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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滿床笏在線閱讀 - 第58節(jié)

第58節(jié)

    琉璃終究要成為王府側(cè)妃,雖是側(cè)妃,也算是高嫁……何況,琉璃是喜歡端王殿下的。

    他又能怎么樣。本以為有了老師的恩許,得中狀元就可以配得上她,可誰知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可見他到底是沒有那個福分,老天也仍是那個冷冷的不待見他的老天。

    屋內(nèi),兩個人各懷心事,一時誰也沒有出聲。

    直到琉璃說道:“那后來你已經(jīng)考中了,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范垣徐徐吐了口氣:“我告訴你又怎么樣?你喜歡的人是端王殿下,不是么?”口吻淡淡的,底下卻有些酸澀蔓延。

    琉璃呆呆地看著他,突然舉起手來,用力捶向范垣身上。

    范垣一愣,那小拳頭噼里啪啦打在他的胸前,其實并沒有什么力道,但偏偏像是每一下都打在他的心頭上,隱隱作痛。

    “你打我干什么?”他終于忍無可忍,捉住琉璃的手。

    琉璃掙扎著叫道:“都怪你,都怪你!”

    范垣怔了怔,一時也想到小章那日醉后的話:“什么都怪我,為什么都怪我?你喜歡上端王殿下想要嫁給他難道也怪我?”

    “就是怪你!”琉璃淚汪汪地,不再亂掙,只是仰著頭哭了起來。

    范垣其實不知道……琉璃怎么會跟端王殿下“攪到一起”去的。

    在跟陳翰林那次書房暢談后,他就一心一意地開始備考。

    那一段時間,他很少見到琉璃,起初還以為是自己不曾外出的緣故,后來想想……她的確不大過來找他了。

    在以前的時候,琉璃一天總要來找他三五次甚至更多,其實也沒什么事,多半都是來搗亂攪擾的。

    因為范垣要備考,所以也不覺著琉璃少來了有什么要緊的,畢竟,如今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春闈,只要考中了,得償所愿,那么……以后要見多少見不著?興許還能朝朝暮暮……

    他幾乎不敢想,一想,就有點忍不住。

    故而竟覺著琉璃這會兒不來倒是好的。

    又或許琉璃是因為知道了他要專心科考,所以特意不來攪擾……范垣如此這般的想。

    誰知竟是一相情愿了。

    雖然不知琉璃為什么這樣說,范垣望著她帶淚的模樣,仍是心軟。

    “好,都怪我?!彼麌@息地承認(rèn),“別哭了,都怪我好么?!?/br>
    ***

    那天琉璃去逛南門的廟會。

    因看著那泥人的肅然神情,想起了范垣,心中的委屈翻江倒海地涌上來,都化成了淚珠。

    原本琉璃并沒有想過要跟范垣有什么,只是當(dāng)聽陳翰林提起,才陡然驚心起來。

    她跟范垣雖然親密,卻從不曾想過那種終身有歸的念頭,可……如果父親真的要把自己許配給他,似乎……也沒什么不好的。

    只是琉璃沒想到的是,范垣居然會一口拒絕。

    她心里那一點情苗才稚嫩地冒出頭,就給他劈頭蓋臉地打的粉碎。

    琉璃跟小章打打鬧鬧慣了,又習(xí)慣在他面前擺出一副大師姐的樣子,遇到這種事雖然尷尬窘迫無地自容,面上卻也只能裝的若無其事。

    但望著這似曾相識的泥人,卻實在是忍不住。

    也不知道是因范垣的決絕而失落,還是因為覺著自己在他眼里原來那么不討喜而傷心。

    正在抽噎之時,耳畔有個溫和的聲音響起:“姑娘,你為什么哭?”

    琉璃淚痕滿臉地轉(zhuǎn)頭,模模糊糊看見一張明朗的臉在眼前晃動,只是一時看不清眉眼:“關(guān)你什么事?!?/br>
    那人微笑說:“想必是這個泥人捏的太丑了,把你嚇哭了?”

