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xí)慣了在后世繁華的社會里晚睡，謝長安躺在床上很久都未能睡著。

    睡不著，她的腦子就轉(zhuǎn)了起來，思考神奇的化妝包對她來說，到底有什么用。

    思來想去，謝長安覺得化妝品可以偷偷賣掉賺錢，化妝包就當(dāng)作保險柜，這是她唯一想到的用處了。

    第二天，蘇顏去后面的菜園翻了地，又跟村里的人報備過，砍了些竹子把菜園圍起來。

    第三天，蘇顏買了些種子，撒在了后面的菜地里，就開始帶著謝長安收拾住的房子。

    第四天，蘇顏叮囑謝長安和謝平安在家里待著，自己出去找工作了。

    謝長安雖然早就想出去賣自己的化妝品了，但是一直被蘇顏拉著幫忙干活，抽不出空去。

    這天看到蘇顏要去找工作，就說自己帶謝平安四處走走熟悉情況，得了蘇顏的允許，這才牽著謝平安在村子里閑逛起來。

    村子不算很大，但是人真的很少，有種破敗的荒涼感。

    謝長安帶著謝平安在村子里轉(zhuǎn)了一圈，見到的大多數(shù)都是小孩、婦女和老人，極少看到青壯年，想來大部分都偷渡去了港島。

    除了村人，偶爾有粵省其他地方的人從村子里急匆匆地走過，目光盯著遠處的海灣。

    謝長安一連在村子里轉(zhuǎn)了幾天，都沒發(fā)現(xiàn)化妝品的潛在用戶，反倒是把村子給熟悉了，也和謝平安交上了幾個朋友。

    她手上的化妝品不多，是想賣高價的，所以并不肯低價賣給手上沒錢的人，當(dāng)然，那些拿著相機偶爾出現(xiàn)在村子里的外國人，她也是不敢賣的。

    仔細想了想，謝長安還是覺得去口岸偷偷賣化妝品才合適，那里人來人往，都是來去匆匆的過客，買了化妝品發(fā)現(xiàn)太超前，回來也找不到她這個人。

    等有了本錢了，她可以讓蘇顏成立個小作坊，專門制作各種化妝品。

    這天，蘇顏出門之后，謝長安從化妝包里拿了一支牌子不明顯的口紅放兜里，就牽著謝平安的手，和村里的小孩子走遠了，直去到大馬路一帶。

    玩了一圈即將回去的時候，謝長安看到了一個穿著時髦的女郎，大波浪卷發(fā)、大紅唇、細高跟、小挎包，集齊了這個年代的時髦元素。

    她心中一動，想起蘇顏這兩天越發(fā)憔悴的臉，牽著謝平安走了上去，“jiejie，你真好看?！?/br>
    謝平安年紀還小，自己不怎么會說話，喜歡跟著謝長安說，此時就咬著手指點頭，“jiejie好看！”

    “兩個小家伙嘴真甜……”時髦女郎聽了謝長安的話，笑了起來，又看了看瘦瘦小小的謝平安，從挎包里翻了兩顆糖出來，“這給你們。”

    謝長安大方地接過來，笑著道謝，“謝謝漂亮jiejie……”

    謝平安跟著點頭，“謝謝漂亮jiejie……”

    “不客氣……”時髦女郎笑著點點頭，就準(zhǔn)備離開。

    謝長安連忙叫住她，“漂亮jiejie，你要買口紅嗎？”

    時髦女郎一愣，旋即搖搖頭，“小meimei，jiejie不需要口紅?！彼依锃h(huán)境好，口紅向來在高檔的地方買，或者托朋友從港島帶回來的，怎么可能會要一個貧窮小女孩賣的口紅？

    甚至，她心中此時已經(jīng)升起了一些反感，覺得眼前兩個小孩欺自己和善，有些貪得無厭了。

    謝長安不是真正的六歲小女孩，自然看出時髦女郎對自己的反感，但是她并沒有退卻，而是將口紅拿了出來，“漂亮jiejie，要不您先看看再做決定?！?/br>
    “我不用看……”時髦女郎剛說了四個字，就看到謝長安手中的口紅了。

    謝長安早知道時髦女郎看到精致的包裝會心動的，當(dāng)下就笑著說，“這是我一個港島的親戚給我mama的，我mama說她不化妝，我就拿來賣了。我那個親戚說，這款口紅是淺珊瑚色的，滋潤又鮮嫩?！?/br>
    她一邊說，一邊松開謝平安的手，拿開蓋子，把珊瑚色的口紅旋轉(zhuǎn)出來給時髦女郎看。

