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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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颯俯身去看。 陳禿推著摩托車走了幾步,見她還沒跟上來,有點不耐煩,正想再催她兩句,易颯忽然朝廢料堆上狠踹了幾下,把堆料踹散。 然后朝他招手:“你來看?!?/br> 陳禿莫名其妙,支起摩托車腳撐,又返回來。 地上有只藍色的塑料人字拖,半舊,左腳的。 易颯說:“我有印象,這是馬老頭穿的鞋,但只剩了一只腳的?!?/br> 要說是人走了扔鞋,不至于扔單只啊。 她幾步跨過垮散的廢料,彎腰在中空的腳架下四處看了一回。 看到雜亂的腳印,還有指甲摳進泥里的抓痕。 她沉吟了會,又鉆出來。 陳禿問:“怎么說?” 易颯說:“估計是叫人綁走的?!?/br> 她皺眉:“怪了,跟一個老頭過不去干什么?” 陳禿嘖嘖:“這不好說,可以賣去捕撈船上當奴工,上了船,簽了賣身契,一輩子就再沒機會踩地了,從早干到晚,不怕年紀大,死了就扔進海里……我們這同胞慘咯,女兒沒找到,自己還丟了?!?/br> 他說得唏噓,內心里并不同情:背井離鄉(xiāng),逃亡海外,在這種地方落腳,自己很慘,還見過很多更慘的事,心上的繭都結了七八層,早不知道心軟是什么滋味了。 易颯抬起頭,看大湖上錯落的房舍:“知道是誰干的嗎?” 陳禿無所謂:“誰都有可能,這地方,誰也不知道誰的底。” 你以為那個木訥的男人只是捕魚的,其實床底下摞著槍碼著粉;那個女人對著你害羞地笑,指不定身后門里就躺了個剛被她割了喉的死人…… 加倍小心,自求多福吧。 易颯眉頭擰起:“下次你見到那幾個社群的頭頭,要跟他們說說,在哪住都得有規(guī)矩,家門口不能胡來?!?/br> *** 傍晚時分,下起了大雨。 雨一來,天就黑了,湖上有風,雨聲顯得尤其大,視線里茫茫一片,隔著三五步就看不清人了。 陳禿住二樓,船屋的一樓是廚房、廁所、雜物房和鱷魚籠。 丁磧的那張床就支在雜物房一角,非常簡陋,嚴格說起來,不是床,是兩張方桌拼在一起,上頭鋪了張舊草席。 丁磧盯著床看,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 門外有塑料雨衣的窸窣聲響。 回頭看,是易颯戴著竹笠帽、系扣著雨衣過來:“還有問題嗎?沒問題我就走了?!?/br>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對了,你買的東西,自己留著吃吧,我前兩天剛體檢完,血糖太高了,醫(yī)生說不能吃甜的,怕我得糖尿病。” 說完了,沖著丁磧一笑,笑得很甜,有幾縷頭發(fā)被雨水打濕,貼在瓷白臉上。 她有一張笑起來極其單純無害的臉,換了別人,大概很容易被這臉迷惑。 但他不會,幾天前,就是她引他入了雷場。 丁磧說:“易颯,我們之間,可能有點誤會……” 易颯笑笑:“誤會?” 雨大,怕濕了鞋,她打了赤腳,手里拎著裝了板鞋的塑料袋,塑料袋淋了雨,水珠一道道滑到袋子底端,匯在一處,又一滴滴落下。 落在她腳邊。 她的腳浸了水,尤其白,踝上兩個字,是她外表上唯一冷硬的部分—— 去死。 丁磧壓低聲音:“我那兩天確實盯過你,沒別的意思,就是出于好奇,三江源變故,死了那么多人,你是出事的人里唯一一個活下來的,大家把你當傳奇?!?/br> 他聽說過她待的那輛車子:車身血跡斑斑,車頂蓋上凹出了個人形,而且那輛車子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車門大敞,花生米和花生殼滾得到處都是。 錄音機在放童話故事,車里卻沒人。 當時,搜救的人都以為:這孩子沒了,或者死了。 誰知道找到了,在距離車隊大本營十幾里外的一條小溪流邊,人蜷縮著,凍得像個冰坨坨。 大家覺得她沒救了,但沒想到生了火,給她洗了熱水澡,捂了被子之后,她又有氣了。 