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jié)
她雖年紀不大,卻已是朝中數(shù)得過來的三品誥命,章斐即便年長,仍是白身,禮數(shù)所需,端然拜見,“少夫人果真天姿國色,福氣過人?!?/br> 語氣溫婉,姿態(tài)端正,然而四目相對,那雙沉靜的眼睛里仍有打量的意味。 韓大哥,呵,嫁進相府三年,令容還是頭一回聽見有人這般稱呼韓蟄。 那邊高陽長公主已引著話題敘舊起來,說些幼時的事。 十來年前,韓鏡與章瑁之同為相爺,輔佐先帝。韓蟄、韓征跟章素交情頗厚,高陽長公主沒幾個朋友,跟章斐也往來頗多,因章素疼愛meimei,幼時時常帶在身旁,外出踏青或是上街市玩鬧,便是韓蟄、韓征跟章素結(jié)伴,后面跟著個章斐,偶爾還有高陽長公主——彼時韓瑤年紀尚幼,甚少摻和。 如今說起舊事,章斐還沒頗安靜,高陽長公主倒是甚為懷念,目光不時掃過令容。 令容知道韓蟄對長公主無意,自然不放在心上。 只是這位章斐,安安靜靜的模樣,讓人難以捉摸。 那“韓大哥”的稱呼在耳畔響來響去,魔音繞梁似的,有點頭疼。 好在這二位只是來道賀而非赴宴,坐了一陣,喝了兩盞茶,仆婦又來稟報說寧國公夫人來道賀,便起身先走了。 …… 晚間令容回銀光院時,稍覺疲累。 比起去年設(shè)宴時的熱鬧忙碌,這般零散清閑的招待并不費事,且挨個招呼,比一堆人圍著的場面輕松些,無需太費神。不過畢竟需迎送招待,令容回屋后躺在美人榻上,便不想動彈了。 晚飯紅菱備得清淡可口,令容多吃了點,也懶得去消食,仍在美人榻上躺著。 時氣漸漸熱起來,屋里炭盆撤去,開半扇窗戶,蓋著薄毯閉目小憩,著實愜意得很。 宋姑見她疲累,也沒多去掌燈,只將取亮的燈燭點了,叫枇杷紅菱放輕手腳,自去側(cè)間熏衣裳。 夜色漸濃,屋里也漸漸暗沉下來,唯有門口兩束燈燭照著,昏暗朦朧。 令容半抬眼皮瞧著藻井,隨手取了旁邊蜜餞慢嚼,神游天外。 恍惚中仿佛聽見姜姑的聲音,她等了片刻沒再聽見動靜,目光微偏,就見韓蟄不知是何時進來的,姿態(tài)俊偉,換了門下侍郎的暗紅官服,蹀躞繁復(fù),繡紋華貴,襯著滿身冷厲的氣勢,愈見謹重嚴毅,氣度雄遠。 她瞥了一眼,并沒起身迎接,腦海里仍有半根弦松著,神游未回。 韓蟄踱步過來,在她旁邊站著,“累了?” “嗯?!绷钊萋勔姷茪?,總算坐起身,“我?guī)头蚓龑捯??!?/br> “累了歇著。”韓蟄按住她肩膀,自將蹀躞解了,仍在旁邊案上。 令容卻已全然回過神來,起身幫他解開衣衫,“夫君喝酒了?” “甄相的宴,推不過喝了兩杯?!?/br> 這顯然是用過晚飯了,令容估摸著熱水也備好了,一問時辰,竟已是戌時中了,遂沒耽擱,讓韓蟄先去盥洗,她叫人熬了醒酒湯備著,將那襲嶄新的官服搭好撫平,吩咐枇杷鋪床畢,落下簾帳。 不多時韓蟄出來,換她盥洗。 待令容再出來時,屋中燈燭半熄,韓蟄寢衣微敞,已在榻上坐著了。 他喝的那酒后勁兒倒是不小,哪怕盥洗過,酒氣也沒散去,隨他呼吸縈繞在床帳里。 令容也不急著上榻,自取了銀剪,去剪幾朵燈花。 背后傳來韓蟄的聲音,“今日累嗎?” “不算累,躺會兒就歇好了?!绷钊莼厣?,對上韓蟄的目光,就見他靠在軟枕,那寢衣敞得比從前更甚,松垮垮搭在肩頭,盤扣皆開了,直到腰腹才收起來,昏暗燭光下,那勁瘦的腰身清晰分明。偏偏那臉上清冷硬朗,仿若無意。 她別開目光,韓蟄唇角微動,“不想睡?” “夫君先穿好寢衣?!?/br> “身上熱,散散熱氣。” 這理由還挺冠冕堂皇,令容沒法子,遲疑了下,提起白日的事來,“聽說梅塢的主人章老回京了?” “昨日回的,拖家?guī)Э?。?/br> 令容“唔”了聲,因漱口后不好再吃蜜餞,只拿旁邊竹簽子擺弄。 韓蟄等了片刻,看她只管傻坐著,道:“過來?!?/br> 令容坐著不動,見他撩起錦被似要起身,想起那晚浴房里的長案,嚇得趕緊走過去,被韓蟄攬在懷里。她鬧小脾氣的時候,總愛耷拉著腦袋,欲言又止,愛答不理的,韓蟄自問這兩日沒太過分地欺負她,有點摸不清頭緒,“不高興?” “沒有啊?!绷钊輰⑺麑嬕玛H上,拿扣子系緊了。 一抬頭,見韓蟄仍盯著她,雖有滿身淡淡酒氣,目光卻仍舊鋒銳洞察,讓她那點小脾氣無所遁形,索性挑明了,“前晌高陽長公主和章姑娘來道賀,說了好些夫君從前的趣事。” “哪個章姑娘?” “章老的孫女?!?/br> 韓蟄“哦”了聲,“章老有三位孫女?!?/br> “跟夫君有淵源的卻不多?!彼÷曕止?。 韓蟄唇角微動,“章素的meimei?” “似乎是吧。從前總跟著夫君玩的那位。” 總跟著他玩?韓蟄皺了皺眉,章老三位孫女里跟他玩過幾回的就只章素的meimei章斐,那會兒他還能偶爾偷空調(diào)皮,那小姑娘跟在她哥哥身后甩不掉,偶爾也會帶著,添了不少麻煩。遂只淡聲道:“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