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工程隊的存在，在這一刻至關(guān)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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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標(biāo)的事情自然交代給禮部，讓他們?nèi)?zhǔn)備知聲堂的下一輪的籌備。

    眼下城市建設(shè)的事情要交給特定的部門來管，既然禮部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放下那些祭祀天地的繁文縟節(jié)，去實打?qū)嵉淖鲂嵤隆?/br>
    之前在西北呆著的時候，他就有開發(fā)煤礦，提高全國能源使用能力的想法。

    與之并行的，是瀝青和水泥的念頭。

    但是……很難很難。

    趙璜監(jiān)工開會忙了四五天，聽說皇上回宮了都沒空過去拜見，只親自寫了封述職的折子遞上去，全作心意。

    虞璁想了半天，還是把他給叫了過來。

    如今兩人再見，感覺都陌生了許多。

    君臣二人都變黑變糙了不少，相視一笑還頗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朕今日叫你來，就是想問問，”虞璁思索道：“如果把石灰石磨碎成粉，再烘干加入各種中和的石料，調(diào)制成能澆注路面的水泥，你覺得可能嗎？”

    趙璜思索了一下，沉聲道：“石灰石似乎并不穩(wěn)定，也不太好調(diào)配……但臣愿意率工匠一試?！?/br>
    “這個事情不能急，”虞璁深呼吸道：“朕只是給個想法而已，成或者不成，都隨自然。”

    中國古代的材料學(xué)，并不是很優(yōu)秀。

    雖然很多人都傾向于認(rèn)為，古代的中國是全優(yōu)尖子生，是可以碾壓世界各國的存在，但是在材料學(xué)方面……確實很一般。

    梁思成的《中國建筑史》里曾經(jīng)提過，中國建筑數(shù)千年來，始終以木頭味主要構(gòu)材，核心原因之一就是匠人對石質(zhì)力學(xué)缺乏了解。

    這個東西雖然聽起來很深奧，其實就跟化學(xué)差不多的。

    我國在石制建筑上確實有所成就，比如石牌坊、石橋等等都很多，但是這些鑿石的構(gòu)造都是榫卯結(jié)構(gòu)，使他們能夠構(gòu)合如木。

    因為，石頭相比于木頭而言，張力曲力和彈力，都非常的弱。

    羅馬的工匠可以大刀闊斧的使用富于粘性的墊灰構(gòu)造石制建筑，可是中國這邊更多使用的是三合土。

    也就是利用糯米、水、土等材料，進(jìn)行一個材料之間的粘合。

    而歐洲人在粗砂礫和石灰的混合方面，做的非常優(yōu)秀。

    虞璁知道很多事情急不來，現(xiàn)在也不可能去歐洲拐些希臘匠人過來幫忙，能夠讓工部和工匠們提升對石灰石這個寶貝東西的認(rèn)知和利用，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他有種自己是代班上帝的感覺，在不著痕跡的跟原始古人透露各種奇妙的材料用法。

    不，更像是給古代文明帶來火種的普羅米修斯。

    趙璜離開之后，陸炳剛從禁軍那邊回來，看見皇上坐在龍椅上，單手支撐著下巴，似乎在出神的想些什么。

    今天和趙尚書談完有關(guān)石灰利用的事情之后，虞璁突然又陷入了懷念之中。

    他很久沒有接觸過西方的信息了。

    鋼鐵俠還有復(fù)聯(lián)的新電影，剛出柜的美大叔佩佩，還有羅馬倫敦和巴黎的街頭。

    很多記憶已經(jīng)失真，仿佛泛黃的錯覺一般。

    “陛下?！标懕驹谒纳韨?cè)，為他倒了一盞清茶。

    “我突然，想念一首詩給你聽?！?/br>
    虞璁接了他的茶，卻看向了遠(yuǎn)方。

    已經(jīng)要入夜了。

    黃昏漸暮，燭影搖曳，桌上的雞血木刻著流云舒卷，遠(yuǎn)處的帳幔上刺繡的繁花還在淺淺搖晃。

    他坐在古老的東方，被時間和歷史所禁錮。

    “在漆黑的夜里，我點亮了三根火柴?！?/br>
    帝王揚起了手，端詳著自己龍袍上的紋章錦綢，不緊不慢的繼續(xù)低聲念誦。

    “第一根，是為了望向你的雙眸?！?/br>
    整個乾清宮都陷入了沉寂之中，只有燭火還在輕聲噼啪。

    “第二根，是為了瞥見你的嘴唇?！?/br>
    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巴黎圣母院與三一學(xué)院旁的長河，想起來那象牙白的高聳建筑與威尼斯的香蕉小船。

