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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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玉要哭了。偷雞不成蝕把米,還把除夕也搭進去了。 景硯將他塞進被子里,除夕也順勢落地,甩了甩長尾巴,跳過窗臺逃跑了。最后喬玉也只吃到了半塊杏仁玫瑰膏,倒不是景硯貪這么點吃的,只是喬玉脾胃弱,怕受不了這么一碗冰的。 吃飯的時候窗戶是大開的,景硯一偏頭就能看到不遠處還長了兩棵枇杷樹,他們倆一人種了一棵,一高一矮,喬玉是矮的,景硯是高的。 那是六年前。喬玉偷偷吃枇杷埋下的核,如今已經長出來了。喬玉是個急性子,恨不得一天澆八遍水,景硯總十分擔心來年春天長不出樹苗,喬玉又要哭唧唧地難過許久,便又在相隔不遠處埋了一顆枇杷核。沒料到到了來年,兩顆種子都發(fā)了芽。 喬玉種下的那棵,或許是因為澆的水太多,或許是生下來就有所不足,長得十分緩慢, 它們相生相依,一大一小,就如同景硯和喬玉,不能分離。 喬玉年年都期盼枇杷樹早日結出果實 ,如今心灰意冷,大概也知道是不能的,不過對于自己親手種出來的樹,還是喜歡得多。 吃完了飯,喬玉同景硯抬頭望了會天河,得了外頭的消息,說是陛下明日生辰,今天有賞,闔宮都可以去御膳房領一份紅棗糕,算是給所有人都沾沾喜氣皇恩。 喬玉得了侍衛(wèi)的許可,歡歡喜喜地去了,御膳房滿是人,喬玉來的遲了,都擠不進去,只好站在了御膳房外,吹著冷風,又忽然想到稱心的屋子就在不遠的地方,就朝那邊去了。 旁人只能住在偏殿分的屋子,而稱心卻又個小四合院,相當于一個小宮殿了。這屋子是元德帝賞的,只有位高得寵的太監(jiān)才有,宮里除了梁長喜和稱心,誰也沒這個臉面。 喬玉來這里很熟了,看門的小太監(jiān)一瞧見他就恭敬地喊著哥哥,引著他進了里屋。 稱心的屋子里昏昏暗暗,似乎只點了一盞燈。 喬玉敲了好一會的門,才傳來稱心的 聲音。 “進來?!?/br> 他的音調很低,又有些啞,只披了一件薄衫,倚在床頭,身后的帷帳是緊掩著的。稱心仰著頭,眉眼下一片青黑,似乎是累極了。 屋子里有一股奇怪的腥檀味,喬玉聞不出是什么,皺了皺鼻子,問了一句。 稱心的脊背驟然繃緊,好半響才模糊地解釋了一句,“大概,大概是下面送上來的什么新鮮的花兒,要擺在御書房的,樣子長得好看,不太好聞,我給退下去了?!?/br> 喬玉本能地相信他,朝床這邊走了過來,笑著道:“怎么會有味道那么奇怪的花?那會有人瞧嗎?” 稱心連忙穿鞋先去找他,因為動作太急,還差點跌了一跤,攬著喬玉往椅子上一同坐了。他微皺著眉,低聲問他怎么這個時候來了。 喬玉同他說了元德帝生辰的事。 這件事還是稱心辦的,他太忙了,都記不清了。梁長喜年紀大了,耳朵不太好,手腳也不利索,已經不堪重用,如今不怎么管事了?,F(xiàn)下御書房是稱心的天下,元德帝很信任他,一般都讓他隨侍左右。 稱心望著喬玉明亮活潑的臉龐,也不自覺開心了些,同他說了會話,叮囑了些小事,又看了眼天色,讓看門的小福兒去瞧了御膳房沒剩幾個人了,又給他揣了幾個新鮮的蘋果,才放喬玉出了門。 小福兒磕了個頭,也關門出去了。 總算都出去了。 