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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捋清楚以后,瑩月忽然發(fā)現(xiàn),兩案其實沒有多么深刻的關(guān)聯(lián)。 它們唯一直接的交集,是那個鹽梟。 如果蔣知府不是跟徐二老爺用了同一個鹽梟,蔣知府不會因為心虛而暴露,后面這個案子根本爆不出來。 而偏偏,這個唯一橫跨兩案的鹽梟死了。 自殺。留下的遺書經(jīng)過查證,是本人筆跡。 也就是說他在死因這一點上沒有疑問,但同時,引出了一個更大的疑問——于星誠與方寒霄一致不肯相信他遺書上招認(rèn)的所謂延平郡王遇刺案真相,都認(rèn)為他是被推出來頂罪,那么,什么人有這個能耐,可以迫使他放棄主動性命? 能做到鹽梟這個級別的人,必然悍勇,拼死一戰(zhàn)才更符合其為人,他放棄了這個選項,而直接選擇赴死,至少體現(xiàn)了兩點,其一,這個人是他無論如何沒辦法抗衡也拒絕不了的;其二,這個人同時擁有許諾的能力,令得鹽梟相信他死以后,家人能得到保全。 能做到第一點已經(jīng)不容易,做到第二點更難,表明這個人,霸權(quán)和威勢同時有。 只可能是官場中人。 這個官場中人,距離揚州還應(yīng)該不算很遠(yuǎn),至少一定在南直隸范圍之內(nèi),否則來不及有這么快的反應(yīng)勒令鹽梟自盡,給遇刺案劃上句號。 而遇刺案不結(jié),為此案下?lián)P州的于星誠不會走——這個人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逐走于星誠。 為什么逐走他?怕他再查出什么來。 于星誠為欽案而來,如果蔣知府不是沉不住氣主動暴露,他連蔣知府都不會去查,更不會去查揚州府以外的事務(wù),也就是說,這個人不是怕于星誠查出別的什么,只是怕他查這樁欽案。 怕再查下去,很可能真的叫他查出來。 所以主動塞給他一個兇手。 塞的這個鹽梟有些粗糙,但不能說這個人行事蠢笨,因為一般官員,查到這個程度,線索如此有限,是真的不會再深究了,有個現(xiàn)成兇手帶回去,到皇帝跟前去邀邀功,還求別的什么? 做官為什么,升官發(fā)財啊,蔣知府就是其中一個杰出的代表。 因為應(yīng)巡撫涉入了此案,瑩月不由把他代入進(jìn)去想了想,發(fā)現(xiàn)不像,應(yīng)巡撫炮制一個鹽梟的權(quán)勢是夠的,但他如果和鹽梟發(fā)生過交集,又有這么厲害的手段,不會發(fā)現(xiàn)不了自己身邊師爺和鹽梟間的手腳,以至于直接被從任上抓進(jìn)京里,丟盡臉面還可能面臨貶官。 對了,這個應(yīng)巡撫背后也是有人的。 師爺?shù)竭@個地步?jīng)]必要堅持誣蔑他,他確實是有說不清來路的財產(chǎn),可是及時被轉(zhuǎn)移走了。 這里與鹽梟的死有異曲同工之妙——轉(zhuǎn)移財產(chǎn)不是一日之功,而且還要不為當(dāng)?shù)毓俑煊X,更難,但應(yīng)巡撫背后的人仍然反應(yīng)很快,替他辦到了,其中蘊含的意思,這個人知道應(yīng)巡撫出事的消息必然也很快,他所身處之地,很大可能也在南直隸范圍之內(nèi)。 瑩月咬著嘴唇,努力想著——南直隸官場就那么大,先后有兩股厲害勢力隱沒,她想試著至少猜出一股來。 …… 猜不出來。 