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jié)
令容只咬了一口便偷偷放下,無視隔座章斐打量的目光,只望外賞花。 萬花園的盛名倒不是白來的,按春夏秋冬分成四片,環(huán)繞這座丈許高的閣樓,這一帶皆是春夏之交盛開的草木花卉,一眼望過去,姹紫嫣紅,襯在巍峨宮城和逶迤紅墻的背景上,倒頗悅目。 閣樓對面是個戲臺,今日有梨園子弟獻(xiàn)戲,絲竹琵琶悅耳。 歌舞過半,遠(yuǎn)處步輦漸近,永昌帝在閣樓處下輦,被管事內(nèi)監(jiān)劉英扶著走上來。 女眷們起身跪拜,永昌帝粗粗掃過近處那些年過四五十的命婦,只擺擺手,“朕來看看太子,諸位自管賞花?!?/br> 說話間行至皇后身邊,就著寬椅坐下,逗弄襁褓里的孩子。 這昏君雖荒唐,待兒子倒是有舐犢之情,笑瞇瞇地逗著,滿面慈愛。太子在他懷里也乖巧,小胳膊伸出來,抱著他手便玩,晚間一串金鈴也隨之叮當(dāng)作響。 “兒子喜歡朕?!庇啦蹓旱吐曇簦葡蛘缁屎?。 甄皇后笑容溫婉,“太子一個人孤單著呢,整日盼著皇上能陪他。等范meimei的孩子生出來,他添個玩伴,怕是才能讓皇上少cao點心?!?/br> 她提及范貴妃,永昌帝下意識向貴妃的座次瞧過去,就見桌椅陳設(shè)儼然,卻空無人影。 “貴妃呢?” “臣妾已打發(fā)人去請,只不知她是否得空。”甄皇后眉目微黯,嘆了口氣。 懷里的太子仿佛也覺出她的黯然心緒,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定定瞧著,笑容也沒了。 永昌帝皺了皺眉,環(huán)視跟前幾位嬪妃,都應(yīng)召而來,剩下貴妃那座位邊格外惹眼。 絲竹聲隔著花圃傳來,帝后高居上位,也不怕旁人聽見說話。 甄皇后勉強擺出個笑容,“貴妃有孕,晨昏問安的事我也都免了,她懷著皇嗣,失禮不敬,都是宮里姐妹,我也不計較。臣妾原是想著她產(chǎn)期臨近,怕會憋悶,趁機召過來,一道散心的。昨晚問過皇上的意思,皇上也允準(zhǔn)了?!?/br> “朕知道?!庇啦垲h首。 甄皇后便掃了那空座一眼,“今日這宴席,誥命們都來了,空著座次畢竟不好?!?/br> 枕邊風(fēng)吹多了畢竟有些用,甄皇后誕下太子又寬宏大度,這半年順著永昌帝的喜好行事,無不妥帖。中宮威儀漸彰,范貴妃卻仍如從前般驕縱倨傲,連對皇后的問安之禮都免了,盡數(shù)落在永昌帝眼里。 從前恩愛情濃,捧在掌心的女人怎么胡鬧都無妨,如今貴妃數(shù)月沒侍駕,晚間多半的甄皇后婉轉(zhuǎn)承歡。 吃膩了妖艷勾人的貴妃,甄皇后的溫婉便別有韻味。 永昌帝縱然顧念舊日情分,卻終于記起了后妃尊卑。且這事本是他首肯的,當(dāng)著眾誥命妃嬪的面空著位子畢竟不好,遂召來劉英,叫他親自去請貴妃過來賞花散心。 第121章 反目 范貴妃奉召過來時, 宴席已近尾聲。 她的身孕已有九個月,按太醫(yī)推算, 該四月下旬臨盆。為能在產(chǎn)子時順暢些, 這兩月里,她雖推病將甄皇后避得遠(yuǎn)遠(yuǎn)的,閑暇時卻常由宮人扶著各處走動, 被永昌帝撞見過數(shù)回。 