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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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多少是出于地域觀念,排異排外。 因為從小就聽說,她在瀾滄江畔長大。 瀾滄江起源于青海雜多地區(qū),這里海拔高、苦寒,銀細(xì)的水流如爬蟲樣蠕蠕流過地面,但神奇的是,居然越流越是深廣,流出了好幾條舉世曙目的浩瀚江河。 一為長江,二為黃河,三為瀾滄江。 于是有人把雜多附近稱為“三江源”,寓意三江同源。 長江黃河,分屬亞洲第一第二長河,流經(jīng)區(qū)域都是中國腹地,算是內(nèi)陸河,沿岸人口密集、城鎮(zhèn)居多,無數(shù)人靠水吃水,大河文化幾乎等同于中華文化,所以在國內(nèi)知名度極高,怕是沒有人不知道的。 相形之下,瀾滄江的名氣就要小多了,雖然它也是“三江”之一、亞洲第三長河。 因為它并沒有東流去纏裹華夏主流文明,相反,它一路南切,流經(jīng)的地帶,大部分是人煙稀少、瘴氣彌漫的峽谷叢林,古代叫蠻夷之地,除了流放罪犯,一般人想不起它來。 地圖上看,瀾滄江出了三江源之后的走向,頗像撇開一條腿,刻意跟人保持距離:流經(jīng)滇藏的那一段,離國境線只米粒遠(yuǎn)近,而它也終將流出國境——它在云南省西雙版納勐臘縣出境,出去了之后就不叫瀾滄江了,改了個名字。 湄公河。 所以亞洲第三條長河的全稱,叫“瀾滄江湄公河”,中間加個連接號,首尾都不能落。 丁磧長在黃河邊,活在最正統(tǒng)古老的文化習(xí)俗里,看西南邊地關(guān)山萬重,隔閡也萬重關(guān)山,更何況,易颯后來還去了東南亞長住。 這讓他覺得水鬼三姓中沿瀾滄江畔討生活的“易”姓,也跟地圖上的瀾滄江一樣,冷漠、疏離,叫人熱絡(luò)不起來。 烏鬼忽然從距離小船不遠(yuǎn)的湖面處竄出,腦袋擺錘樣一甩,把一條魚穩(wěn)穩(wěn)甩進(jìn)船艙。 那條魚在艙底垂死掙扎,帶腥味的水點灑得到處都是。 易颯拿鞋尖把那條魚撥到角落里:“烏鬼今天表現(xiàn)不錯,我們有魚吃了。” 丁磧盯著烏鬼看:“我聽說,你們養(yǎng)的烏鬼,出生后只吃血鱔,滿六十天的時候要喂一對死人眼珠子,這樣,下了水之后,活的死的,它都能看見?!?/br> 易颯眼皮都沒抬:“封建迷信,這你也信?” 丁磧覺得她說話極其刁滑,三言兩語筑成銅墻鐵壁,讓你沒法拆招。 只好岔開話題:“你每天就干這些事?” 易颯說:“是啊,過日子嘛,日復(fù)一日,誰還整天變著法子畫花?是不是很無聊?無聊你就回國去吧?!?/br> …… 易颯這人倒是不矯飾,每時每刻都不忘提醒他:你不受歡迎,你早點滾吧,你在這我不自在。 丁磧垂下眼皮,灌了口水漱口,然后蹲下身子,省得吐水時臟水濺到身上。 一遍漱完,正要漱第二遍,忽然注意到,剛剛吐水的地方,浮塵臟沫間,粼粼水光下,似乎有個怪異的形狀…… 他想低頭去看,就在這個時候,嘩啦一聲,水下驟然伸出兩條青白色手臂,瞬間纏住他脖頸,緊接著大力涌來,看情形是要拖他下水。 