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的理直氣壯。

    小章瞠目結(jié)舌，摸著臉惆悵地問：“難道我長的不夠順眼？很多女孩子說我長的俊俏?！?/br>
    琉璃笑道：“俊俏能當(dāng)飯吃嗎？一看你的臉就知道你這人很不可靠……師兄，我一看就覺著他很可靠?！?/br>
    遇上陳琉璃之前，他什么也不是。

    跟她認(rèn)得之后，他終于有了身份。

    他是范垣，也是她的“師兄”。

    本以為會一輩子如此。

    但現(xiàn)在范垣覺著，是時候該把這個身份換一換了。

    身前的女孩子只顧頂著團(tuán)扇低著頭走路，完全沒留意自己在廊橋上兜來兜去，竟不偏不倚地走到了他的身邊。

    范垣笑了笑，舉手把她攔住。

    第41章 紅線

    琉璃只顧舉著扇子，一邊低著頭看裙擺隨著走動而也翩翩地隨風(fēng)飛舞。

    正自得其樂，冷不防身前大袖飄揚(yáng)，她猝不及防間直直地撞了過去，恰好就被那人半攔半攬的扶住了。

    一驚之下，琉璃忙抬頭，卻見是那雙至為熟悉的鳳眼。

    琉璃見左右無人，忙后退一步，這才問道：“你在這里做什么？”

    范垣道：“我才打那院子里過來。”

    琉璃順著看了眼，知道他才去探望過許姨娘，便道：“你去見過大娘了嗎？”

    范垣道：“去過，她不得空見我就是了。”

    琉璃想了一想，不便再說這個，瞥了范垣一眼：“近來養(yǎng)謙哥哥有沒有找過你？”

    范垣搖頭，他連日在內(nèi)閣，忙的才得閑回來，又怎會見過溫養(yǎng)謙。

    琉璃道：“他不找你也就罷了，我本想跟你說，只是也沒見到你……上回的事，我在哥哥跟前應(yīng)下了，我只說、只說……是我愿意的。跟你沒有關(guān)系?！?/br>
    范垣很意外：“你是這么說的？”

    琉璃道：“不然我怎么說？如果說是你胡作非為，讓養(yǎng)謙哥哥怎么辦？難道真的要他找你拼命？”

    范垣笑笑：“你放心，溫養(yǎng)謙不是那樣的人，他也知道拼命是沒什么用，只以后再找機(jī)會算回來就是了。”

    琉璃忙道：“我也擔(dān)心這個，對你，對養(yǎng)謙哥哥都不好，所以我才應(yīng)了，好歹讓他別那么痛恨你?！?/br>
    范垣聽她一口一個“養(yǎng)謙哥哥”，心里本有些酸意醞釀，聽到最后這句，才說道：“我以為你只關(guān)心溫養(yǎng)謙的安危好歹，原來也還記著我？”

    琉璃一怔：“那當(dāng)然?！?/br>
    范垣本很喜歡，轉(zhuǎn)念一想，又沒有那么喜歡了。

    琉璃如今當(dāng)溫養(yǎng)謙是兄長，當(dāng)他是“師兄”，對她來說都是“親人”一樣的身份，又有什么可高興的。

    范垣淡淡地哼了聲：“你不必?fù)?dān)心我。”

    琉璃見他突然有些不快，不解其意，只道：“我知道師兄是不必別人替你cao心的，只是我自己瞎想罷了。”

    范垣瞅瞅她：“琉璃，那天晚上我所說的話，你想過沒有。”

    琉璃問：“什么話？”

    范垣道：“我對溫養(yǎng)謙所說的，我會娶你的話?！?/br>
    琉璃一聽，臉上就紅了：“那不過是搪塞養(yǎng)謙哥哥的話，又想什么？”

    范垣道：“若不是搪塞呢?！?/br>
    琉璃愣愣道：“不是搪塞？……那可不行！”

    范垣眉峰微蹙：“為什么不行，現(xiàn)在大夫人那邊在琢磨你的終身，若不是我，你想嫁給誰？”

    琉璃道：“我已經(jīng)跟養(yǎng)謙哥哥和母親說了，我一輩子不嫁人?！?/br>
    范垣一哂：“他們要真信了這句，就不會緊鑼密鼓的給你張羅了?！?/br>
    琉璃臉上越發(fā)漲紅：“我、我……”

