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緊繃的弦被錚然撥動，尋常強(qiáng)壓的血?dú)怫畷r涌上腦海。

    韓蟄眸色暗沉，幾乎是僵硬著擱下書卷，躬身將她抱起，放到里側(cè)。

    她的身段柔軟，抱在懷里不重，手指不慎碰到胸旁，觸手軟彈?；璋禒T光下她闔目安睡，肌膚如玉，比上等瓷器還精致柔潤。韓蟄盯了片刻，忽然想，這般容貌，滋味應(yīng)當(dāng)不錯吧？

    她畢竟是他的妻，雖說年紀(jì)還小，嘗一嘗應(yīng)當(dāng)無妨。

    韓蟄鬼使神差地低頭，在令容臉頰親了親，滋味比想象的好。

    似乎……還不錯。

    韓蟄直起身，給她蓋好錦被，去內(nèi)室拿冷水洗了洗臉，吐納調(diào)息兩回，才出來熄了燈燭睡覺。

    次日清早，天沒亮?xí)r他就起身走了，沒驚動令容。

    ……

    臘月天寒，趕在小年前，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下了場厚雪。

    韓蟄近日因公務(wù)出京，據(jù)說是親自出手去提人，聽楊氏說此行頗險，他帶了副手樊衡和數(shù)位高手，怕是年底才能趕回。

    令容睡覺時沒了顧忌，肆意占了寬敞的床榻，晚間睡得舒服，醒來也精神奕奕。

    早起梳洗罷，枇杷便將早就熏暖的金邊琵琶襟小襖給令容穿上，罩上淺色衣裙，外頭再披件孔雀紋羽緞紅披風(fēng)，腳底下踩彩皮小靴，綴了紅珠，往雪地里一站，霎是好看。主仆同行，走到靜宜院外，連韓瑤都多瞧了兩眼。

    不多時，連甚少在內(nèi)院露面的韓征都來了。

    給楊氏問安罷，一齊去慶遠(yuǎn)堂時，太夫人興致頗好，說如此厚雪覆蓋，外頭雪景必定很好。韓瑤前陣子去長公主府上看梅花，那兒梅花開得熱鬧，延了這幾日，京郊的那片梅林怕是也開了。

    因小年后便要忙著過節(jié)，年節(jié)里各處請酒未必得空，太夫人遂動了去賞梅花的心思。

    韓征和韓瑤當(dāng)即附和，楊氏也覺有理，當(dāng)即叫人去安排車馬。等二房婆媳來問安時，將事兒說了，遂各自回屋添了御寒的衣裳，帶上暖手小爐，一家子女眷浩蕩出門。老太爺和韓墨兄弟都去了衙署，韓征在羽林軍中當(dāng)差，今日正好輪休，便騎馬跟著。

    出得相府一瞧，各家都有這般心思，街上車馬絡(luò)繹不絕，城門口排了頗長的隊(duì)伍。

    因深雪中路滑難行，為好駕馭，管事備的都是精致小馬車。

    太夫人和兩位夫人各自一輛，韓瑤早早就拉著令容同乘，剩下唐解憂跟堂嫂梅氏一輛。

    先前廚房中被擺了一道，令容心存疑惑，叫宋姑探了探，才知道太夫人有意將唐解憂許給韓蟄，只因楊氏不肯，韓蟄又無意，才拖到如今。既然明白原委，那日唐解憂的打算就呼之欲出了——無非是想趁韓蟄對她也無意，叫她犯韓蟄的忌，留下個壞印象，趁早叫她被夫君厭棄。

    這般打算她明白，韓蟄或許也能猜出，楊氏和韓瑤呢？

    嫁進(jìn)韓家這些天，令容往靜宜院去得勤快，跟韓瑤處得多了，便覺她是個外冷內(nèi)熱、性情爽利的人。韓瑤比她年大一歲，怎么都叫不出“嫂子”，雖不刻意示好，相處起來卻也不難。