丁磧心叫糟糕,腰臀處猛然發(fā)力,想借著下半身的力量把身形頓住,但壞就壞在他站得離邊沿太近,力使出來沒支點,上半身眼看就要下傾…… 電光石火間,他雙手拼命扒住平臺的木板邊沿,兩腿后滑,成功改蹲為趴,但那東西力氣奇大,丁磧直覺身子還在被往下拖移,駭出一身冷汗,情急之下牙關(guān)死咬,騰出一只手來,快速摸到掉在地上的牙刷,用力一屈,拗?jǐn)嗨㈩^,然后不管不顧,向著那東西狠狠插戳…… 也不知來回幾次,耳邊忽然傳來水盆跌落的震響和黎真香的尖叫,那股大力倏地脫去,咕嚕嚕泛著水泡隱入水中,丁磧仰身跌坐到露臺上,大口喘著粗氣,脖頸間一片血污。 *** 易颯收到消息過來的時候,陳禿已經(jīng)幫丁磧做了簡單處理,這頭天熱,又濕,不建議包扎得嚴(yán)實,所以只在脖子那一圈涂了很多紫藥水,乍看跟包了塊紫色圍脖似的。 黎真香嚇得不輕,一張臉煞白煞白,跟易颯說是水里有個女的,要把丁磧拖下去,而且,比起丁磧,她更擔(dān)心那個女的,因為她看得明明白白,丁磧那根斷了的牙刷柄,有兩次好像插進(jìn)那女人頭里去了。 言下之意是,那女的怕是有性命之憂,又絮絮叨叨說應(yīng)該找?guī)讉€水性好的漢子下去看看,指不定尸體現(xiàn)在就在大家腳底下。 易颯湊近了,看丁磧脖子上的傷痕。 一道一道,明顯是用指甲狠抓出來的,有幾道見rou,血里混著藥水,看得她有點惡心。 陳禿也滿心納悶,他沒看到現(xiàn)場,沒那么大視覺震撼,聽描述,只覺得是有人要對付丁磧:“他這剛來,不至于得罪什么人吧?” 易颯垂下眼,丁磧恰抬頭看她,兩人的目光中途交匯,像過了一回太極推手,互掂輕重之后旋即收回,各自心領(lǐng)神會。 她回答:“我去看看,他這傷,你再給打個狂犬疫苗吧,保險?!?/br> *** 易颯一手打大手電,一手拎著合金鋼的細(xì)棒球棍,在平臺邊沿且走且看。 這棒球棍中空,分量不算重,但因為金屬材質(zhì),擊打出去很有斤兩,再兼細(xì)長好看,基本不占地方,很適合女人防身。 易颯的這根,白天扔船里,晚上倚床頭。 那個摸進(jìn)她房里的男人,一條腿落下殘疾,就是拜這根棒球棍所賜。 黎真香遠(yuǎn)遠(yuǎn)跟在后頭,盡量遠(yuǎn)離靠水的邊沿,膽戰(zhàn)心驚提醒她:“伊薩,你離水遠(yuǎn)一點,萬一有人再冒出來……” 黎真香開始念念有詞,她信奉越南本土宗教高臺教,這教派兼容并包,東西方諸神共處,供奉釋迦牟尼、耶穌,也供李白、莎士比亞、牛頓,她每次心悸求神保佑,都要念叨七八個名字。 易颯在丁磧出事的地方蹲下,手電光掃過他用力時掰劈裂的木板,也掃過露臺下微微晃動的、并無異樣的水面。 不遠(yuǎn)處,烏鬼肅然直立,羽翅緊收,只兩只綠瑩瑩的眼睛里煞氣彌漫。 易颯關(guān)掉手電,回頭看黎真香:“香姐,我送你吧?!?/br> 黎真香住的離這有段距離,以往都是晚飯過后收拾完了搭船走,今天被丁磧這事一攪,誤了時候了。 *** 送完黎真香回來,浮村里大多數(shù)人家都已經(jīng)滅了燈,船屋一旦沒了光亮,就只剩下黑漆漆的輪廓。 大湖悄靜,小船的馬達(dá)聲又悶又低,攪著水花,七拐八繞,又繞回陳禿的船屋前。 陳禿已經(jīng)睡下了,船屋黑了大半,只雜物房敞著門,亮一盞暈黃孤燈。 門口近水的邊沿處,烏鬼和丁磧肩并肩蹲著,丁磧在抽煙,煙灰彈進(jìn)腳下的水里。 易颯把船靠過去:“牙刷柄給我?!?/br> 丁磧像是早等著這句,抬手就遞過來。 “洗過嗎?” “沒有?!?/br> 易颯把斷口尖銳的牙刷柄拿到眼前細(xì)看:“捅到rou的,有幾次?” “十三次?!?/br> “十三次都沒血?” 她邊說,邊把牙刷柄送到鼻端。 這一次,她眉頭擰起,過了幾秒才開口:“有點臭。” 丁磧笑笑:“是死人的腐臭吧?” 