稱心松了口氣,厚重的帷帳被一只手輕輕撥開,傳出一句話來,“我聽說太子有一個寶貝,就是方才出去的那個嗎?” 原來那里有一個人。他的聲音低啞且刺耳,如同指甲刮過鐵皮,突兀極了。 稱心一怔,呼吸有片刻的停滯,低低地垂著眉眼,勉強笑了笑,“您說笑了,一個小太監(jiān)罷了,有什么好寶貝的,他是,我認的一個弟弟。” 他隱約能猜到陳桑要做什么,即使對方從不和他說。他什么都能給眼前這個人,自己的心,自己的身體,自己的魂靈,以及所有的一切,萬死而不毀。只是喬玉不同,他看著喬玉長大,從一個小小孩變成一個大小孩,還是干干凈凈的,什么也不明白,不想讓那孩子也陷入泥潭。 那人直起身,從床上跳下來,露出赤裸精瘦的上半身,又走上前幾步,才能瞧得清那張扭曲可怕的臉,他就是在南疆叫人聞風喪膽的鬼面將軍夏雪青。 也是陳桑。 夏雪青冷冷地看著他,嗤笑一聲,漫不經心道:“你怕什么?又不會要他的命。對了,最近有什么要緊的消息嗎?” 元德帝的年紀也大了,他年輕時受過險些身死的重傷,雖然有整個太醫(yī)院日日夜夜調養(yǎng),可身子骨已經大不如前了,到了這個年紀,更明顯了些,就離不開人的照顧??稍碌鄄辉敢夥艡?,每日處理朝廷內外的事務到深夜,御書房又不是后妃能長待的地方,大多時候陪著元德帝的便是稱心了。 稱心是陳桑在元德帝身邊的眼和耳,只要稱心還在一天,他便手眼通天,永遠知道元德帝的心思。 夏雪青本不該留在宮中的,但明日是元德帝生辰,要大辦一場宴會。夏雪青孤身一人,又在南疆戰(zhàn)功赫赫,元德帝以示榮寵,才讓他在宮中留宿一晚。 稱心有些累了,畢竟方才做了一件極費力的事。他閉著眼,回憶著今天看到的折子,挑著要緊的事,一字一句同夏雪青說了。 夏雪青沉默地聽了,也不多做吩咐,待他說完了,衣服也穿戴整齊,便從小門的暗道離開了。 稱心一直望著他的背影,漸漸淹沒在了濃黑的夜色中,一點一點,再看不到了。 好多年了。 那年夏雪青在南疆大勝,班師回京受賞,宮中人人祝賀,想要同他拉關系,稱心絲毫不放在心上,直到在大明殿看到夏雪青的那一刻。 只一眼,稱心就認出來那是陳桑。即使他毀了臉和嗓子,換了名字,成個另一個人,他也總不會忘記他的小將軍的身量,習慣,走路時的姿態(tài),微笑時嘴角翹起的弧度。 他是陳桑,也不是陳桑。 可稱心愛慕他,依舊愿意為他生,愿意為他死。他能為了陳桑爬到元德帝身邊,也能為了他背叛元德帝,一步不慎,萬劫不復。 他全愿意,只要他的陳桑能好過些。 夏雪青走了后,稱心倚在床頭好一會,想著從前,想著現(xiàn)在。 小福兒敲了敲門,在門外喊著,似乎是外頭出了事,元德帝又要找他。 稱心站起來時有片刻的搖晃,他耳鳴得厲害,幾乎聽不清那個小太監(jiān)接下來說的話了,只是很沉穩(wěn)地回答道:“不要著急?!?/br> 門外沒了聲響。 他脫了薄衫,將全身上下仔細檢查了一番,扭頭看著正對著身后的銅鏡,后背的皮膚很干凈,除了腰上有一處青紫的掐痕,尋常時候不會有人看到,才算放下心,換了御書房掌事的衣裳,慢慢走出了門。 第44章 相像 天色越發(fā)暗了, 御膳房的燈火敞亮,宮人們盡數(shù)離開了,里頭再剩不下幾個人。 一個小太監(jiān)正在門前打著瞌睡,遠遠地望著一個身影走過來,熟悉得很, 急匆匆地站起身, 忙對那人殷勤道:“是良玉公公來了?您的東西是特意早就留好了的,劉公公正在里頭等著您。” 現(xiàn)在已經與六年前不同了。