    “第三根，是為了看清你的一切?！?/br>
    “在余燼的黑暗里，把你緊擁?！?/br>
    他的聲音清澈低沉，帶著淡淡的遺憾。

    到底是要和從前的記憶，做一個長久的告別。

    有關(guān)現(xiàn)世的一切繁華光影，都好像該放下了。

    哪怕此刻再去一次從前留學(xué)過的曼徹斯特，也不是那一個曼徹斯特了。

    在此時，此地，此刻，他便是永久的帝王。

    想要離開這個身份，只有死亡。

    良久的沉默中，虞璁淺淺一笑，握住了陸炳的手：“火柴就是火折子，只是好用許多而已?！?/br>
    陸炳倒是沒有注意火柴這個詞，他想了一會，開口道：“這是詩嗎？”

    虞璁想了想：“算吧，一個很有趣的人寫下的?！?/br>
    陸炳聞言挑眉，問道：“他是誰？”

    雅克·普雷韋爾。

    這是他的夜巴黎。

    虞璁在這一刻，突然感覺自己已經(jīng)壓抑了很久。

    他緩緩站了起來，開口道：“阿彷，你有沒有覺得，我很奇怪？”

    “嗯？”

    兩人的目光再次交會，陸炳沒有躲避他，而是平靜的開口道：“在嘉靖七年九月二十日，我便覺得你好像變了許多?！?/br>
    虞璁在這一刻怔住了，手指握緊桌沿，聲音啞了幾分：“你是怎么想的?"

    “人都是會變的?！标懕曋碾p眸道：“并沒有什么?！?/br>
    在此之前，他只是自己尊敬而敬畏的帝王，也是曾經(jīng)幼時的玩伴。

    在那之后，他越來越璀璨耀眼，超越了所有人對新帝的期待和幻想。

    可以愛上這樣的人，他也何其有幸。

    “我好像在那年生日之后，做了很長很長的夢?！?/br>
    “有很多東西都涌進(jìn)了我的腦子里，不肯再離開?！?/br>
    虞璁深吸一口氣，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仿佛生怕他會就此離開。

    “阿彷?！?/br>
    “七年前的我，并不是現(xiàn)在的我?！?/br>
    “可是，你愛的，是現(xiàn)在的我嗎？”

    陸炳看著他濕潤的雙眸，忽然傾身低頭，淡淡的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我一直都分的很清楚?！?/br>
    什么是君，什么是臣。

    什么是愛，什么是畏。

    虞璁在這一刻只覺得鼻頭發(fā)酸，許多從前壓抑在心底的秘密和情緒，好像都已經(jīng)無足輕重了。

    他愛的……是真真切切的這個我。

    不是那個歷史中的嘉靖帝，也不是他的發(fā)小。

    他愛的，是我的靈魂。

    就已經(jīng)足夠了。

    如果想要遷徙，第一個問題就是錢和工程。

    第二個問題，就是規(guī)劃和發(fā)展。

    如何規(guī)劃，如何調(diào)整整體的布局，這絕對不是靠皇帝一拍腦袋就能想出來的。

    拍屁股都不行。

    正因如此，虞璁才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朕的朝廷里是不是人又不夠用了？

    于是楊慎在化身工作狂之后，終于久違的被拎到乾清殿里面去了。

    “今年的尋仙考成績出來了嗎？”

    楊慎剛好正在整理名冊，誠懇道：“陛下，后面的名次都沒有整理好，但是榜首已經(jīng)出來了?！?/br>
    虞璁眼神一亮，心想又到了抽卡的完美時間。

    去年的胡宗憲和俞大猷已經(jīng)夠驚喜的了，只不過胡宗憲曾銑之流還算年輕，需要在朝廷里多多歷練學(xué)習(xí)，暫時擱置。

    但是今年——又有什么神仙人物下凡了？

    一文一理，總該有點驚喜吧。

    楊慎鞠了一躬，開口道：“請容臣回去，取名冊過來?！?/br>
    尋仙考前十名，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寫在長軸之上。

    虞璁一打開，漫不經(jīng)心地瞟了一眼。

    文科第一，李春芳。

    ——那個狀元首輔，青詞宰相？

    似乎就算自己改變了歷史，該進(jìn)宮的還是會早晚進(jìn)宮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