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jié)
“沈如婉,你該好好的看看,” “如今的天下,到底是怎樣的了。” 第97章 沈如婉要出宮為道的消息, 直接驚的后宮處處起了狂瀾。 皇后知道消息了以后一整晚都沒說話,其他人也都輾轉反側的難以入眠。 皇上給的那些說辭, 真的也好, 假的也好, 都讓她們有些恍惚。 什么靈根深種,天生觀音凈瓶托身, 什么不可拘在宮里,祥瑞之人應送至山上精修, 一套套的說辭令人轉不過彎來,但是人說沒就真的沒了。 沈如婉站在早就準備好的府邸前,也愣了很久。 門口蹲著的貍花貓瞥見她走過來,特自來熟的蹭了蹭她的裙角, 賴在旁邊不肯走。 再聰明的人, 在突然重獲自由的那一刻,也會大腦里一片空白。 管家是個精明干練的姑娘,看模樣也就比自己大幾歲, 此刻見她帶著隨侍的婢女站在門前,和身后的一眾下人前來問安。 “奴婢名喚上官梧,是虞大人派給沈府的管家, 往后為大人安理家務賬簿,還請大人多多擔待?!?/br> 沈如婉緩過神來, 忙不迭應了一聲,略有些陌生的往里走。 由于她從前是后妃的身份,所以按照規(guī)制, 給她配了五進五出的宅院,后面還有亭臺水榭小花園,奴仆們也都是教養(yǎng)的極周到的。 這明代與旁的朝代不一樣,先帝為了防止內戚干政,要求每任皇帝的妃嬪都必須是來自民間的良家子,沈如婉家中父親是個秀才,從小到大清貧簡樸,后來病逝時也沒留給她什么東西。 今日的種種,都如同做夢一樣。 她抬起頭來,看著這燈火通明的宅院,看著提著錦燈的管家,只覺得孤獨而又溫暖。 重獲自由的感覺……也沒有想象的那么好。 她默不作聲的跟著管家看顧整個宅院,心思都飄在了別處。 皇上肯放她出宮,自然是看中了她的才學和格局。 自己未來的半生哪怕無從歸依,也可以比旁人過得好很多。 只是…… 從前的二十年,自己沒有任何選擇的機會。 選秀入宮,靜待宮中,自己就跟那畫眉鳥兒一樣,從小到大都不得自由,也不懂該如何選擇。 如今突然投身林中,看這塵世喧囂,竟還有幾分惶恐又不安的感覺。 貼身婢女綴星見她心不在焉,只溫聲笑道:“大人今兒怕是乏了,視察往來還請明天吧?!?/br> 上官梧揚眉一笑,道了聲不好意思,又安排人照顧她洗漱歇息。 虞鶴當初購下這宅邸的時候,就把一切都敲定好了。 這套宅院雖然位置不算中間,但靜能聽風看水飽讀書,出門西行半刻又可以去云祿集里逛逛,坐馬車去竹茂集也不遠。 往后若是想往來于京畿,觀察民生疾苦,也有人陪伴她出行。 這些事情,從前都是由陸大人來著手安排的,如今由他來處理這些,竟也是滴水不漏的周到。 這一覺睡的頗不安心,以至于天剛微蒙蒙亮,沈如婉就醒了過來。 綴星覺察到了動靜,過來小聲道:“大人醒了?今日嚴公子遞了帖子,說是奉旨陪您出去看看?!?/br> 嚴?下棋的那位? 沈如婉應了一聲,待洗漱打理之后,換了套不打眼的淺青對襟,用過早膳之后管家來言,說是嚴大人到了。 “迎他進來?!?/br> 遠處緩緩走來的男子,身長玉立,眉眸如墨。 還真是那日對弈的男人。 嚴世藩本身把大學的事情忙得告一段落,今日來見她,也是順手幫虞鶴一個小忙。 原本按照皇帝的意思,這事兒應該由虞鶴來辦,但是他正忙著監(jiān)督經部結算天財庫的新一筆進賬,此刻不敢分神。 兩人簡單寒暄了兩句,便一同出了府邸。 沈如婉對外雖然稱作已經做了道姑,此刻還是平民女子打扮,紗帽掩面。 只是這北平城,與她從前進宮之時的,竟像換了一個地方般。 等沈小姐真的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時,才真的明白皇上那句‘好好看看’,是個什么意思。 沈如婉雖說是土生土長的北平人,可從小到大,這附近的胡同小巷幾乎都沒怎么變過。 可是如今…… 這明凈開闊的街道,不知開闊了多少的皇城,還有處處往來的商賈行人,都讓她仿佛置身于一個全新的世界里。 嚴世藩知道皇上做這些事是為了什么,只是還是略有些心不在焉。 他原先以為接了這樁差事,能與虞鶴多攀談幾句,可那人遠如天上月,忙得腳不沾地,連對他笑一下的時間都沒有。 虞朝徹……回頭非想法子敲你一頓飯不可。 沈如婉站在這街道中懵了半天,緩緩開口道:“如今皇城,恐怕有過去的兩倍大了吧?” “不止?!