禮數(shù)有失, 不敬皇后的罪名她敢擔(dān)著,如今永昌帝親命劉英來請,她卻沒敢推諉。 ——甄皇后縱未必得寵, 甄家的聲望擺在那里, 中宮之位便難撼動。而范貴妃的權(quán)勢氣焰卻多是靠永昌帝的寵愛得來,永昌帝又是個極愛顏面的人,范貴妃深知其秉性,自不敢明目張膽地觸其逆鱗。 好在萬芳園離她的宮室不算太遠(yuǎn), 前兩日范貴妃還乘著步輦來散心過。 宮人環(huán)侍的步輦在閣樓下停穩(wěn),范貴妃雖未刻意描眉施粉, 衣裳首飾卻都是精心挑選過的。新裁的宮裝飛鸞華彩,嶄新的錦緞在春光下格外鮮麗, 她身段本就出眾, 孕后小腹雖高高隆著, 別處仍被宮裝勾勒得曼妙, 襯著發(fā)髻間金玉釵簪, 明艷照人。 小心翼翼地下了步輦, 兩位宮女左右攙著,扶她慢慢上階梯。 這閣樓離地也只丈許,因是給后妃賞花所用,階梯修得格外平緩,不能說如履平地,上下也半點都不費力。 范貴妃卻走得極慢,單手撫著孕肚,兩步一歇,不緊不慢。 賺足了誥命們等候的目光,她才緩緩走過來,由宮人攙著向帝后行禮,笑吟吟道:“臣妾聽聞皇后設(shè)宴賞花,本該早些過來,只是這孩子鬧騰得很,來得遲了,還請皇上恕罪?!?/br> 她肯來,永昌帝自是高興,親自扶她入座。 女眷賞花,永昌帝本是過來露個臉瞧瞧太子,被貴妃耽誤到此刻,索性沒再離開。 …… 恭維寒暄的宴席結(jié)束,甄皇后便請女眷們自行賞玩,不必拘束。 范貴妃施施然起身,“臣妾也有許久沒來賞花,皇上陪著一道走走嗎?”說罷,朝甄皇后粗粗行禮,仍是舊日風(fēng)頭占盡的模樣,同永昌帝走在前面。 甄皇后也不惱,叫宮人伺候好太子,跟在永昌帝身后。 走到楊氏附近,卻又笑著與她和寧國公夫人同行說話。 令容也跟在楊氏身后,因前頭范貴妃和永昌帝走得慢,只能慢往前挪。 沒走幾步,旁邊一道身影湊過來,卻是章斐。 “少夫人數(shù)日沒見,氣色倒是不錯?!?/br> “章姑娘精神也不差啊?!?/br> 章斐唇邊噙著點笑意,“其實是有件事想請少夫人幫忙。孤竹山上有座普云寺,少夫人想必聽說過?”見令容頷首,續(xù)道:“普云寺里有位高公子,畫的山水極好,千金難求。我想求一副送人,卻又怕他不肯,聽聞少夫人跟他是故交,能否請少夫人幫忙引薦?” 這話來得突兀,令容微詫。 高修遠(yuǎn)在普云寺的名聲她是聽說了的,雖在其中時日不長,卻因一幅飛瀑而得寺里高僧盛贊,旋即,先前從筆墨軒賣出的山水也被裝裱翻出,叫人贊不絕口。 短短兩月之間,他在京城聲名鵲起,令容哪怕身在后宅,也有所耳聞。 盛名之下,高修遠(yuǎn)也一改從前閑云野鶴的淡然做派,跟京城里擅書畫的名家往來頗多,赴過數(shù)次文人雅會,卻又?jǐn)[著孤高姿態(tài),輕易不肯給人潑墨贈畫。 他年紀(jì)輕,書畫上的造詣卻不低,加之胸中自有風(fēng)月山河,縱有沽名釣譽之嫌,卻也是聲名漸噪,求者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