案子不是好查的,她又畢竟大半時候都在深閨里,最深只能想到這里。這時候,石楠笑嘻嘻地掀了簾子,探進(jìn)頭來:“奶奶,眼看快過年了,別用功啦,我們出去逛逛罷,也該買點年貨了?!?/br> 瑩月恍然驚醒,忙道:“對!虧你說一聲,我都沒想起來。” 這是她出嫁以后過的第一個年,從前在徐家她門都出不去,不需要cao這個心,如今自己當(dāng)家立戶,該把cao持起來了。 她不大會,好在平江伯府大面上仍是洪夫人管家,祭祖年宴等這些大場面都是洪夫人在管,不但不要她插手,還怕她插手,故此時近年底,沒有人來吩咐她做任何事情,她在家務(wù)上仍舊是安閑的。 長房這邊,該分的一些分例也分下來了,洪夫人不傻,她要是克扣,方老伯爺還在呢,方老伯爺只愁找不到借口偏向長房,她敢扣一分,方老伯爺敢補過十分來。 故此瑩月這里其實也不缺什么年貨,石楠來這么說,就是個想出門逛逛的由頭罷了——這時候街上多么熱鬧啊,出去看看多好。 她們?nèi)缃袷强梢宰杂沙鲩T的,方寒霄不在的時候瑩月就領(lǐng)著丫頭回去過徐家,跟方老伯爺說一聲就行了,方老伯爺能把方慧教成那樣,不是個迂腐性子,只要去說,沒有不同意的。 “去問問慧姐兒,要不要一道出門逛逛?!?/br> 瑩月想起來,向玉簪道,方寒霄今日不在家,倒是不用去和他說,問一問方慧就可以了。 方慧的女先生放回家過年去了,年后才回來,她這陣子都不上課了,天天閑著玩。 過一會兒,方慧顛顛地跟在玉簪后面來了,清脆地嚷道:“大嫂,我要去!” 瑩月笑應(yīng):“好?!?/br> 兩人收拾了,方慧帶上乳母,瑩月帶上丫頭,到方老伯爺那里說了一聲,方老伯爺給增派了兩個小廝,一行人就出發(fā)。 街市上果真十分熱鬧。 一些店家已經(jīng)提早把紅燈籠都掛起來了,人群來往熙熙攘攘,衣著有貴有賤,還有許多小孩子在大人的腿縫間穿行,笑著打鬧,有頑皮的還往人腳邊摔一種自制的小玩意兒,把人驚得一跳,就扮著鬼臉大笑跑開。 瑩月下馬車不久,腳邊就被扔了一個,摔成兩半的小竹片跳起來,其實傷不了人,動靜也不算很大,但她從前沒見過這個玩法,唬了一跳。擠在她兩側(cè)的玉簪石楠忙聚攏上前,把她護(hù)住。 扔她的是路邊一個擺攤的一個攤主家的小子,攤主是個包著青頭巾的中年婦人,見瑩月一行人衣著不俗,似闖了禍,跑出來氣得兜頭對著自家的淘小子就是一巴掌:“不長眼的小王八蛋,貴人你也敢驚擾!” 婦人下手不輕,小子嘴一咧,就哭起來。 瑩月回過神來,忙虛攔了一下:“這位大嫂,我沒事,別打孩子了?!?/br> 婦人松了口氣,轉(zhuǎn)身跟她致歉:“小夫人大量,真對不住?!?/br> “姐兒,你做什么?”王氏在旁,把想往前竄的方慧拉住,“可不能亂跑,街上人多,小心拍花子的把你拐了去。” “我沒亂跑,你才玩的是什么?”方慧確實沒想走遠(yuǎn),只是湊近那個嗚嗚正哭的小子,往他手里張望。 小子被她一問,嘴巴還張著,眼淚已經(jīng)不覺停下來了——方慧在他眼里,跟小仙女差不多,他憋著嗓子,乃至有兩分害羞地道:“就是爆竹?!?/br> 這是夸張的稱呼了,沒有點火,其實爆不起來,稱為“摔竹”還差不多,把竹子弄成小片,用紗線或者草根之類不值錢隨手能找到的東西松松捆一下,摔的時候劈啪作響,小孩子學(xué)大人,拿這個假裝當(dāng)爆竹玩了。 方慧身邊沒有這么簡陋又粗魯?shù)耐嫫鳎娏诉€挺新鮮,問小子:“多少錢一個?你賣我兩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