就是高燒不止,燒了足有七天,據(jù)說她發(fā)燒的時候,一直喃喃說的胡話,每句都脫不了死字。 ——去死呀…… ——我要死了。 ——嚇死我了,我是個小孩子…… 以上是水鬼三姓中廣為流傳的版本。 但故事在丁長盛那兒還有后續(xù):女人們給小易颯洗澡的時候,他拿棍子一件件挑著她被脫下來的衣服看。 從貼身的襯衣、到毛衣、到綠底白點的厚棉襖。 衣服都破爛,每一件上都有血。 但她身上,一道傷口都沒有。 …… 丁磧言辭懇切:“你那么小就死里逃生,后來又做了易家的水鬼,對我來說,你特別神秘,所以我就是想看看……” 易颯打斷他:“要看兩天?” 丁磧一時語塞。 易颯又笑了,她抬手歪了歪竹笠帽,以便更快控掉上頭的雨水:“放心吧,我知道你是來干什么的?!?/br> 丁磧垂在身側的手不易察覺地蜷了一下。 易颯走近幾步,聲音低得像耳語:“一連盯了兩天,連我出城都跟著,無非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行為舉止有什么不正常的……” “三江源變故之后,你干爹丁長盛一直盯著我不放,堅持認為我有問題,還主張把我關起來……結果呢,我長這么大,不正常過嗎?體檢出過問題嗎?” 她冷笑:“我懶得跟你們啰嗦,所以住得遠遠的,連國境都出了,就是圖個清靜。沒想到丁長盛手這么長,非要派你來‘探望’我?!?/br> 她語帶譏誚:“誰不知道這‘探望’是什么意思啊?!?/br> “不過無所謂,我這人沒秘密,不怕你探望,我包你吃住,包多久都行,看你能探出什么來。” 說完了,掉頭就走,身形在門口一晃,就融進雨幕中。 烏鬼張著翅膀跟上。 一長一短兩個影子,在雨里扭曲,被風吹得飄飄晃晃,像魅。 丁磧原地站了很久,然后長長舒了口氣。 他掏出手機,給丁長盛發(fā)短信。 信號很弱,便秘樣的發(fā)送進度條閃了很久,才把那幾個字送了出去。 ——她還不知道我來是為了什么。 第18章 宗杭在屋角坐了一夜。 這間屋架在水上,地面是拿木板釘起來的,很多拼接錯位,透過這些或大或小的縫隙,可以看到下頭黑得泛亮的水面。 下了半夜的雨,水面似乎又上來點了,天微微亮的時候,他朝著面前的漏縫吐了口唾沫。 唾沫混著血,又粘又膩,帶著在嘴里悶了一夜的難聞味道,準確地漏過縫隙,浮在下頭的水面上,不沉,也不飄走,浮成眼里的一顆釘,像是要專門惡心他。 他舌頭嘗試著往后槽去,剛一動就痛地咝咝吸氣,一張臉都糾起來了。 其實不用舔,也知道那兒少了顆牙,多了汪帶血的空腔。 昨天,見到馬老頭之后,他開始是憤怒的,回神之后,忽然狂喜。 是個大烏龍,抓錯人了,他爸沒事,一家子都沒事,自己也是急糊涂了:昨兒宗必勝還從國內給他打電話呢,這得多大仇,還給整個跨國綁架。 宗杭攥緊拳頭,砰砰砸木門,捶板墻,大吼:“有沒有人哪,是個誤會,來個人聽我說啊!” 綁他那幾個人把他一扔了事,早走遠了。 宗杭卻越敲越急,額頭上出了津津一層汗:即便是烏龍,但距離被綁架都快過了一天了,龍宋肯定報警了,宗必勝也八成被驚動了,家里家外,估計早亂成一鍋粥了。 他氣急攻心,拿腳狠狠踹門。 馬老頭在邊上看他,猶豫再三,囁嚅著開了口:“那個……” 他想提醒宗杭,負責看守這間屋的是個體重接近兩百斤的肥佬,嗜酒,狂躁,打起人來手上沒個輕重。 宗杭吼:“你他媽閉嘴!” 他快恨死馬老頭了。 他拼盡力氣,又捶又砸,到后來聲音都啞了:“來個人啊,大家把話說清楚啊,不是我啊,我不姓馬……” 門上傳來開鎖的聲音。 宗杭精神一振,正想迎上去,門被踹開了。 酒氣撲面而來,門口站著的肥佬身形像尊鐵塔,手里握了把老虎鉗。 就是這把老虎鉗,鉗掉了他一顆牙。 拔牙時,宗杭掙扎得很兇,聲嘶力竭,痛得全身痙攣,一度以為自己要死了,馬老頭想過來幫忙,被肥佬一巴掌扇趴下,半天沒能爬起來。 然后,肥佬用老虎鉗夾著那顆帶血的牙在他眼前晃,噓了一聲,說:“silence(保持安靜)?!?/br> …… 那之后,宗杭就沒說過一句話,他覺得自己可能是痛麻木了,又懷疑牙槽里是不是有根神經直通大腦,牙拔了,連帶著腦子也壞了一部分,所以整個人才這么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