喬玉長到了十八歲,太清宮只他一個人,他便是一宮掌事, 這個身份并不怎么緊要,左右太清宮不過是個冷宮禁庭罷了??蛇@宮里人盡皆知,良玉是御書房稱心掌事的干弟弟, 掌中寶似的疼著,就著這個緣由,誰都得仔細討好著良玉。 宮中的事都瞞不過元德帝的耳朵, 他似是隨口問過稱心,稱心正伺候著筆墨,聞言慢慢將硯臺推了推,退后兩步,不慌不忙地磕了個頭, 坦坦蕩蕩道:“奴才原先是先德妃娘娘宮中的人, 良玉也是。他入宮的年紀小,模樣可愛, 和奴才投緣,又是他的掌事,算是看顧著他長大的。后來德妃娘娘故去,興照宮也全散了,奴才再遇上他,念及過往,就多照顧了些。奴才知道自個兒是陛下的奴才,良玉是太清宮的人,不過是奉了您的旨意去伺候大皇子,他也是陛下的奴才,您是天下之主,奴才同良玉不過都是侍候您的,親近也是自然。況且,況且奴才問心無愧?!?/br> 元德帝審視地看了他許久,又笑了笑,“朕自是知道你的,再忠心不過。” 他私下派人盯過稱心,身邊親近的人總得要知道的。稱心倒并不多貪財,旁人求上門要他辦事也不答應不收禮,要是實在推拒不掉,也不會將禮金退回去,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來,卻半句好話也不講。他也沒什么別的喜歡,就是好金銀寶石,有時候甚至膽大包天,會把從元德帝這里得了的賞賜偷偷賣出去些。 稱心忠心,辦事妥帖有分寸,最重要的是,他有欲望。 于元德帝而言,太監(jiān)不過是個用具。稱心因為格外趁手,格外好用,能得些他的寬待,僅此罷了。 喬玉的腳步一頓,停下來頗為冷淡地朝那小太監(jiān)點了點頭。這是景硯一點點教給他的,喬玉嬌縱膽小,不擅控制情緒,可在宮中行走這樣是不行的,連個八九歲大的小太監(jiān)都能把他看透了。 景硯不愿喬玉改變,對他道:“既然小玉不會偽裝自己,就不必偽裝。” 不露情緒的最好法子就是微笑與冷漠。恰好稱心的位置越做越高,喬玉也有了依仗,見誰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從沒個笑臉,御膳房的小太監(jiān)都怕喬玉,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他,告到了稱心那里,誰也救不了他們。 可喬玉壓根連他們是誰都沒記住。 前面的小太監(jiān)領著路,往劉公公那里去了。劉公公便是長樂,他從當初劉掌事的幾個徒弟里頭脫穎而出,認了劉掌事做了干爹,也得了個好姓。后來劉掌事做了御膳房的總管,長樂安平的地位也水漲船高,只等年紀再大一些,至少能說得過去,長樂就要被提拔到掌事的位置了。 兩人走到了院中,四處屋檐下都掛著紅燈籠,喬玉走近了些,瞧見長樂正在同一個女官說話。 他沒讓身后的小太監(jiān)通報,停在了樹叢后頭,朝那邊看了一眼。他們兩人現(xiàn)在一處明燈 下,正好能叫喬玉瞧清那人的面容。她是紫云,馮貴妃宮中的大宮女,比從前年老了許多,厚重的胭脂水粉也遮不住眼角的皺紋。 喬玉一驚,不自覺后退了一步,想要離開。他小時候是個小慫包,長大了是個大慫包,冷淡和理智全是裝出來的,一遇上害怕的事就現(xiàn)了原型,怕叫沉云宮的人認出自己來。 紫云在馮南南身邊多年,何等警惕,聽到響動后立刻大喝,“誰在偷聽!” 喬玉聞言一怔,本能地扭過頭,腳步頓在半空中,遲遲踩不下去。 