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節(jié)
樊衡舉目遠眺火光微明之處,沉聲道:“都準備好了?” 兩名軍士齊聲應“是”。 樊衡遂抬了抬手,“去那邊埋伏。”待兩人走遠些,便帶著令容拐出營帳,往僻靜處去。他是范自鴻的親信,旁人不敢不敬,加之夜色漆黑,哪怕令容那身盔甲寬大,走路姿勢跟男人截然不同,也無人察覺。 拐過數(shù)道營帳,遠處的喊殺聲似漸漸往這邊挪過來。 樊衡摸出一枚藏之極深的哨箭,遞在令容手里,“往前走過二十多個軍帳,有處小山包,在那邊放出哨箭,會有人救你。跟你說的那些名字,都記住了?” “嗯,放心!”令容收了哨箭道謝,沒敢多逗留添亂,迅速往遠處走。 北地冬夜的寒風呼呼刮在臉上,鉆進領口,讓她渾身忍不住打個激靈。 廝殺聲漸漸靠近,令容行至山包后躲起來,因這一帶已在營帳之外,瞧著左右沒人,才摸出哨箭,按韓蟄教過的法子扔出去。那哨聲低沉卻悠長,混在風聲里不甚清晰。好半天,才聽見不遠處傳來極輕微的動靜。 “令容?令容?” 聲音很低,卻很熟悉。 令容心跳驟快,低聲道:“哥哥?” 高可過人的茅草從里,傅益身著黑衣,帶著兩名隨從,悄無聲息地靠近,停在她面前。 令容小心翼翼地起身,被傅益握住手臂,聲音壓得很低,“受傷了嗎?” “沒有。”令容搖頭,心里不再害怕,只覺得擔心,低聲道:“夫君那邊……” “不會有事?!备狄嫔跏呛V定,因營中軍士都已調去對付韓蟄,這一帶防備甚松,遂在兩名隨從的掩護下,帶著令容迅速離開。至遠處翻身上馬,將外套脫了給令容披著,踏著夜風縱馬馳遠。 …… 火把照出的昏暗里,韓蟄率兵廝殺,向布了火油的營帳步步逼近。 范自鴻雖竭力抵抗,亦不斷后退。 河東駐軍雖眾,卻不及韓蟄所選的精銳,加之韓蟄驍勇悍厲,范自鴻本就沒打算能勝他。不過以逸待勞,誘敵入觳,他敗退得心甘情愿,只是怕困不住韓蟄,幾乎是以身為餌,命守將將韓蟄的兵丁攔截在后,只放韓蟄獨自向前沖殺,逼近陷阱。 火油的味道隨夜風撲入鼻端,范自鴻的猙獰笑臉亦在火把下清晰分明。 “她就在帳中,敢去救嗎?” “錦衣司使的名聲讓人聞風喪膽,卻護不住一介婦人。” “今日就算你奪下這黃陵谷,她也得葬身在此!” 聲音冷嘲譏諷,一寸寸點起怒火,范自鴻且罵且退,卻在臨近陷阱時,撥馬跑向旁邊。誘餌近在咫尺,韓蟄要么以匹夫之勇沖進去救人,要么放棄那嬌滴滴的美人,懦弱認輸。 范自鴻滿目冷笑,等他抉擇,卻未料韓蟄驟然舉箭,摸出個火折,搭在箭尖。 弦滿弓勁,錚然破空聲中,激射而出。 范自鴻驚愕勒馬,便見利箭射向營帳,火折迎風亮了亮又熄滅,那未熄的火星子卻落在營帳,觸到澆滿火油的布和柴,霎時竄起火苗。 旋即火舌升騰,卷著寒冷夜風,迅速舔舐蔓延,借著風勢,幾成火場。 韓蟄站在火場邊沿,半邊臉被火光映照得通紅,連烏黑的鐵甲都翻出暗紅的光澤。極亮的光芒下,他眉峰鼻梁的陰影都清晰分明,那雙眼睛亦冷沉淡漠,冷聲道:“婦人生死,怎與國家大事相較?” 說罷,策馬驅馳,仍向范自鴻追殺。 熊熊火光沖天,范自鴻埋伏下的弓箭手都瞄著正中的營帳,待反應過來時,韓蟄卻已繞向別處。 范自鴻未料韓蟄竟會做出這樣決絕的事,見營中火氣,韓蟄卻毫發(fā)無損,稍見慌亂。 兩邊軍馬在火場周遭混戰(zhàn)廝殺,韓蟄緊追不舍,范自鴻難以匹敵,又被韓蟄的軍士攔住去路,無力再守營帳,只能試圖沖殺出去,另尋援助。 慌亂中,想起還在火場埋伏的樊衡,忙高喊一聲,要他應援。 遠處樊衡仗劍在手疾奔而來,韓蟄亦在此時彎弓,手里握著三支鐵箭。 嗖!嗖!嗖! 鐵箭蓄滿力道連珠而發(fā),悉數(shù)射向范自鴻要害。 范自鴻聽風辨音,躲過前兩支,卻被第三支射中。那箭攜著極強的勁道,帶得他身子猛晃,韓蟄的第四支箭緊隨而至,射在他后心,卻是稍稍偏了半分,能令他重傷垂危,卻不至于一箭斃命。 這片刻之間,樊衡已疾奔而至,搶了近處一匹馬,手中匕首甩出,徑取韓蟄。 錦衣司正副使對戰(zhàn),單論身手,不分伯仲。 樊衡從側偷襲,來勢強勁,韓蟄被迫閃身躲避,這瞬息間,樊衡已將范自鴻護住,往前疾沖。錦衣司的人向來兇悍,樊衡為護主上,更是拼盡全力,后背幾乎毫無防備,只管揮劍沖殺,將攔路的軍士盡數(shù)唬退。 韓蟄策馬追了幾步,咬了咬牙彎弓搭箭,在樊衡逃出重圍時,鐵箭射向他后背。 樊衡似是晃了晃,卻仍未回頭,在范自鴻幾位護衛(wèi)的保護下,迅速逃遠。 第178章 夫妻 十數(shù)里外, 令容雙手捧著熱茶,正在屋中端坐。 被傅益救下后,一行人趁夜色疾馳回城, 傅益趕回去接應韓蟄,她則被安排在此歇息。 韓蟄在恒城跟劉統(tǒng)對峙數(shù)日后, 與楊裕的部下合力收復了數(shù)座城池,因范通率軍南下,范自鴻又恰好送上門來,便按兵不動,命大軍在這座北郡城里休整, 調精銳巡邏戒備,暫時未主動出戰(zhàn)。 這座院落是征用的城里一處客棧, 雖在戰(zhàn)事中稍有損毀, 住人倒也無礙。 屋里炭盆熏得暖熱,桌上的一碗姜湯已經(jīng)喝盡,坐在炭盆旁擁著大氅烤火, 渾身漸漸暖熱了起來。 令容自知這回行事冒失,雖有驚無險, 卻給韓蟄添了許多麻煩, 心中甚是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