    后世的產(chǎn)品無論如何，總是要比現(xiàn)在的高檔和好看，這款淺珊瑚色的口紅正是如此，才打開，就迷得時髦女郎移不開眼睛。

    “我可以拿手上看看嗎？”時髦女郎看到口紅的黑色外皮和金色管，就覺得不是普通的山寨貨，又既喜歡那個顏色，就顧不上自己才拒絕過了，馬上開口問道。

    謝長安點點頭，把口紅遞給時髦女郎。

    這口紅的牌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她手上這一支在后世風(fēng)靡了很長一段時間，因為有個英俊的小鮮rou做了代言人。這時拿出來她其實也擔(dān)心會影響了口紅的發(fā)展的，但是沒辦法，她急需要錢，只能賣掉之后自己不要到這邊閑逛了。

    當(dāng)然，如果很不幸，時髦女郎人脈廣，把她揪出來，她就只能一口咬定是別人給的了。

    時髦女郎已經(jīng)將口紅看了又看，看得愛不釋手了。

    她低頭看向謝長安，“你這支口紅賣多少錢？”口紅是新的，沒有人用過，質(zhì)量也很好，她自然能看得出來的。

    “jiejie，我也不知道該賣多少錢，要不您看著給好了。”謝長安笑著說。她不了解行情，開低了自己吃虧，開高了別人印象不好，所以就沒打算自己開價。

    謝平安跟不上長句子，因此就不說話，只是在旁邊站著看謝長安和時髦女郎說話。

    時髦女郎聽了這話，蹙著眉頭想了想說道，“你這個口紅的牌子在國外也挺出名的，我給你10元，你看怎樣？”

    謝長安并不知道現(xiàn)在的口紅價格，聽了馬上就點頭，“可以的，謝謝jiejie?！?/br>
    時髦女郎見謝長安毫不還價，也不意外，她開的價格已經(jīng)很高了，現(xiàn)在茅臺一瓶才賣7元，一支口紅她給10元，真的很大方了。

    拿著口紅再三觀察，見沒有任何劃痕，沒有任何使用過的痕跡，時髦女郎這才把口紅旋轉(zhuǎn)了回去，用蓋子蓋上放入包中。

    從錢包里拿了一張大團結(jié)，剛想交給謝長安，就想起謝長安還小，變四處看了看，見沒人在意，這才小心地把10元塞給謝長安，又拿了兩顆糖，揚聲道，“行了，拿了糖趕緊回去——”

    “謝謝jiejie——”謝長安自然知道時髦女郎說后面這句話的意思，她感激地看向時髦女郎，“jiejie這么好心，一定好人有好報的！”

    時髦女郎笑了笑，“你們趕緊回去吧，別到處玩了?！闭f完又低聲叮囑，“錢好好藏著，回去給你們mama……”

    謝長安再三謝過她，這才牽著謝平安的手往回走。

    村子里的小孩子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謝長安看了看沒看到人，就不管了。

    回到桂花村，經(jīng)過海上派出所時，謝長安的臉色一下變了。

    第8章

    海上派出所一側(cè)，撈尸體的二老頭旁邊，正站著一臉青灰的蘇顏！

    謝平安也看到蘇顏了，他歡呼一聲，飛快地撞了過去，“mama——”

    蘇顏聽到謝平安的聲音，驀地抬頭，見著了兒子女兒，臉色大變。

    謝長安見了她的神色，知道自己的猜測沒有錯，心痙攣了一下，手指跟著一抽一抽的痛。

    她沒有想到，自己家里已經(jīng)落魄到要到海上撈尸體賺錢了。

    看來，賣口紅賺錢太難了！

    她要再想辦法，讓蘇顏和謝平安都過上好日子！

    蘇顏接住了謝平安，慢慢走了過來，竭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長安，我們回家去?！?/br>
    謝長安點點頭，什么都沒說，跟在蘇顏后面慢慢走著。有謝平安在，她不敢說，怕嚇著了他。

    才走出幾步，忽然聽到身后傳來凄涼悲愴的歌聲，“寶安只有三件寶，蒼蠅、蚊子、沙井蠔。十屋九空逃港島，家里只剩老和小，老和小……”

    荒村沉靜，人聲寂寂，這樣的歌聲幾乎要唱斷了人的愁腸，和李革命那天昂揚的歌聲截然不同。

    謝長安回頭，看到唱歌的正是失去了二兒子的二老頭。

    她快走幾步跟上蘇顏，卻發(fā)現(xiàn)蘇顏的眼圈紅了。

    到了家，謝平安在屋前玩耍，蘇顏在廚房里煮熱上午剩下的稀粥。

    謝長安進了廚房，蹲在蘇顏跟前，目光含淚地看向她，“媽，你不要下海撈尸體好不好？”

    “我、我沒有……”蘇顏有些手足無措，“我只是幫忙挖坑和填埋，我沒有下海撈……我沒有碰到尸體……”撈尸體這活，和幫人哭喪沒什么不同，都是十分低賤的。

    她沒有想到，自己才做了一個上午，還還沒做成一宗生意，就被兒子和女兒撞見了！

    謝長安看見這樣的蘇顏，心中異常酸澀，眼淚流得更急，“挖坑和填埋也不要了好不好？我怕，平安也怕的……”