    琉璃聽了這句,雖仍是流著淚,卻不由露出笑容,那人笑道:“果然給我說中了,你若不喜歡,不如把他買下,然后摔碎了,叫他再不在你眼前出現(xiàn)了可好?”

    “不要!”琉璃忙叫,把泥人藏到胸口去。又忙擦擦眼睛中的淚。

    淚擦干了,眼前清晰了許多,琉璃終于看清楚面前男子的樣貌……第一印象是:真是好貴氣的一張臉。

    身著淡煙紫的圓領(lǐng)袍子,肩頭跟胸前是用銀白線刺繡的團(tuán)紋,長身玉立,風(fēng)度翩翩。

    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眼尾微微挑起,似曾相識的弧度,眼神明銳……又帶有一點奇異的溫和。

    手中還握著一把泥金折扇。

    琉璃看看他,忍不住又看看手中的泥人。

    這貴公子笑道:“放心,我不跟你搶?!?/br>
    琉璃有點擔(dān)心,忙要掏錢把這泥人先買下來,摸摸袖子,空空如也,想到方才亂買了一陣東西,許是把零用錢都花光了。

    忙回頭叫小丫頭,也沒有,又叫小廝,只有兩文錢。

    琉璃緊緊握著那泥人,有點緊張。

    仿佛這泥人就是范垣的化身,如果落在這貴公子的手中或者其他任何人手中,就會因為太丑而被摔碎。

    那貴公子笑瞇瞇看著,突然向著旁邊一點頭,他身邊就有個隨從打扮的人上來,遞了一塊碎銀子給那攤主。

    琉璃忍不住叫道:“這是我的!我回家拿錢!”

    貴公子笑道:“說了不跟你搶,我付錢,買給你,可好?”

    琉璃的心慢慢安定下來:“真的?”

    貴公子點頭。

    琉璃猶豫了一會兒,她當(dāng)然知道天底下沒有白吃的道理,眨了眨眼:“我不白要你的東西,我……棗花,那包糖栗子拿來?!?/br>
    身后小丫頭棗花捧著個空空如也的紙包,滿面為難:“小姐,你剛才賞了我,我、我都吃上了?!闭f著還打了個飽嗝。

    琉璃不可思議地瞪著她:“你吃的這么快。”

    那貴公子越發(fā)的樂不可支。

    琉璃無可奈何,示意小廝把花燈拿來:“這個燈籠十文錢,比泥人貴一倍,換了你的,你不吃虧?!?/br>
    貴公子笑道:“好呀,這筆買賣真劃算,只是姑娘你吃了虧了?!?/br>
    琉璃道:“我自愿的,愿打愿挨,也不算吃虧?!?/br>
    “好極,我就喜歡這樣的妙人快語?!辟F公子凝視著她淚漬未干的明眸,扇子輕敲掌心,仿佛一錘定音。

    后來,琉璃才知道,這位萍水相逢的青年貴公子,正是端王殿下朱睿琮。

    第55章 值得

    范垣本是要帶琉璃在別院稍事休息,把妝容略微整理的,卻不料竟又引出了這些難以言說的隱秘往事。

    如果不是因為那日偷聽書房對話,她就不會賭氣跑出去逛廟會,如果不是逛廟會看見那泥人像是范垣,就不會突然落淚……如果不是這樣,只怕就不會跟端王相遇。

    自然就也沒有以后那些種種了。

    再出門上車的時候,日色已經(jīng)正午。

    范垣本想索性吃了午飯再送琉璃回府,然而琉璃回過神來,想到溫姨媽一天一夜不見她,定是憂心壞了,何況養(yǎng)謙必知道她已經(jīng)隨著范垣出了宮,倘若回府后不見人,不知又會鬧出什么事。

    這一次范垣并未上車,只是乘轎隨行。

    不多久回了范府,范垣陪著琉璃進(jìn)了二門,想了想,先去見馮夫人。

    早在范垣大門口下轎的時候,已經(jīng)有小廝往內(nèi)通報了,范垣到了馮夫人上房,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生母許姨娘也陪侍在旁邊。

    范垣上前行了禮,馮夫人停了手中的佛珠串,掃了他一眼:“你回來了,純兒呢?”

