居正這時候估計才七八歲, 那難道說—— “徐渭?”他扭過頭小聲道:“是徐渭嗎?” 虞鶴愣了下,好奇道:“陛下也看了名冊?” 怎么會! 虞璁這時候哪里還有心思聽楊慎作開場白, 頗有種五雷轟頂?shù)母杏X。 自己這是蝴蝶了多少歷史進(jìn)程啊。 徐渭都來了,張居正還會遠(yuǎn)嗎?! 等等, 萬一徐渭張居正都進(jìn)宮了,那戚繼光過個三四年也得來啊。 三個人這一進(jìn)宮,國子監(jiān)里頭都成春田花花幼兒園了啊。 明代三大才子,解縉、楊慎和徐渭。 解縉是永樂那代的, 現(xiàn)在尸骨都涼透了。 但是楊慎正值盛年, 徐渭還入了宮! 這歷史上的徐文長,上能輔助胡宗憲平海退倭,下能著述畫畫外加寫劇本, 就是第三代的全才啊。 按照原應(yīng)走的時間線,這孩子生來命苦,滿百日的時候生父就過世了, 十歲的時候生母又被家里的妾給趕了出去,如今也不知道歸依何處。 等等——難道這也是因為自己的政策嗎? 虞璁一算時間, 終于感覺出來哪里不對勁。 難道說,因為嘉靖中興和農(nóng)耕稅收的調(diào)整,這徐渭的家境有所改變? 他的父親是四川夑州府的同知, 也是被政策惠及的那一批人。 之前為了征服河套和蒙古,他讓科舉之事延后了一年,如今是嘉靖十一年,那這孩子就應(yīng)該是八歲多的時候考了秀才,在父親活著的時候就去考了省試? 那他如今……還是孤兒嗎? 由于角度的問題,徐渭在進(jìn)殿之后一直背對著皇上,讓他無法看見臉上的神情。 但是光從衣著來說,還算光鮮潔凈,明顯是被照拂過的。 接下來的時間,是五官的答對問策。 無非跟面試一樣,丟幾個麻煩的問題,看這些貢元的臨場反應(yīng)。 雖然那些問題都很有建設(shè)性,放在古代也是絕對的新穎出彩,可是皇帝他就是聽不進(jìn)去。 他滿腦子都在想徐渭從前的一輩子,過得有多慘。 古代有句話叫文章憎命達(dá),但是實際情況是,大部分文人能善始善終的,根本沒幾個。 王守仁和楊慎在原版歷史里都算不得好死,在窮苦偏遠(yuǎn)的地方倉促又潦倒的過完了這一生。 吳承恩科舉屢屢考不上就算了,徐渭更慘…… 他雖然才思雙絕,在歷史中都算是神級的人物,可是一輩子都孤傲自賞又郁郁寡歡。 雖然有胡宗憲的重用,二人度過了頗為恣意又驕傲的青中年歲月,可伴隨著胡宗憲下獄,徐渭自殺了九次,七十三歲在貧病交加中死去。 這樣一個本應(yīng)縱橫天下的人物,最終只能把個人的能力全都寄托在山水詩畫上,雖說是中國藝術(shù)的幸運(yùn),卻也是他個人的不幸。 虞璁看那個觀音童子般白凈的小男孩,一時間感慨無數(shù)。 曾經(jīng)窮困潦倒的楊慎,如今做了教部尚書,還是三大監(jiān)國之一。 在戰(zhàn)亂中急病猝死的王守仁,現(xiàn)在成為了大明第一首輔,賓客門人如云,現(xiàn)在也著述無數(shù)。 那……徐渭,你也值得更好的人生。 我不會再讓你去經(jīng)歷那些苦痛。 想到這里,虞璁忽然有個奇異的念頭。 這次殿試一共六十個坐席,十五個高層官員的前排,二十個中層官員的中排,還有二十五個觀摩席。 他憑著記憶扭頭找了找,還真看見了胡宗憲。 胡宗憲終于到了及冠之年,已經(jīng)快滿二十了吧。 在角落中一個清秀又溫和的青年正看著那小正太,嘴角噙著淺淺笑意。 輪到李承勛提問了,老頭對這小孩子也頗為慈祥,怕是想到了家里的小孫子。 徐渭說話的時候聲音帶著些許的軟糯,但聲音透亮清晰,思路邏輯都極為有條理。 胡宗憲正頗為玩味的看著那小男孩,殊不知自己正被暗中觀察的皇上看在了眼里。 按照道理,徐渭原世受挫無數(shù),科舉都屢考屢不中,也沒見著尋死覓活的。 