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這樣的陸白,連齊澤都很少見過。 上一次她這么嚴肅,還是他練武將陪練的一個侍從給弄傷了的時候,但是因為年少氣傲,拉不下臉給一個下屬道歉,被陸白狠狠的訓斥了一頓,一周沒有理會他。 “阿白……” “怎么?看你的反應陸大人平日很和藹可親?” 魏暮瞧著齊澤直愣愣地樣子,好像被陸白嚴肅的模樣給弄得有些怔神。 身旁的侍女將果物剝好遞在了他的唇邊,他蹙了蹙眉,將腰間的折扇拿出拍掉了少女的手。 “本王讓你剝了嗎?” 原本還對著齊澤勾唇帶笑的男人,此時厭惡的看了一眼因著他容貌被迷的面色緋紅的侍女,像冰碴子一樣。 侍女被男人冷冽的語氣嚇得面色蒼白,伏跪在地上懇求饒恕,全身瑟縮顫抖著,楚楚可憐。 齊澤這才反應過來從陸白的身上移開視線,剛想要回答魏暮的話的時候,沒想到男人突然變了臉色。 梁越知曉寧安王喜怒無常的脾性,他連忙上前為自己的侍女的無禮賠罪。 魏暮其實并沒有怎么為難她,看著一主一仆都害怕的請求饒恕的模樣,更覺得煩躁無趣。 “下去,看著礙眼!” 這話是對那侍女說的。 她不住的道謝,然后被人帶離到了后面。 陸白眼里是些微的厭煩,視線瞥過去,落在那個俊美如斯的男人的身上,更覺得頭疼。 “王爺,你別打擾了阿白?!?/br> 齊澤看著陸白,便知曉了她的情緒,于是直直地注視魏暮這么真誠地說道。 “……” 我被人sao擾了還不許我生氣了不成?? …… “布置考場的,只有考官們和幾名小廝,其余的一概不能進入這里。” 陸白手指一下一下的點著桌子,她是明白的,有人知曉少年的實力,為了讓他不過關(guān)所以買通了人做了手腳罷了。 這個事情本來就不是什么命案之類的,只要稍加思索便簡單到覺得浪費時間。 但是大部分的人是能夠猜到誰做了手腳,卻不知手法,這也是很麻煩的一個步驟。 簡單是簡單,然而關(guān)鍵處卻必須要解出來,否則還是無法定論。 “你走過來一些?!?/br> 她對著洛溪說著,面上清冷,沒有一絲一毫的玩笑成分。 少年頓了一下,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抬眸看向陸白,眼眸清明,正如他的名字一般,溪水潺潺。 “大人……” “走到我面前?!?/br> 陸白再附加了一下說明著,黑色的長發(fā)如同綾羅綢緞一般,明月的輝澤落在她的眸子里那樣,里面流轉(zhuǎn)著的是細碎的流光。 洛溪猶豫了一下,還是抿著唇走到了她的面前,只是半步的距離,站定著。 陸白從位置上站起來,直接伸手朝著少年的手腕處扣去。 不僅是洛溪被嚇了一跳,一旁坐著的齊澤也起身想要過去將少年從陸白身邊拉開。 魏暮雖然不知道陸白要做什么,但是對于看戲,他一向是來者不拒的。 “齊少主,還是和本王一起坐著看看陸大人要做什么吧。你是她的朋友,難道還信不過她?” 話是這么說,但是齊澤還是莫名的煩躁。 陸白不知曉自己的這個動作會引起少年如此巨大的情緒波動,她瞇了瞇眼眸,洛溪僵硬著身子被她看的很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 “陸大人,請你放開我……” 她沒有說話,將洛溪的手抬起,直直地盯著他青白的衣袖處,良久才松開了他。 “你在答題的時候,衣袖處是不小心沾染了墨跡的……” 陸白這么說著,洛溪下意識抬起手看了一眼衣袖處,卻發(fā)現(xiàn)那里沒有一絲污跡。 他也印象,他是有染上墨跡的。 可現(xiàn)在…… 這個墨是被人動了手腳的,寫在紙上的時候能夠看到字跡,但是等到干了之后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變成了白紙一張。 梁越?jīng)]想到陸白觀察得這么仔細,眼神晦澀,原本以為還算隱秘的事情,卻暴露的如此之快。 其實如果陸白沒有注意到洛溪,那么試卷收上來的時候,看到白卷只會當做棄權(quán)處理,哪有后面這么多的事情? 誰也不會知曉,而少年也只會覺得是自己沒有考上而已。 魏暮勾了勾唇,將一旁梁越的神色盡收眼底。 如果不是陸白來監(jiān)考,可能真的是一場很完美的設(shè)計。 “梁大人,請去幫我把洛溪位置上的墨拿過來?!?