    范垣道:“表妹已先回去,想必稍事整理就會來見夫人。”

    馮夫人“哦”了聲,打量著范垣,突然道:“你是從什么時候?qū)儍浩鹆诵乃???/br>
    范垣垂著眼皮不言語。

    馮夫人一笑:“當(dāng)著你娘的面,正好說個明白,你是要正經(jīng)求娶純兒的,難道還要藏著掖著不成?!?/br>
    許姨娘張了張口,似乎想說話,猶豫了會兒,卻仍舊低下頭去。

    范垣這才說道:“夫人說心思,我并不很懂。只是我的年紀(jì)本早該婚娶,正好純表妹也未許配人家,表妹又是府里的親戚,彼此知根知底的,不像是外頭不知道深淺的什么人,夫人覺著是不是這個道理?!?/br>
    馮夫人笑道:“你倒是來問我,你自己都拿定了主意,做了主了,連純兒也跟你一個鼻孔出氣,我反而是個被蒙在鼓里的外人,哪里還有我說話的份兒?”

    范垣道:“夫人的決定自然是舉足輕重,所以我想要做足準(zhǔn)備,最后隆隆重重地跟夫人提起,不料夫人竟聽聞了,這個是我算錯了,惹了您不快,請您責(zé)罰?!?/br>
    馮夫人聽他這樣說,挑了挑眉:“你要是犯了家規(guī),我自然是得按照家規(guī)責(zé)罰,但現(xiàn)在并無別的事,你要娶親,純兒嫁人,倒是雙喜臨門,我豈是那種不通情理,無事生非的人?!?/br>
    范垣聽了這話,抬頭看向馮夫人。

    兩人的目光正好相對,馮夫人道:“不過……”

    范垣知道她必有下文,便道:“夫人請吩咐。”

    馮夫人道:“純兒是你姨母的心頭rou,我心里也疼她疼的很,所以本想在京城里給她找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如意郎君,如今既然是你看中了她,她自己又樂意,倒也罷了。只有一點,以后你們成親后,你須得好好對待純兒,不許讓她受丁點兒委屈,不然的話,你姨母那邊我說不過去,只怕反傷了我們親戚間的和氣?!?/br>
    范垣本以為她會提出什么為難之極的條件,沒想到是這個,便道:“是?!?/br>
    馮夫人道:“不要答應(yīng)的痛快,你雖然叫我一聲大娘,你卻也知道我待你向來嚴(yán)苛,如果純兒的事我來做主,是絕不肯答應(yīng)的,純兒年紀(jì)小又天真無邪,你卻不一樣……我至今還很不放心,怕你辜負(fù)了她,今日我說的話你且聽著,你娘也在這里聽著,他日倘若你對純兒不好,我奈何不了你,就請她來說話罷了?!?/br>
    許姨娘忙傾身溫聲地答道:“夫人說哪里話,我怎么敢?!?/br>
    馮夫人看也不看她,只仍望著范垣道:“可明白了?”

    范垣仍是回了一個“是”。

    馮夫人便道:“我自是盼著你們能夠夫妻和合,難道倒盼著你們出事?說這些話也不過是cao心提醒罷了。既如此,你且去。”又合了雙眸捻動手上珠串,“你也去吧。”

    許姨娘知道是說自己,便屈膝躬身地行了個禮,后退數(shù)步,這才出門去了。

    母子兩人離開了馮夫人的上房,又沿著墻邊走了一陣,快到許姨娘房中之時,許姨娘才說道:“你前日跟我說的……你心里有了人了,那個人……真的是表小姐?”

    范垣道:“是?!?/br>
    許姨娘目光復(fù)雜看了他一眼:“先前夫人跟我說起來,我還不信呢。垣兒你怎么、怎么看上了她呢?”

    范垣不答。

    許姨娘也不敢十分問他,只解釋說:“我不是不喜歡,只是覺著意外的很,萬萬料不到的事。不過……只要你自個兒是真心中意的,那就好……”

    范垣打量她的神情,仿佛還有話說,便道:“夫人跟您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