    蘇顏沉默了一會兒，艱難地點點頭說，“好?！边@個行當(dāng)?shù)拇_不好做，而且會讓長安和平安被人瞧不起，還有就是賺得也不多，更不是能時時做的。

    她早上出門，也是想著好幾天沒事做了，不能坐吃山空，這才魔障了去幫挖坑填埋的。

    灶里的火燒完了，正在向外蔓延。

    蘇顏把剩下一截的柴火往里推了推，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不去撈尸體，她怎么賺錢養(yǎng)活一雙兒女呢？

    謝長安擦掉眼淚，從兜里掏出時髦女郎給的大團結(jié)，遞到蘇顏跟前笑著說，“媽，我撿到一支口紅賣給一個很漂亮的jiejie，那個jiejie給了我10元?！?/br>
    “撿到口紅，買了十元？”蘇顏沒有接錢，而是嚴肅地看向謝長安，“長安，媽從小就教你要拾金不昧，你為什么不聽？”

    謝長安在社會上混久了，完全沒想過拾金不昧這個問題，此時聽到蘇顏的話，一時語塞，半晌說道，

    “是在港島那里撿到的，前后都沒有人，我又不知道是什么，就放口袋里忘了。今天早上我想起這個東西，打開了看到是紅的，才知道是口紅。”

    “那以后撿到東西不許自己收起來，要交給警|察叔叔，知道不？”蘇顏叮囑道。在港島撿到的，只能算了，即使想物歸原主都做不到，因為他們再也沒有機會踏上港島了。

    謝長安點點頭，心里在為難該怎么讓蘇顏以后不要再這么正直。

    吃完中午的一餐，下午就沒有吃的了，謝長安和謝平安跟著蘇顏去買米。

    藏在巷子深處的小雜貨店店主低聲推薦，“天天吃白米飯誰都吃不起，你攙點木薯粉煮粥吃，對，就你前面那個，摻上了煮粥，粥會稠很多的?！?/br>
    蘇顏本來正為錢為難，聽了這話就買了幾斤，和米一起給錢。

    之后又買了一把通心菜，一小塊豬rou，拿回家放好。

    把東西放好，蘇顏沒別的事做，就決定上山砍些柴草回來。

    謝長安擔(dān)心謝平安年紀小走不動，就沒有跟著上山，而是領(lǐng)著他出去逛，并琢磨賺錢的法子。

    這些日子她沒有刻意掩飾自己說話比較成熟，不像小孩子，過了這么多天，蘇顏應(yīng)該慢慢習(xí)慣了。所以她想出辦法跟蘇顏商量，蘇顏應(yīng)該不會懷疑什么。不過為了保險起見，盡量說幼稚一點。

    到晚上吃飯時，謝長安就跟蘇顏提議，“媽，我覺得我們需要做點什么賺錢?！?/br>
    “長安，這事你別cao心，媽會努力賺錢的?！碧K顏看著瘦弱的女兒，眼圈一下子紅了。她太沒本事了，要女兒為賺錢而擔(dān)憂。

    謝長安見了蘇顏這個樣子，知道她是一根筋打算去做正經(jīng)的工作賺錢，就說，“媽，你想做什么？今天我和平安在外面閑逛時，聽人說從羊城買東西到北方偷偷賣出去，能賺好多錢?！?/br>
    這個時代物資十分短缺，什么都要憑票購買，導(dǎo)致分到的票根本就不夠用，所以這種形式的走私是很賺錢的。如果不是因為年紀小，謝長安恨不得自己親自販了東西到北方賣。

    “那個不能做，那個是投機倒把，捉到了要槍斃的！”蘇顏變了臉色連連搖頭，不住地叮囑謝長安以后不要再提了。

    “這不是投機倒把……”謝長安說完想起語氣太成熟了，忙變回兒童的小嫰音，“媽，我們連偷渡都試過了，還怕這個做什么？你以前說過，為了好日子要拼一把，我們現(xiàn)在也該拼一把才是！”

    蘇顏搖搖頭，“投機倒把不好，我不能做這個。我要養(yǎng)大你們，不能被人抓去了的。”

    謝長安心中一動，忙問，“如果有辦法不被人發(fā)現(xiàn)呢？”她的金手指雖然廢，但好歹也能藏點東西的！如果蘇顏愿意做，她會把金手指跟她坦白的。

    這個世界上，她最信任的人就是蘇顏了，她相信蘇顏作為一個母親，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害她的，所以并不擔(dān)心坦白了會對自己不利。

    “不行，不能做這個……”蘇顏繼續(xù)搖頭。

    可是第二天出了一件事，讓她瞬間改變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