/br> 她剛開始就猜測到了,能夠動手腳的只有內(nèi)部負責人員,也就是副考官們了。 那么現(xiàn)在是誰做的,其實也隱約清楚了。 陸白目光深邃,看著梁越反應了一會兒應允了一聲之后朝著外面的考場處走去。 她一直注視著他的身影,之前溫和的面容沒有一絲的溫度。 知道是誰又如何…… 他完全可以栽贓給他手下的小廝,說是他收取了賄賂而做出了這等事情。 魏暮眼眸隱約興奮,原本覺得還有些無趣,現(xiàn)在越發(fā)的開始愉悅起來。 他和陸白想到了一起。 陸白故意裝作只是知曉了墨有問題,所以給人的感覺是將重心放在了研究墨上面,還沒有想到后面誰人負責這塊布置的上面。 然而梁越他們不知道的是,她在叫人去喚洛溪的時候,已經(jīng)理順了一切。 現(xiàn)在她將人支開,不過是防止梁越去后面用金錢引誘,吩咐小廝怎么應答頂替罪責而已。 因為負責的只有那么幾個人,每個人所負責的板塊又是明確固定的,在紙墨上是梁越的小廝負責的。她只要比他提前去撬開他們的嘴,便直接將軍了。 “秦大人,你去將所有負責的小廝們給帶來,齊澤也去幫忙一下可以嗎?” 梁越的計劃其實是天衣無縫的,因為棄考交了白卷和答了題卻因為墨的因素而變成白卷,放在一起,即使閱卷的時候也不會被引起任何的注意的。 在公布成績的時候,只會公布上榜的人,而不會有分數(shù)。 洛溪看到自己沒在榜單,也只會覺得自己還需要提升,不會想到墨或者卷子有問題。 而陸白,卻是他完美計劃的最大的一個變數(shù)。 或者更準確的來說,洛溪身上的氣質(zhì),和周圍人格格不入的青蓮之姿,是讓他被注意的點。 魏暮原以為陸白是一個慢性子優(yōu)柔之人,這一次對她倒是真的刮目相看了。 行事果斷的,和他那位侄子一般無二。 男人淺淺的笑了,第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覺得有趣的笑了。 事情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梁越會被陸白一紙奏折彈劾,革去官職。 陸白至始至終都看的明白。 這不過是一場類似于世家公子之間,嫡母嫡子打壓有才華,能夠有機會出人頭地的庶子的一種手段罷了。 無論是青川還是別國,自古以來,都是如此。 第十八章 洛溪回了家,一時之間還是有些恍惚。 在別院的角落深處,是他母親所住的地方。因為柳氏為侍女出身,所以這樣的待遇倒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這也是少年想要考取功名的原因之一。 而因為洛溪的確是少有的天才,所以才會被嫡夫人忌憚。 陸白的雷厲風行,在洛溪回府上的時候便感覺到淋漓盡致。 涉及賄賂官員干擾考試的罪名的嫡夫人被她直接給押送到了她那里,審訊完之后就關(guān)進了牢獄之中,大約兩個月之后才可以出來。 “溪兒過來坐,娘為你做了個發(fā)帶,我給你束上試試?!?/br> 洛府上下因為這個事被鬧得厲害,洛溪的父親專門前去給陸白和魏暮他們賠罪,并捐了一千兩銀子,態(tài)度自是誠懇,但是該有造成的影響還是不可避免。 而眼前的婦人,眉眼柔和,好似這些事情都與她無關(guān)一樣,她就像個外人,沒有過問絲毫。 洛溪看著女人,半晌,之前還覺著親情涼薄異常,心寒不已,現(xiàn)在似乎一切都沉了下去。 他朝著柳氏那里過去,坐在了那個石椅上。 少年挺直的脊背上是如墨的長發(fā),他輕輕地將原本的發(fā)帶給取下,微垂著眉眼,等待著女人的動作。 她注視著洛溪的背影,修長白皙的手拿著檀木梳子,緩緩的梳理著他的發(fā),流水一般。 “溪兒,跟為娘說實話,你覺得難過嗎?” 洛溪愣了一下,春日的陽光微暖,此時他卻沒有感覺到任何該有的溫度。 “……有點?!?/br> 他知曉他們娘倆在這座幽深的宅子里并沒有什么地位,在這個尊卑等級分明的時代,少年早熟的讓人心悸。 但是即使知道和那些兄弟姐妹們沒多少情分,在赤.裸.裸的真相的面前還是有些心涼。 女人只是微笑著,無喜無悲。 “那位陸大人,如若你真的有幸高中,別忘了她的恩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