眹朗婪涯X子里那揮之不去的影子先放到一邊,耐心的解釋道:“如今舊城區(qū)的百姓已經全部遷居去了皇城根南,六部擴大了衙門的地盤,同時開始興建銀行和會議中心。” 他沒有叫馬車,而是與她緩步前行,按照之前規(guī)劃好的路線帶她一路逛過去。 無論是身邊奔跑過去的小孩,身上穿戴和打扮,還是這街頭新起的高樓如何雕梁畫棟,都讓她沒有一刻舍得眨眼。 之前悶在宮里看書,就真像是進了桃花源一般,一出來都改朝換代了。 如今這處處的屋舍樓宇都嶄新氣派,每個人穿著舒適,破布爛襖的那是少之又少。 更值得注意的,就是這城中處處的新建筑。 “明日帶你去看看兩座大學,”嚴世藩指了指遠處還未完工的高樓,耐心道:“看見那個了嗎?” “那是……藏書樓?”沈如婉納悶道:“這簡直如塔一般,得有七八層了吧?” “是中心醫(yī)院。”嚴世藩笑道:“明年夏天就可以投入運行了,給天下的百姓看病散藥。” 竟還有如此的設計? 沈如婉只覺得自己像是鄉(xiāng)下人進城了一般,半晌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從前讀了再多書,都不如今日出來一見來的驚艷。 “對了。”嚴世藩想了想,掏出一個錦緞做的錢袋子,銀紅相間還繡著吉利的福字。 這是虞鶴當時準備好了交給他的,如今轉交給她,自己還真有些舍不得。 他解開了帶子,把里面的寶鈔掏了出來,一一的展示給她看。 “這是——?” “這是今年十月發(fā)行的嘉靖寶鈔。”嚴世藩略側了側身子,免得風把紙鈔吹皺了:“目前發(fā)行了四種,十兩,二十兩,五十兩,一百兩的面額,分別有四種顏色和皇家標記,常人無法偽造出來?!?/br> 一開始是政府用這鈔票來收購貨物和支付工錢,百姓們還半信半疑的不太敢用。 可這一個月里,當人們發(fā)現(xiàn)去知聲堂拍賣東西,又或者去上繳稅銀的時候,都可以把這紙鈔實打實的花出去,這紙筆的信用就開始慢慢坐實。 如今已經到了十二月中旬,很快就要過年了,嚴世藩知道她初出宮不久,對這新幣和銀錠的用法都一知半解,索性寫了個小冊子,把諸多方面的東西都解釋了一遍,方便她不時查看。 沈如婉接了那小冊子,與他一同在這大街上慢慢走著,遲疑著開口道:“嚴大人。” “嗯?” “下官怎么覺得……”她握著那個明顯是誰親手繡成的錢袋子,猶豫道:“您好像,挺喜歡這個的?” 旁邊的綴星忙掏錢在附近的鋪子里買了個麻布錢袋,把嚴大人剛才給的那些紙鈔銀錠都裝了進去。 “這……”嚴世藩怔了下,啞然失笑道:“姑娘好眼力。” “我有一摯友,曾經在我大病將去之時,深夜以所有身家相救,而不計較半分回報” 他的眼神變得溫和而懷念,目光依舊落在那針腳細密的銀紅錢袋上:“雖想報之以瓊瑤,可他金玉滿懷,也不需要那些虛的?!?/br> 沈如婉心中的想法被坐實之后,忙把那錦緞袋子交還給他的手中:“那這小物,恐怕是那恩人曾經用過的,還請公子收好?!?/br> 嚴世藩低頭接了,垂眸道:“姑娘如此聰慧,不如教教東樓,該如何再與他親近些?” “如何不親近了?” “只是公務繁忙,無暇相談而已?!?/br> 沈如婉聞言微笑,望向遠處盛開的一路西府海棠,慢慢道:“總有空用膳回家的,不是?” 嚴世藩愣了下,仿佛開了竅一般,喃喃道:“是我太拘謹了?” “一向年光有限身?!鄙蛉缤窕仨聪蛩凵駵睾停骸肮幼匀欢??!?/br> 不如憐取眼前人。 虞鶴這頭正打著哈欠,把簽署好的文件分好批次,準備再去看眼會議牌都按照時間擺對了沒有,遠處蘇公公湊過來道:“嚴大人來了?!?/br> 嚴世藩? 虞鶴看了眼天色,心想差不多是這個時候。 嚴世藩這回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樣東西,竟然是竹茂集里賣的最俏的蘇式月餅。 現(xiàn)在都十二月了,當然早就過了中秋節(jié)。 可是那rou月餅可口到一開市就老長的隊伍,商販哪里還顧得上什么時節(jié)不時節(jié)。 這月餅遞到他手里,竟還是熱的。 虞鶴心里一動,含笑看向他:“還真是有心了???” “哪里的話,順手買的?!眹朗婪娝劬Χ剂亮?,慢悠悠道:“還給你帶了普洱茶磚,夜里乏了可以沏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