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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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兮又害怕,又猶豫,立在原地糾結(jié)了好一陣,忽然握著兩只小拳頭躡手躡腳的朝著發(fā)聲處哆哆嗦嗦的走了過去。 然后,她撞見了一生當中最令人氣憤與不可置信的一幕—— 住在凌家斜對面的吳家家里的大人吳貴松,他正一臉陰霾的低頭看著腳下的凌驍。 他的眼中陰冷、狠絕,似乎還帶著一絲赤裸·裸的恨意,那絕對不是一個大人看小孩的眼神。 只見他微微扭曲著臉,瞇著眼睛對著凌驍一字一句道:“如果我是廢物,那你老子就是廢物中的廢物,他凌啟程才是石錫鎮(zhèn)上最大的恥辱跟笑話——” 他說這話時,明明是陰著臉說著,可奇怪的卻是,肌rou的抽動中,竟然透著股子若有似無的笑意。 大白天的竟令人瘆的慌。 說著,腳下一個用力,那只穿著綠軍鞋的腳狠狠地在凌驍臉上碾壓著。 凌驍?shù)哪槺凰话巡仍诹四_底下。 他的整張臉都漲得通紅通紅,疼得整個身子都在緩緩抽搐了,喉嚨里抽搐著,發(fā)不出一絲聲音。 而立在身后的吳世昌早已經(jīng)被嚇得丟了魂。 他似乎從來沒有料想到,吳貴松竟然會下這種狠的手,整個人已經(jīng)傻在原地。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那惡魔似的人喉嚨里發(fā)出一道痛楚的悶哼聲。 向來膽小怯懦的小石兮像只小奶狗似的,跑過去一把狠狠地咬住了吳世昌的大腿。 ### 后來的后來,每每回憶起這一幕,石兮已經(jīng)完全回憶不起當時的心路歷程了。 那是她人生中最為勇敢,同時也是最為魔障的一次。 為什么想要上前幫忙? 或許當時整個人都已傻掉了罷。 所有的動作都是無意識的。 或許,是之前凌驍在她受欺負的時候保護了她?所以他受欺負了,她自然也得··· 又或許,那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囂張到不可一世的小霸王被人那樣狠狠地踩在腳下,沒有一絲反抗的余地,那一刻,他是那樣的弱小。 ### 小石兮被一巴掌扇得老遠,狠狠地跌在地上,整個人都被打懵了,疼得都不會哭了。 吳貴松這才緩緩地回過了神來了似的。 他最后是什么時候走的,石兮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那一天,她似乎隱隱約約明白了一個模模糊糊的道理,那就是—— 有爹媽的孩子是塊寶,沒爹媽的孩子是根草。 有爹媽的孩子無論做什么事情都是可以挺直了腰桿子理直氣壯的去做,即便做錯了,永遠有大人在后面撐腰,哪怕是像吳世貴那樣的爹媽。 而沒人撐腰的孩子,打落了牙永遠只能往肚子里吞,即便她們有方嬸,可若是真的受了委屈,方嬸子有資格像上次吳世貴的mama一樣,發(fā)了瘋似乎跑到凌家開鬧嗎? 凌驍背地里受過多少欺負?受過多少委屈? 除了孩子們,別的大人們也會像吳世貴的爸爸一樣欺負著他么? 這一晚,小石兮嚎啕大哭,她是被凌驍哄好了后,被凌驍背著回去的。 那一年他六歲四歲,她四歲。 命運稀里糊涂的將他們糾纏在了一起。 第13章 013 四歲的石兮與六歲的凌驍開始了相依為命的生活。 無憂無慮、懵懵懂懂的小孩子都是在幸福家庭里長大的,他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無須過早領(lǐng)略生活的艱辛與苦難。 而從小渴望長大、渴望變強的往往都是生活中的弱者。 不過,無論強弱與否,人總是會長大。 *** 上小學的石兮,因為年紀小,又語言不通,即便她乖乖順順、認認真真,依然跟不上學習的進度。 以至于在三年級以前,班上倒數(shù)一二名的位置永遠的被她與凌驍二人給包攬了。 是的,是語言不同。 當那次,小石兮顫顫巍巍的跑去辦公室請老師前去救場凌驍時,彼時她還不足辦公室的辦公桌高了,白著一張臉,如同一只被驚著了的小兔子似的,抖著聲音結(jié)結(jié)巴巴的沖尹雪云艱難的擠出了幾個字:“老···老師···救···救他···” 聲音極小,奶聲奶氣的,話說得有些不大利索,小舌頭還在費力的打著卷兒。 那個時候,尹雪云才知道,原來這個膽小怯懦的小不點壓根就不是個啞巴,她竟然會說話? 只是她說的并不是石錫鎮(zhèn)上的話。 尹雪云知道這個孩子膽子比針眼還小,又遭遇過那樣的境遇,她打從心眼里疼惜,不說話是聽不懂,還是不敢說?這些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尹雪云每天會利用課余時間將小石兮帶到辦公室里偷偷地給她開導(dǎo)、幫她訓練。 為了打消她的顧慮與戒心,甚至大周末的時常跑到鎮(zhèn)上溜達,跑到小方面館吃碗面,借此拉近兩人的關(guān)系。 