    唐解憂在韓家住了七年，又跟韓瑤同齡，到了慶遠(yuǎn)堂時，表姐妹卻甚少說話。

    今日韓瑤搶著跟她同乘，顯然也是不欲跟唐解憂一道。

    ——這其中必有緣故。

    ……

    馬車行得緩慢，到城門附近便堵住了。

    令容手里抱著紫金手爐，見韓瑤頻頻掀側(cè)簾望外，便一笑道：“雪天路滑，那幾道車轍不好走，出了城門上官道出去就好了?！?/br>
    “你倒是半點(diǎn)也不急。”韓瑤收手，也抱了暖爐端坐。

    令容隨手取了屜中的糕點(diǎn)，給韓瑤遞了一塊，吃了兩口，隨口道：“吃著這糕點(diǎn)，倒想起件趣事。先前給你哥嘗這個，他只皺眉，仿佛覺得味道不好。我原還想他過于挑剔，見識了他的廚藝，才算明白，他挑剔自有挑剔的道理?！?/br>
    “大哥廚藝很好，只是旁人都輕易吃不著——那天算你有口福?！?/br>
    “是嗎？我瞧那廚房里諸事齊備，還當(dāng)他常會下廚?！?/br>
    “那廚房一年就用五六次?！表n瑤又取了一塊慢慢吃，“他從小挑剔，當(dāng)年從軍時因飯食不好，餓瘦了許多，就偷空自己做飯吃。后來回府就有了那廚房，或是他有閑心，或是朝堂上的事實(shí)在艱難，他才會去廚房里待半天，算是尋個樂子吧?！?/br>
    “那他可真是有天分?！绷钊萦芍再潎@。

    ——習(xí)武從軍，能率軍平叛。習(xí)文讀書，能高中榜眼，若非韓鏡避嫌，恐怕能點(diǎn)成狀元也說不定。進(jìn)了錦衣司，又有膽氣又有手段，震懾四方。閑暇時拿做菜解悶，還能做出那般美味。這天分，令人發(fā)指！

    韓瑤便笑，“天底下像我哥這般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才會……”

    她聲音一頓，令容瞧過去，察覺她唇角浮現(xiàn)譏諷。

    “才會有人纏著不放？”令容猜出她的意思。

    “母親眼光還真準(zhǔn)，你倒聰明?！?/br>
    既然韓瑤提到這茬，令容順勢嘆道：“我當(dāng)時還疑惑，平白無故叫我做菜，不知是什么打算。得知那廚房的主人，才算明白過來。也算因禍得福，嘗了嘗你哥的手藝，回味無窮?！?/br>
    韓瑤噗嗤一笑，“果真就惦記著吃。”頓了頓，又道：“有些話母親不好明說，我卻要提醒你。唐家表姐心思深沉，被她盯上，需多防備。你可知道銀光院里為何只有姜姑伺候？”

    這話說到了令容心坎里。

    貴家出身的男子，身邊除了仆婦，大多都有丫鬟照顧起居。

    韓蟄卻是個異數(shù)，書房里兩位仆婦，銀光院里只留姜姑，旁的都是她嫁進(jìn)去后才調(diào)來的。令容特地叫宋姑打探過，只知道從前也有丫鬟，因犯了事被趕出府，后面就沒補(bǔ)過了。

    “想必是你哥性子挑剔？”她問。

    韓瑤搖頭，“原先有兩個大丫鬟，做事本分，也頗有姿色，雖然我哥眼光挑剔未必能看上，到底礙了旁人的眼。后來她們犯了點(diǎn)錯，祖母親自處置，趕出府去。原本祖母要增補(bǔ)人手，我哥卻不要，就只剩姜姑照看了。”

    銀光院的丫鬟，楊氏沒過問，太夫人卻做主處置，這其中曲折就值得細(xì)想了。

    唐解憂三番兩次的暗里搗鬼，楊氏和韓蟄除了冷落，卻難拿她怎樣，可見老太爺和太夫人對她偏疼寵愛到了何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