怎么胡宗憲入獄之后……他就不顧無數(shù)好友的阻攔,屢屢想同歸而去? 虞璁心想自己怕是想得太多,不著痕跡的輕咳了一聲,強(qiáng)行把自己的思路轉(zhuǎn)移。 這五個考官看見人群中站著個小男孩的時候,都頗有些眼前一亮的感覺。 待一整套問題下來,才更加覺察哪里不對勁。 這孩子雖然是紹興人,與京城從前毫無關(guān)聯(lián),可是明顯把歷年尋仙考的試卷都看了一遍,也就是說,對國家特意公布出來的試卷都有過深入的了解和分析,以至于如今談吐國政,都如同京官一般到位妥帖。 從資料來看,這孩子也是理科出身,如今談到國家工程這方面的事情,也能切中要害。 “不才以為,如今應(yīng)疏浚交通,將北平之繁華通輸各地,”他仰頭看向臺上的那五個考官,神情不卑不亢:“一通運(yùn)河,二擴(kuò)道路,三增車輛往來,最好如京中公交一般復(fù)刻于各地交通?!?/br> 沈如婉聽到這,也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這可不像個十一歲的孩子。 殿試的時間過得極快,以至于等該問的問完了,幾個考官都還意猶未盡。 皇上可等的略有些著急了。 他給虞鶴使了個眼色,后者就心領(lǐng)神會的把后面的會議都推了,安排這孩子接下來的會面。 待用過晚膳之后,徐渭被召進(jìn)了乾清殿里,單獨面見皇上。 在這一刻,虞璁才看清楚他的面容。 還真和剛才的感覺一樣,眸中自帶通透的靈氣,膚白發(fā)烏就是略瘦了點,再吃圓些就是觀音旁邊的小童子了。 “徐渭?!庇蓁粗@模樣,心里多了幾分親近:“一個人來京城的?” “父親指派了兩個隨從陪著,”小男孩揚(yáng)起頭來,不緊不慢道:“剛抵達(dá)京城不到半個月?!?/br> 見到皇上也不怵,還真不是一般人。 聽這話里的意思,他早逝的父親如今也續(xù)了命,沒讓那混賬小妾把他趕出門。 “那,”虞璁想了想道:“跟我講講你的故事?” 原來,這徐渭原本在家里安心讀書,還真沒考慮過提前參加科舉。 他六歲讀書,九歲作文,本身在家里就已經(jīng)綻露出了少年的天賦。 八歲那年尋仙考的事情推到了江浙一帶,徐父雖然不好功名富貴,在聽說不限身份年齡的時候也動了心,想讓兒子去試試。 可是徐渭年紀(jì)輕輕的就頗為自負(fù),并不想和那些屠夫腳夫同處一廳,只跟父親稟告道,要考試可以,那就讓兒子去考科舉,這種另辟蹊徑的法子,他不稀罕去。 ——這就是你遲到四年的原因嗎。 虞璁聽到這,心里默默的給這小潔癖記了一筆。 才八歲就一股文人的臭脾氣,還真是骨子里就透著股傲氣。 “后來九歲考了秀才,十歲過了省試,今日便站在陛下眼前了。” 明代的神童數(shù)不勝數(shù),光是自己前后兩朝的,從楊家父子到張居正,那個個都是十到十五歲前后就考了舉人。 這江浙一帶的科舉恐怕還是有些貓膩,但是理科卷子作不了假,該考多少分就是多少分,在科舉改革的時候還一道把制度完善,嚴(yán)查舞弊。 徐渭也算是福氣好,托著這科舉改革的第一縷東風(fēng),就靠這數(shù)學(xué)天賦入了京。 “這京中可有親戚照拂?” “暫時沒有?!?/br> “這樣吧,”虞璁想了想道:“朕給你介紹一個義兄,回頭讓他帶著你在朝廷內(nèi)外熟悉一下?!?/br> 嚴(yán)世藩早就忙不過來了,可是胡宗憲這不還在朝廷里學(xué)習(xí)歷練來著嘛。 甭管徐渭將來從理從文,起碼這兩人上輩子惺惺相惜,這回應(yīng)該也處的不錯。 “虞鶴,把胡宗憲叫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