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無論是盔甲的制造,還是火藥的試煉與填裝,都全部有各自的歸屬區(qū)域。 由于現(xiàn)在只是房子蓋好了,但是車間里各個器械的搬運、火窯的建設還沒有開始,真正試運行都得等到明年的三四月份左右。 “你看這一副鎧甲,肯定得有十幾道工序吧?”虞璁任由趙璜帶路,不緊不慢的開口道。 “何止十幾道,如今這鎖子甲被升級改良為鎖星甲,不僅能防護箭矢之傷,還針對騎兵的勾刺有額外的針對防御,哪怕是三棱倒刺劃過來,都可以減損極大的皮rou之傷?!壁w璜說到這里,由衷的自豪起來。 “自從陛下遍施恩澤,讓工匠們吃飽穿暖,這無論是效率還是做工,都已經(jīng)精進了許多!” “三十幾道工序?”虞璁噗嗤一笑,示意他站定,看著這一溜的長桌:“所謂的流水線,就是弄一條這樣極其長的履帶,備至固定的滾輪,讓零件什么的可以一一的傳送而去?!?/br> “傳送?”趙璜沒跟上他的思路,茫然道:“為什么要傳送?” “所謂流水線,又叫做裝配線。” 正因為如今軍力擴張至十萬人,而且鎧甲和裝備都要全面更新,所以更需要批量的生產(chǎn)。 虞璁嚴肅了眼神,認真的解釋道:“這裝配線,便是讓皮帶伴隨軸承運動,帶著東西一處處的走,走到特定的某一處,就有人幫忙穿針引線,又或者拼接錘鑿。” “一處一處分工明確,哪怕是三十道工序,每個人也只需要完成自己負責的那一道,無論是效率還是質(zhì)量,都可以精進許多?!?/br> 這個東西,一個是給予了完整的工作節(jié)奏,第二是固定了工人們的工作場所,讓他們減少跑動和尋找材料,要什么都直接從旁邊的流水線拿放,可以極快的完成過去要幾個時辰才能做好的東西。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這流水線可是兩百多年以后才出現(xiàn)的。 如今拿來進行工廠式的發(fā)展,那對于不是大字的蒙古人而言,還真是某種意義上的科技碾壓。 虞璁說完了許久,趙璜還愣在原地。 他想了半天,只怔怔道:“如此一來,真的能加快許多么?” “這可是朕想了幾個月才確定的法子?!庇蓁畱械镁幨裁刺焐袷谝獾耐挘惶谷坏溃骸澳闱以囋嚢?。” 無論是盔甲的編制和配件裝飾,還是火槍的零件統(tǒng)一制造和構建,如果能有流水線的加持,那都會實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大批量生產(chǎn)’。 “遵命?!壁w璜鄭重作了個揖,認真道:“過年之前,臣定仿制一條如陛下所言的裝配線,看看效果如何?!?/br> 至于這第三件事…… “陛下?!?/br> “怎么了?” “臣聽說,這胡宗憲和俞大猷,已經(jīng)抵達京城了?!?/br> 第44章 虞璁想了許久, 也沒記起來俞大猷這個名字到底在哪出現(xiàn)過。 他記得胡宗憲,記得戚繼光, 腦子里對這個名字有本能的互動感, 但是毫無印象。 從兵工廠回了皇宮之后, 他吩咐鶴奴去端碗熱粥來,自己就著小菜點心用了些膳食, 又開始思索些有的沒的。 鶴奴見他似乎心情不錯,試探著開口道:“其實今日, 那位名喚俞大猷的人,已經(jīng)托人來遞過折子了。” “哦?”虞璁好奇的抬眸道:“這才剛來京城,就想著見我么?” “說不清?!柄Q奴神色略有些奇怪:“其實禮部已經(jīng)安排了會面,大概要等個四五天, 先把他們安頓下住處之類的再說吧?!?/br> “但是他還托人送了一本自撰的書來, 聽說是無論如何都要轉(zhuǎn)交給您?!柄Q奴起身撥亮了燭火,眨眼道:“陛下要看看么?” “叫什么?” “《洗海近事》?!?/br> 沒聽說過啊。 虞璁如今吃飯也沒微博美劇可以刷,索性看些書本折子, 此刻點了點頭,示意他把東西拿過來。 這冊子并不厚,但明顯是他一人所撰, 左右翻了兩眼,竟然都是用兵之法。 虞璁嚴肅了神情, 一面叼著酥脆的蝦餅,一面開始看他寫的序。 這個人寫東西,完全不按套路來。 古代的兵書很多, 自己閑著無聊也翻了不少,但是那些兵書策論大部分參考的都是前代的戰(zhàn)役或者各種經(jīng)驗。 可是這位仁兄可不一樣……他參考的,是易經(jīng)。 所有的縱橫捭闔,生殺逃追,都與易學中的種種玄秘相結合,又延伸出無窮的深層次問題來。 這個晉江人雖然只有二十六七歲,但無論是思考的戰(zhàn)略視角,還是看待問題的角度,都遠超于尋常層次的人。 皇帝一開始看的還有點跟不上思路,本身四書五經(jīng)里就沒怎么讀易經(jīng),也確實整不明白那些個乾坤罡煞的東西。 但是他越想越覺得熟悉,直到整本冊子翻完,記憶里才終于跟電路接通了一般。 俞大猷! 傳說中的 “戚虎俞龍,殺賊如土”,戚就是戚繼光,俞就是俞大猷啊! 