    隨風(fēng)依稀有些說笑聲傳來，范垣也聽見了：“改日再跟你說?！?/br>
    將走之時他微微側(cè)身，凝視著琉璃道：“你也該好好想想，如果談婚論嫁起來，有誰比我更合適?！?/br>
    范垣去后，琉璃在原地呆站了片刻，低頭徐步往前。

    今兒琉璃是去見二小姐范彩絲的，彩絲這幾日病了，已經(jīng)請醫(yī)調(diào)治，連日都沒有出門。

    不多時到了彩絲的居處，卻見院門開這，里外無人，因天長且熱，丫頭們都在躲懶，此刻廊下一個人影都沒有。

    琉璃忖度彩絲一定是在睡覺，就放輕了腳步，沿著抄手游廊走到窗戶旁邊，從半開的窗扇中往內(nèi)打量。

    還未看清屋里的情形，就聽到有人說道：“我知道你糊涂，沒想到竟然糊涂到這種地步！”

    琉璃一怔，聽出是彩絲的聲音，含著惱怒，這無緣無故的是在說什么，又是在說誰？

    正在詫異中，里頭有人唯唯諾諾地說道：“我也沒想那許多，只是聽三meimei說起來，所以在外頭吃酒的時候提過一兩句，未必真的就是我泄露的……何況那溫家丫頭跟四叔的事兒，這府里不是都知道了嗎，難保是別人說出去的，怎么就一股腦的怪到我的頭上？”

    琉璃原本以為彩絲在不知跟誰說話，不便打擾，正思忖著轉(zhuǎn)身要走，誰知一個男人的聲音冒出來，聽著有些耳熟，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又聽見“溫家丫頭跟四叔的事”，一驚之下便立刻站住了。

    只聽里頭彩絲道：“這府里哪里就都知道了？就算知道，也沒有那個膽子敢出去嚼舌。外頭自然是有四叔轄制著，至于這府里頭，誰不怕大夫人？誰不知道大夫人疼純兒疼得什么似的，若敢聽見有人嚼這個，立刻就要打死呢。你倒是好，巴巴地去替人當(dāng)槍使喚，大夫人本就不太理會我們這一房了，只是平日里不怎么管，倒也罷了，如果知道是你出去傳了這些混賬歪話，只怕就戳了馬蜂窩！何況除了大夫人，還有四叔，還有溫家哥哥，他們難道就能輕放了你？上次忠靖侯家老夫人帶了小侯爺親自上門賠罪，你難道不清楚為什么？”

    這會子琉璃已經(jīng)聽出來，跟彩絲說話的正是她的哥哥，范府長房庶出的范糾。

    溫養(yǎng)謙在邀月樓把小侯爺蘇清曉痛打一頓，范糾日常在外廝混，怎會不曉得。

    都知道這位小侯爺從來蠻橫霸道，只有他欺壓別人的份兒，如今竟給溫養(yǎng)謙這個才放了翰林的書生欺壓了，就像是一頭小豹子偏偏被一只貓兒給打敗了，自然是天底下的奇聞。

    雖然在場眾人都對兩人打架的起因諱莫如深，但范糾仍是打聽到了些許。

    最重要的是，小侯爺雖然吃了大虧，但最后竟還親自來府里賠不是，這就非同小可了。

    范糾額頭出汗，越發(fā)小聲道：“當(dāng)初是三meimei跟我透出來的，我哪里想到那許多？再說，三meimei無緣無故干嗎把我當(dāng)槍使？”

    彩絲冷笑道：“給溫家哥哥擺宴席慶祝高中那天，鄭侍郎也來赴宴，還親自來見了純兒meimei，正那會兒我跟芳樹也去找純兒，就看見了。當(dāng)時她的臉色就很不好，她心里可很‘傾慕’鄭侍郎呢！”

    范糾吃驚：“你、你難道是說三meimei對鄭侍郎有意，可這也犯不上……”

    “誰知道她到底想什么，”彩絲咬了咬牙，“但她多聰明，輕描淡寫地挑撥了，把你推進(jìn)泥坑，自己卻一身輕松，你自己發(fā)昏倒也罷了，偏偏還帶著我也變得不清不楚了?！闭f到這里，便嗚咽地哭了起來。

    范糾氣道：“我去問問三meimei去！”

    彩絲喝住他：“你去問，她難道就會承認(rèn)？何況她畢竟是嫡出的。我只盼哥哥你以后少惹事，這件事我不再提，你以后也萬萬別透半分，就算有人質(zhì)問，你都要咬著牙別認(rèn)。不然，府里的大夫人，四叔，溫家哥哥……哪一個饒得了你！”說著又哭起來。

