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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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 司徒白朝他身后看了眼,見茍梁沒有尾隨而來,頓時湊到他身邊擠眉弄眼地說:“大師兄,那位姑娘是誰?你們??” “事出有因,你別管?!痹乐t粗暴地應(yīng)付了他的好奇心,問道:“你何時來的,師父可有什么交代?” 司徒掌門的親傳弟子一共有四人。 其中岳謙居首年紀(jì)卻最小,二師弟和四師妹如今都已經(jīng)年過三十成婚生子,司徒白排行第三,是司徒長天的親生兒子,今年也已經(jīng)二十三歲了。之所以有這樣的年紀(jì)落差,只因司徒長天收徒只看天賦,不看血親——便是司徒白,也是長到九歲展露出練劍的天分,與司徒長天的劍道一脈相承,這才被他父親正式收徒。 別看岳謙年紀(jì)小,卻從小老成持重,很有大師兄的威信。 所以他表明不愿多談的態(tài)度,司徒白就算再稀奇也只好先按下不提,老實(shí)地回答他的問題。 原來,蔣老的第一封求援信便是送到南山劍派,其后與司徒掌門密信交談過后,才給梵音閣和九冥樓去信。 是以,司徒白比他們早一步抵達(dá)盤龍島。 司徒白說道:“我出門前爹特意囑咐,這一路南下只為保護(hù)蔣老前輩祖孫二人,要我切莫戀戰(zhàn)魔教,因小失大。此外,并無他言?!?/br> 岳謙了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今次是我南山主持比武大會,蔣老要來便是貴客,我們自當(dāng)以他的安全為上?!?/br> 司徒白遲疑了一下,說:“我看蔣老給爹的信中提到要點(diǎn)你為蔣家婿,爹看起來也沒有拒絕之意,大師兄你有何打算……” 岳謙怔了下,隨即鎮(zhèn)定自若地說道:“婚姻大事,師父不會不問過我的意見就和蔣家透露聯(lián)姻之意,此事待我回去再議不遲。況且,《靈犀琴譜》是音攻秘典,與我們劍派無益,拿了不僅讓寶珠蒙塵還易起懷璧其罪的禍端。倒是梵音閣中有不少適齡俊杰可以與之相配,退一萬步說,若是蔣老信不過旁人,定要把孫女托付給師父,這不是還有師弟你么?” “師兄,你莫要害我呀,要叫玉娘知道可不了得!” “秦姑娘不是一直看不上你么,怎么我才離山兩個月你就長了本事,讓她改變心意了?” “哈哈,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嘛,現(xiàn)在不答應(yīng),不代表以后不愿意啊?!?/br> “你若將這份毅力放在劍術(shù)上,師父也不會總罰你了?!?/br> “師兄,你可饒了我吧……” 師兄弟二人說笑起來,分外輕松,岳謙回房的時候,眼中的笑意都沒褪。茍梁從刺繡中抬起頭來,見狀微微一怔,隨即笑道:“你們師兄弟感情當(dāng)真不錯?!?/br> “一起長大,自是當(dāng)然。” 可以說,正是因為有他在,他們師兄弟四人感情才甚篤。 岳謙被帶入師門的時候,還不過兩歲,才剛剛到能揮舞小木劍的年紀(jì)。 他師父只管傳道授業(yè)于照顧人上十分笨拙,師娘身體孱弱而無法事事親躬。岳謙自幼又不愛親近別人,后來陸續(xù)收了后面的三位徒弟,安排四人住在一起,情況才好轉(zhuǎn)起來。 岳謙幾乎是由自己的師弟師妹一口飯一口水拉扯大的,司徒白十來歲的時候還常常不把他這個大師兄放在眼里,說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大有當(dāng)他是自己弟弟或者干脆是兒子的意思。后來被天賦逆天的岳謙揍哭了幾回,這才學(xué)乖了。 他青梅竹馬的回憶里充滿溫暖,與原主正好相反。 葉歸的童年,是在與同伴不斷殘殺,為自己爭取活下去的機(jī)會,這樣黑暗的歲月中熬過來的。 茍梁收針站起來,淡淡地說:“是么,我卻知道一起長大的,也可能是生死仇敵?!?