于是,到一年級的時候,小啞巴變成了個小結(jié)巴。 即便她結(jié)結(jié)巴巴了整整六年,整個小學都沒有克服說話打結(jié)這個心理疾病,但是在這六年的時間里,班上卻從來沒人敢笑話她。 因為,她是凌驍?shù)男〗Y(jié)巴。 大家對她是既同情又羨慕,同情她日日生活在凌驍?shù)钠哿柘?,羨慕有凌驍這么個大佬大的庇護。 *** 在石兮成長的記憶中,關(guān)于凌驍?shù)耐?,永遠都是在跟命運、跟現(xiàn)實做頑強的斗爭,通俗點來說,他永遠都是在打架與被打中度過的。 而她,則永遠是在驚嚇與擔驚受怕中慢慢的成長。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xù)到了石兮十二歲那一年。 在她十二歲那一年,生活可以說是發(fā)生了一次巨大的改變。 樓下小方面館的嬸子的二女兒嫁到了縣城里的有錢人家,想要嬸子過去幫忙帶外孫。 面館的生意本就只夠養(yǎng)家糊口罷了,這幾年下來,鎮(zhèn)上又陸陸續(xù)續(xù)的開了幾家面館,導(dǎo)致生意更是難做,若不是顧忌他們?nèi)齻€小的,怕是早就另謀出路了。 眼下,他們幾個都已經(jīng)慢慢長大了,女兒那邊又催了再催,于是,思來想去后,嬸子還是咬咬牙去了。 那是石兮記憶中的第一次分別,第一次實打?qū)嵉母惺艿椒謩e的不舍與難過。 方嬸子與小胖子就是她的家人。 方嬸子就像她的mama一樣。 雖然mama這個詞語對石兮來說,陌生又生疏,但依然不妨礙這么多年,她在心里偷偷地將方嬸子當做了自己的mama。 方嬸子去縣城的頭一個晚上,石兮抱著個小枕頭偷偷地溜進了嬸子的被窩,被胖子看見了,只一臉酸溜溜的說著:“好吧好吧,今天就將我媽讓給你一天···” 謝謝你,胖子,終于讓我嘗到了有mama是種什么樣的滋味,哪怕就一天而已。 *** 十二歲的石兮已經(jīng)上初二了,同時一起的還有十四歲的凌驍及十三歲的胖子。 方嬸去了縣城以后,胖子就住到了距離鎮(zhèn)上不遠處的奶奶家,說是住到了奶奶家,其實大部分時間依然賴在了凌家,他每天都是在凌家寫完了作業(yè)才回去的,有時晚了,人一犯懶,就在凌驍?shù)姆块g對付一晚。 凌驍?shù)姆块g是在嬸子走后才特意開辟出來的一間屋子,在此之前,凌驍跟石兮一直擠在了同一間房間里。 大概在四五年級的時候,兩個人開始慢慢的長身體了,在嬸子的建議下,凌家給小石兮在席夢思的隔壁添了一張小小的單人床。 那個時候都還小,以前鄉(xiāng)下的孩子多,家里小,jiejiemeimei哥哥弟弟都是在同一個房間里拼著睡的,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而石兮的性子歷來慢半拍,八、九歲的年紀并不覺得跟個十來歲的哥哥擠在同一間屋子里有什么合不合適的。 不過分了床,她還是忍不住偷偷歡喜了好一陣子。 大概女孩子本就心思細膩,喜歡擁有屬于自己的小床,屬于自己的房間,屬于自己的一個單獨小天地罷。 不過不知是不是睡慣了軟乎乎的席夢思的緣故,還是心里頭太激動了,頭一天歡天喜地的睡到了硬邦邦的彈簧床上,小石兮竟然破天荒的失眠了。 她抱著枕頭在她的小床上翻來覆去,單人床是那種老式的彈簧床,不知是做工的問題還是哪里的問題,人一動,床底就出發(fā)一陣“咯吱咯吱”的響聲。 聲音不大,極小極小,但是在寂靜無聲的夜里還是顯得有些許突兀。 失眠是件極為痛苦的事情,越晚人的意識越發(fā)清醒了。 可偏生凌驍有嚴重的起床氣,若是被她給吵醒了,還不得將她給生吞了。 石兮每次翻動都是用力的屏住呼吸,絲毫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結(jié)果就在她剛剛躺好,長長的吁出一口氣時,懷里的枕頭一時不甚掉落了下去,她下意識的翻身去撿,結(jié)果—— 小彈簧床咯吱一聲。 與此同時,旁邊席夢思的人忽然掀開被子一躍而起,一臉煩躁的沖著黑暗的房間咆哮道:“大半夜里你他媽還睡不睡了,不睡就給老子滾出去——” 凌驍彼時正處在輕微的變聲期間,聲音低沉又粗狂,性格也隨著變得格外的不耐煩,一發(fā)起火來,頗有種凌叔叔的架勢,直令人心驚膽戰(zhàn)。 小石兮快速的將小枕頭撿了起來,一把抱在懷里,好似懷里摟著東西,能夠安全一些似的,好半晌,她才將小臉一把埋在枕頭里,委委屈屈說著:“床···床···太,硬了···咯···咯人···” 聲音小小的,悶悶的,還帶著丁點兒鼻音。 凌驍不耐煩的扒了扒頭發(fā),咬牙忍著火氣道:“那還不趕緊滾過來——” 說著,將被子一拉,一臉煩躁不堪的重新倒在了席夢思上。 小石兮猶豫了好半晌,躡手躡腳的重新回到了席夢思上。 還是席夢思軟綿,立馬就入睡了。 一覺到天明。 第14章 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