虞璁一拍腦袋,猛然間什么都想起來了。 之所以這位老兄在自己的腦子里沒什么印象,因為他這輩子都不得志,本身并不是個當官的料子。 明朝在崇文輕武方面,跟宋朝有很多的相似之處。 武功兵法學的再好,不會在官場里搞人際關系,就永遠都得不到重用。 也正應如此,后人更多的知道那老油子胡宗憲,卻不清楚這看似籍籍無名的俞大猷。 他的一生,是“四為參將,六為總兵,兩為都督”,是“七次屈辱,四次貶官,一次入獄”。 單純論做人之圓滑,他確實不如戚繼光,屢屢得罪人而無法施展抱負,過得相當憋屈。 但是據(jù)說,這戚繼光和俞大猷可比試過一次。 戚繼光作為武道宗師,使得是刀法和長槍,最得意的就是楊家的六合槍。 而這軍神俞大猷用雙手長劍之法不僅打敗了少年英才戚繼光,當年南下抗倭的時候路過少林寺,把人家武僧都打到心服口服。 ——為此老方丈派了兩個和尚跟著他學藝,三年才歸。 后來這個猛人還寫了本《劍經(jīng)》流傳于世,雖然名字叫劍經(jīng),打開一看卻是劍法,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皇帝拿著書左看右看,雖然還是死活沒讀明白,但是明顯坐不住了。 鶴奴是個何其精明的人兒,此刻只笑道:“要不,現(xiàn)在就把他叫來?” “好!備好茶!”虞璁一琢磨,索性讓他把晚上的會議給推了,認真道:“把胡宗憲也叫過來!” 餐后的水果點心一用,俞大猷和胡宗憲二人就一齊到了殿外候著。 虞璁示意給他們兩備好熱茶,自己又要了杯甜甜的牛乳茶,這才心滿意足的繼續(xù)加班。 一旁在窩里趴著佩奇嗅到了奶香味,開始不安分的搖尾巴。 “給它也倒一碟。”虞璁吩咐道:“讓他們兩進來吧。” 單純論年齡,胡宗憲現(xiàn)在可只有十八歲,比俞大猷還年輕許多。 但是打那二人進殿起,虞璁就明顯覺察出不同來。 俞大猷是普通人家出身,估計對皇家的那一套禮儀也是臨時學的,進門的腳步又急又快,明顯是個躁性子。 而胡宗憲與陸炳有相似之處,本身是錦衣衛(wèi)世家出身,雖然骨子里就沾染了武將之氣,但是腳步沉穩(wěn),眼神平定,不會左右亂看,明顯是早已心里有數(shù)了。 單純論成熟程度,這年輕的胡宗憲可能還勝過他一截。 虞璁從氣質(zhì)上都能分辨出誰是誰,他現(xiàn)在開會和接見之類的事情早已相當熟練,自然又是老話常談,再和他們二人寒暄幾句。 行禮之時,胡宗憲步驟從容,一套下來行云流水。 而俞大猷雖然記得住種種細節(jié),卻也能看出來僵硬而生疏。 到底是家學淵源啊。 待二人坐下,又大致了解些情況之后,虞璁想了片刻,開口道:“你們二人如今高中尋仙考,和狀元應當是同一個待遇。” “那么,是入學修深,還是為官歷練,你們想選哪一個?” 尋仙考文理二科一共選拔了十人上來,各個都是極好的人才。 但是只有第一名,才有資格面圣,并且選擇自己的去處。 虞璁之所以這么定,也有一定程度是公務繁忙,實在沒有精力去認識和照顧好每一個人。 既然給了你們選拔與跳級的權力,后面能混的如何,都看你們自己了。 胡宗憲沉思片刻,才斟酌道:“回稟陛下,不才想入學國子監(jiān),待深究學問之后,再為國盡忠?!?/br> 他這一步,確實有家里人的叮囑。 這京城可與徽州那邊不同,無論是三司五寺七部的種種人事關系,還是上下往來,黨派爭斗,自己都一概不知。 此刻如果能進入國子監(jiān),靜水流深做長久打算,自然方便自己觀察上下,靠父親之名更好的結交人脈。 俞大猷聽完胡宗憲的想法,只嗤笑一聲,抬手抱拳道:“皇上,草民也不會別的,只想去打仗!” 嗯? 虞璁心想這果然是兵癡啊,就知道打仗打仗,官都懶得當…… 他垂眸斂神,不輕不重道:“可曾帶過兵?” “只帶著少許人演練過,還未考個武舉人什么的?!庇岽箝鄤e的方面一竅不通,一提到與打仗有關的事情,臉上立馬就洋溢出興高采烈的神情:“草民想跟著陛下,去打那些蒙古人!” 俞大猷這話一出,虞璁和胡宗憲都齊齊變了神色。 這出兵之策,他怎么會輕易就說出口?! 何況這種機密的事情,明明只有少數(shù)的高級將領才知道,并且簽了虞璁親自起草的保密協(xié)議,密不透風,如何又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果然對人事一竅不通。 虞璁冷淡了幾分神色,開口問道:“你如何這樣想?” 他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這件事。 “都是草民算卦推出來的。”俞大猷壓根沒管旁邊還杵著個胡宗憲,自顧自的開口道:“得知高中之后,草民為陛下算了兩卦?!?/br> “為何是兩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