/br> “葉兄你……” 岳謙被他眼中的冷意一驚,茍梁卻是一笑打斷了他的追問,“過來。” 岳謙聽到這一聲頓時生出一種不好的預(yù)感,但茍梁這次卻沒有驅(qū)遣他,反而將剛剛從繡架上取下的衣服遞給他:“你且試試合不合身?!?/br> “給、給我的?” 岳謙又驚又喜,全然不敢置信。 茍梁挑眉,“怎么,不想要?” “要,當(dāng)然要!” 岳謙一把搶到手里,如獲至寶又像是怕他反悔似得,卻不想他完全多慮了——茍梁不僅為他繡了一件外袍,便是鞋襪深衣腰帶,都已齊備。 這一身以黑為主色的龍鳳繡文服,茍梁繡制的時候岳謙也曾看見,只當(dāng)他是穿膩了紅色要換新鮮花樣,怎么也沒想到是為自己而繡。岳謙換上之后,不自覺地把胸膛更挺直了些,無端覺得自己仿佛變輕了許多,垂眸看著彎身為自己束腰帶的茍梁,一時只覺得手心在冒汗。 “如何?” 他對茍梁笑了笑,展現(xiàn)他招牌式的溫雅。 茍梁卻一皺眉,捏住他的臉往兩邊扯了扯,嫌棄地說:“不許笑,丑死了?!?/br> 岳謙笑臉一僵,那掛在臉上許多年、幾乎變成面具的笑容一點(diǎn)點(diǎn)風(fēng)化,露出最本真的自我—— 孤傲,冷漠,深邃。 他靜靜地看著茍梁,眸光深處透露出與自身氣質(zhì)矛盾的溫柔,那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心動。 這樣的他,簡直……帥破天際。 茍梁心跳快了好幾拍,臉上有些泛紅,輕咳了一聲,說:“果然還是黑色適合你?!?/br> “真的么,可惜,這樣不適合南山劍派的首徒?!?/br> 岳謙笑了下,珍惜地?fù)崦挡亟鹄C的袖口。 自小離家以劍為伴,他幾乎與劍化作一體——不論沾染多少熱血,依然冰冷而鋒利。 他過于早慧,注定不能與同齡人擁有一樣的想法,那些單純的快樂在他看來索然無味。當(dāng)年他創(chuàng)出第一個招式,領(lǐng)悟到第一道劍意,他師父就憂心忡忡。因為他的劍太過無情,太過冷靜,太過凌厲,分明沒有染血開鋒,卻已然戾氣深重。 為了矯正他的性格,他師父師娘耗費(fèi)了很大的心力,用了很多年的時間才讓他談笑自如也學(xué)會喜形于色。 他如今習(xí)慣穿著一身白,配一把與劍客完全違和的折扇,就是他師娘的得意之作。 她說,世間少年郎的風(fēng)流姿態(tài),盡在他身上。 后來,她生下司徒霜后不久就病逝了,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反而是岳謙。 岳謙不愿她在九泉之下還為自己牽腸掛肚,一向配合師父師娘形象塑造計劃的他自律堅持,日子久了,不管內(nèi)里如何,外部的棱角已經(jīng)被打磨光滑,成就了今時今日的“南劍岳謙,端方如玉”。 此時在茍梁面前袒露自己,他心中有些忐忑,茍梁眼睛里倒映出的那個自己反而變得無比陌生起來。好在,茍梁毫不掩飾他的贊賞和滿意,讓岳謙平復(fù)了那絲不自在。 茍梁欣賞了好一會兒,直到監(jiān)控里蔣素昔就要進(jìn)入客院,他才收回視線,也給自己換了一套衣裳。 穿戴齊整,他抬起手臂轉(zhuǎn)了一圈,對岳謙笑意盈盈:“好看么。” 岳謙喉結(jié)幾番滾動,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移開視線說:“很好看?!?/br> 茍梁走到他面前,“那你為何不看我?” 岳謙耳尖的紅霎時染了整張臉,往脖子下蔓延,手心又汗?jié)窳艘粚印?/br> 他不是不想看,是不敢看,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男人讓他體會到神魂顛倒的意味。這實(shí)在太難以啟齒了,岳謙正不知所措,幸虧有司徒白替他解圍:“大師兄,蔣師妹來請,你和……咳咳,葉姑娘,可休息好了?!?/br> 岳謙忙應(yīng)了一聲。 早就準(zhǔn)備好赴宴的唐諾和師兄小聲嘀咕:“咱們這位無敵兄也不知道和葉姑娘躲在屋子里做什么,蔣師妹在外頭喊了那么多聲都不回——” 岳謙推門而出,與茍梁一前一后踏入眾人的視線,唐諾的聲音猛地停住了,睜大眼睛輕抽了一口氣。 