    ***

    琉璃離開彩絲房中，幸喜無人發(fā)現(xiàn)。

    她著實沒想到，背著自己，竟還有這些隱秘。

    當(dāng)初彩絲跟芳樹兩人，因為溫養(yǎng)謙跟鄭宰思，是曾當(dāng)著她的面兒辯論過的。

    按照范彩絲的說法，必然是芳樹那天看了鄭侍郎來探望自己，多半是女孩子的嫉妒……所以才跟范糾挑唆。

    因為爭風(fēng)吃醋而把自己也繞進(jìn)去，琉璃覺著這一場實在是無妄之災(zāi)。

    琉璃回到房中，正溫姨媽已經(jīng)回來，見她臉上微紅：“去見過二姑娘了？”

    “沒有，走到半道，覺著熱的很，就回來了?！绷鹆Τ读藗€謊。

    小桃捧了水進(jìn)來，琉璃沾了帕子稍微擦了擦臉。溫姨媽叫她坐到身旁：“那也罷了，我聽你姨母說她只是有點暑熱，吃了兩劑藥已經(jīng)好得多了?！?/br>
    琉璃點頭，突然見溫姨媽似有憂愁之態(tài)，就問道：“母親有什么心事？”

    溫姨媽方道：“是你哥哥，催著我向你姨母開口要搬出去的事?！?/br>
    琉璃問：“您跟姨母說了？”

    溫姨媽道：“說了，說了好幾回呢，她都跟我急了，說好不容易團(tuán)聚，好好的怎么竟要搬，她又是個多心的人，也不知從哪里聽說了些閑話，就疑心這府里……只管追問我是不是這府里有誰對咱們不好，雷厲風(fēng)行地又生了一場閑氣，我只得不敢提了，盡力安撫了她一陣才罷?！?/br>
    琉璃笑道：“姨母可真是個急性子，表面卻看不出來?！?/br>
    溫姨媽道：“可不是，又急又倔，她要不是這個脾氣，怎么會恨許姨娘恨了這么多年，更變本加厲的恨了?！?/br>
    母女兩人相視，各自嘆了口氣。

    溫姨媽怕引得琉璃不高興，就又說：“對了，有一件正經(jīng)事，后日是鄭家老夫人的壽辰，你姨母早得了請?zhí)?，我卻也有一份，你姨母今兒說，要我?guī)Я四闳?。?/br>
    鄭家老夫人，便是鄭宰思的祖母。

    琉璃因為才聽了彩絲的話，心想雖然她跟鄭宰思心無芥蒂，毫無瓜葛，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少跟鄭家牽扯上為妙。

    于是說道：“人家是母親跟姨母去就是了，我去又做什么？”

    溫姨媽當(dāng)然知道馮夫人要帶她去的意思，只是不便跟她明說，就笑道：“整天在家里悶著，出去透透氣、也多見見世面豈不好？”

    因為溫姨媽竭力勸說，琉璃無可奈何，只得先答應(yīng)了母親。

    赴宴那日一早，便假意說身子不適，溫姨媽畢竟疼愛女兒，只得叫她留在家中歇息。

    因此才躲避過去。

    這數(shù)日陰雨連綿，院子地上積了些水，小丫頭們便在廊邊拿了樹枝劃水玩。

    琉璃在窗口望著雨水自屋檐上落下，水晶簾似的，心里卻想到當(dāng)初在宮里的情形，儆兒因不耐煩學(xué)業(yè)，琉璃勸哄之余，就也想法子逗他開心，每當(dāng)下雨，便折些紙船，又叫宮女等把些會飛的水雞，鴛鴦等圍起來，在一塊兒鬧騰了玩。

    琉璃忍不住長嘆：“又有好久沒見到儆兒了?！?/br>
    心情猶如天上的雨云，層層疊疊，無限憂郁。

    正在惆悵，突然院門處進(jìn)來兩個人，頭打著傘，竟是兩個男子。

    琉璃認(rèn)得其中一個是養(yǎng)謙，另一個……

    本能地猜是范垣，但很快又明白不是。

    那人隨著眼前走到廊下，將傘抬起，傘下的臉眉目如畫，天然地笑吟吟的，目光轉(zhuǎn)動，不偏不倚看向窗戶邊的琉璃。

    目光相對，琉璃忙把頭轉(zhuǎn)開，裝作看別的地方。

    那人笑意更深，眼角的魚尾紋若隱若現(xiàn)——自然正是鄭宰思鄭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