該逃跑還是面對,喬玉面臨著生與死的抉擇,最終一狠心,還是打算出去了。 紫云一直盯著那邊,目光飛快地掠過,喬玉的臉掩藏在了郁郁蔥蔥的枝葉見,只露出一雙眉眼。 她心頭一滯,總覺得有些熟悉。 喬玉手指都有些發(fā)抖,勉力支撐著走出來,朝長樂拱了拱手,似乎是很沉穩(wěn)道:“劉公公,我是太清宮良玉,來領陛下壽辰的福禮。” 長樂也狀若不知,連招呼著跟在身后的小太監(jiān)道:“還不快去將留給良玉公公的東西拿出來,長了腦子都不曉得記事情嗎!” 小太監(jiān)冤枉極了,平白挨了頓罵,他一邊跑一邊很是佩服,心道,這位良玉公公不愧是太清宮歷練出來的,連偷聽墻角被捉都能如此 紫云有些疑惑,終究未說什么,而是轉身離開了,有些話兩個人說可以,要是被第三個人聽到了,可就全不能作數(shù)了。 她一路上總惦念著那個太監(jiān)的眉眼,深深地印入了腦海,連回去伺候馮南南時都有些心不在焉,不小心刮疼了馮南南的臉頰,被甩了一個耳光,迅速跪下認罪。 馮南南連忙對著銅鏡照著臉,她已不是二八芳華的少女,年紀大了,本就不再動人,若再添上道傷疤,元德帝更不會來找她了。 紫云捂著臉,偷偷用余光瞧著馮南南。從她的角度望過去,正是銅鏡中馮南南的一雙眉眼。 僅此而已。 她知道了,怪不得總覺得有幾分眼熟。 那個太監(jiān)的眉眼幾乎同馮南南一模一樣,只那雙還要更年輕更精致些。 馮家一貫多美人,無論是男子女子,模子里都有些相像,多長眉圓眼,這是很難好看的長相。旁人身上長著總顯得不太勻稱。 紫云搖了搖頭,只顧著應付眼前的這樁事,將這個存在心中,不再多想了。 而另一邊,喬玉領了新鮮的果子和壽桃福菜,正著急地往太清宮趕,卻有一個人比他先去了。 景硯如同往常一樣,站在院中等著喬玉回來,長身如玉。 忽然槐樹一陣抖動,一個人影一躍而下,動作很輕,只若一陣微風拂過樹梢,落了三兩片樹葉。他抬起頭,朝景硯那邊望過去,那是一張宛若惡鬼般的臉。 景硯偏頭,狀若未聞,笑了笑,慢條斯理道:“多年未見,不知小舅是否身體安康?” 第45章 甜的 從陳家覆滅至今, 他們已經有六年未曾見面了。 陳桑并不再往前走,定在原處,很和氣地笑了笑。那張臉是被蠱毒毀了的,笑起來有一種扭曲的可怖,他卻仿佛沒察覺似的, 笑容愈深, “小景長大了,舅舅都認不出來你了?!?/br> 他頓了頓,聲音略低了些,“你是個男孩子, 卻同阿姊長得很像。倒是,倒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從前還是陳桑還是陳家小將軍的時候,是很疼愛阿姊唯一的孩子景硯的。即使因為身份相隔, 平常不能見面,他都是將景硯惦念在心中,時刻不忘??扇缃褚雅c往常大不相同了, 他們彼此之間變化太多,陳桑,或是說夏雪青明白,景硯也明白。 景硯同他一般高,偏過頭, 露出小半個側臉, 浮著笑,連眼底似乎都是親近, “怎么會可惜?小舅回來后,祭拜過母后嗎?她一直很惦念著小舅,臨走前也忘不掉?!?/br> 陳桑道:“怎么敢去?我在京中的身份敏感,四處都是他的眼線?!?/br> 說完這句話,他抬眼望了一圈周圍,總算在不遠處的樹梢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身影,正在緊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