只見岳謙一身窄袖黑袍,身姿挺拔,氣質(zhì)凌人。他腰束紅色腰封,身前是金龍騰祥云紋繡,身后為鳳凰羽翅尾羽; 而茍梁身穿一身廣袖大紅色曳地長裙,盈腰修美,貌若尊貴的牡丹,不點(diǎn)胭脂已經(jīng)美得讓人窒息。他腰束黑色腰帶,身前是鳳鳥昂頭展翅,身后則繡著龍尾卷云——恰與岳謙身上的龍鳳契合成一個整體,呈現(xiàn)龍鳳環(huán)抱交頸之態(tài)。 那刺繡栩栩如生,華麗到讓人嘆為觀止的地步。 他們站在一起,無形的默契流轉(zhuǎn),相視間微微一笑,再無第三人插足的余地。 天造地設(shè),莫不如是。 朱鳳一率先回過神來,看了看左右被驚艷到失神的賀聰唐諾和司徒白,再看看之前還有一爭之意,現(xiàn)在徹底沒了斗志、只顧著盯著那兩身衣服發(fā)呆的蔣素昔…… 他暗嘆道:何為兵不血刃,今日始知矣。 第67章 木瓜味的大師兄(5) 事不宜遲,蔣府略盡地主之誼,祖孫二人便與茍梁一行從東海盤龍島出發(fā)。 這一路果然不平靜。 好在打前鋒的魔教徒身手有限,不難對付,便是一開始擔(dān)心唐諾受傷而拘著他的賀聰也放開手腳讓他小試身手。岳謙至今未曾出過手,靠著馬車負(fù)責(zé)保護(hù)車內(nèi)的茍梁和蔣素昔,觀戰(zhàn)時偶爾出聲指點(diǎn)一下司徒白。 這日,接連的兩撥襲擊耽誤了腳程,見趕不到下一個城鎮(zhèn),傍晚時分一行人便選了一處不易設(shè)陷阱的開闊之地夜宿。 因為天氣過熱的關(guān)系,昨天補(bǔ)充的口糧已經(jīng)變餿。 茍梁在吃食上挑剔卻一向有什么吃什么從不浪費(fèi),但岳謙見不得他把這種發(fā)臭的東西往那張漂亮嘴里送,親自去山野里抓來野物,架著火烤起來。 有三年大漠獨(dú)居的經(jīng)歷,他自認(rèn)練就了一手好廚藝,原本還想大顯身手討好茍梁,但后者一瞧他的架勢眉頭就皺了起來。 嫌棄地接過主廚的位置,不知茍梁是怎么做到的,不一會兒架子上的野雞野兔還有烤魚散發(fā)出了讓人難以拒絕的香味。 便是在遠(yuǎn)處守衛(wèi)不重口腹之欲的朱鳳一都看了過來,更別說蹲守在一旁吞口水的唐諾了。 “好吃!” “葉姑娘,你的手藝真好!” “是啊,葉姑娘如此賢惠,我大師兄以后有福了!” “葉姑娘當(dāng)真蕙質(zhì)蘭心,心靈手巧,岳師弟你的運(yùn)氣真是讓師兄好生羨慕啊?!?/br> 一行人吃的滿嘴流油,一口一句贊美。 蔣老前輩也調(diào)侃道:“你小子運(yùn)氣真不錯,不知什么時候請老夫喝杯喜酒啊?哈哈?!?/br> 岳謙看了眼臉色如常的茍梁,撓頭不知該如何作答,茍梁勾著嘴角眼含戲謔地看著他,“看著我做什么,莫非你不愿娶,要嫁予我?” 岳謙鬧了個大紅臉,眾人皆大笑起來。 不想,這一夜的熱鬧才剛剛開始。 被魔教團(tuán)團(tuán)圍住,這次便是岳謙也無法坐視一旁,提劍對蔣老說道:“前輩,勞您護(hù)葉歸周全?!?/br> 蔣老自然答應(yīng)。 蔣素昔一派天真,緊張地捏著爺爺?shù)氖直鄄卦谒纳砗?,眼睛鎖著岳謙,卻幾乎看不見他出招,所過之地便倒了一地的魔教徒,那些人連叫都不曾叫喚一聲便讓他取了性命。 “岳謙哥哥好厲害!” 她難以自持地夸贊道,而后想起什么,有些歉意地看了茍梁一眼。 蔣老笑道:“百曉生稱南有流星北有狂芒,可不是一句虛言。御劍盟雖統(tǒng)一南北各大劍派,但當(dāng)屬唯快不破的南山劍派和狂雋霸道的北原劍派居首位。南劍岳謙的劍,名動江湖,其快不失司徒兄真?zhèn)?,其狂又不比北原派遜色,也很適合練就北原劍的路數(shù),為著這個夏掌門可沒少扼腕,常常與你司徒伯伯拈酸吃醋呢?!?/br> 不過就今日看來,這五年岳謙的成長也快的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茍梁微微一笑,看著岳謙用劍的模樣有些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