易颯沒看他,把牙刷柄托到烏鬼面前:“別亂說,這大湖一向干凈?!?/br> “干凈”這兩個字上,落了重音。 烏鬼垂下頭,帶銳鉤的薄喙反復(fù)推拱那根牙刷柄,然后挪動腳蹼,不慌不忙,從邊沿處下了水,很快向遠(yuǎn)處游去。 易颯想問丁磧要不要一道,如果心里害怕,她可以一個人去跟,話還沒開口,他已經(jīng)上船了。 烏鬼一路游向外圍,有時頭埋進(jìn)水下,背脊在湖面上劃出白亮的水線,船就綴在線尾,一直緊跟。 中途經(jīng)過了自己的船屋,易颯停船進(jìn)去拿東西,出來時,左手拎工具包,右手拎了桶柴油。 看來這行程不短。 事實也的確如此,快到大湖深處時,油箱見底,推進(jìn)器歇了工。 馬達(dá)聲一停,大湖上就靜得可怕,易颯起身給推進(jìn)器加油,烏鬼像是通人性,停在不遠(yuǎn)處等,等她加好了,才又繼續(xù)帶路。 又走了一段,烏鬼忽然停下。 第20章 丁磧還以為是到地方了,看四下都是水,覺得這形勢于己不利,后背不覺爬上寒意,易颯拉開包鏈,從里頭拿了把軍鏟遞給他。 但很久都沒異樣,烏鬼像是被困住,又像遭了鬼打墻,只在那一處狂躁地團(tuán)團(tuán)亂轉(zhuǎn),翅膀在水面上拍出凌亂的水聲。 丁磧皺眉:“這是當(dāng)?shù)氐那莘N吧,會不會不頂事?” 易颯說:“怎么會是當(dāng)?shù)氐?,國?nèi)送過來的?!?/br> “國內(nèi)?” 丁磧記得,生鮮活禽都不能過海關(guān),國家有自己的考量,怕帶入異國致病菌,又怕進(jìn)來了破壞本國動植物生態(tài)平衡,一般都會被檢驗檢疫部門扣留銷毀。 易颯嗯了一聲,掌心扣住棒球棍的尾梢:“偷渡來的?!?/br> 當(dāng)時老家那頭給她打電話,說是托人給她帶了點東西,她還以為是吃穿用品,漫不經(jīng)心去取,結(jié)果鐵籠蓋布一掀,是只滿六十天的小烏鬼。 據(jù)說交了雙人份的錢,先去的緬甸,然后到老撾,最后曲里拐彎到的柬埔寨,算得上偷渡老手了。 不過眼前這情形,確實有點不對勁,易颯想挨近去看,就在這當(dāng)兒,烏鬼似乎突然又理順了,昂了昂脖子,向著近岸的方向游去。 易颯吁了口氣,轉(zhuǎn)向跟上。 黑魆魆的水岸越來越近,岸邊是團(tuán)團(tuán)樹林,洞里薩湖岸不住人的地方,偶爾會有這種景觀,又叫泥炭沼澤森林——因為土壤長期浸水,堆積的枯枝敗葉一直浸泡,沒法分解,最后形成泥煤,也會釋放到大氣中,所以這里除了遍布沼澤外,還極其容易燃燒。 覷著距離差不多了,易颯關(guān)掉發(fā)動機(jī),借著水流漂船,同時擰亮手電,光柱在水岸逡巡了一回之后,陡然停住。 那道慘白的光里,照見一個女人。 她面朝下,趴在岸邊長滿細(xì)小綠色浮藻的淺水里,穿白色裹胸,下頭是彩色紗籠裙,裸露的皮膚在光柱里泛淡青色的煞白,凌亂的頭發(fā)漂在水里,隨著水勢一漾一晃。 易颯把棒球棍拄進(jìn)水里,把船身穩(wěn)在安全距離。 兩人在船上坐了會,看烏鬼搖搖晃晃上岸,繞著那女人走了一圈,拿嘴喙在她身周不斷推拱。 那女人毫無動靜。 丁磧低聲問了句:“死了嗎?” 易颯注意看烏鬼的反應(yīng),然后點頭:“死了?!?/br> 某些事上,動物的反應(yīng)要比人準(zhǔn)。 丁磧起身,握著軍鏟下水,水只到膝蓋下,越往外越淺,剛走了兩步,易颯叫住他:“等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