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葉拙言鼻頭哼出一口氣,心道:人老了就是矯情! 卻是小聲的伏在蘇君默耳邊說道:“師傅很喜歡他吧?” 蘇君默點了點頭。 葉拙言道:“師傅,你喜歡,別的峰主當然也喜歡,你看那飛星峰和逍遙峰的峰主,已經(jīng)在掏法寶準備以利誘之了。咱們劍修窮,你有什么好東西能給他的?” 蘇君默不說話。 葉拙言繼續(xù)道:“師傅,你不會又打算跟人家打架爭弟子吧,你就是給人家整座峰打碎,韓少淵就跟著你啦?” 葉拙言趴在蘇君默耳邊:“我早有計較的?!?/br> 澤城雪看了葉拙言一眼,又轉過臉去,他的師傅和師弟性格天差地別,卻都喜歡折騰,他懂的,也不攔著,他們要想搞什么幺蛾子出來,他就是想攔,也攔不著。 葉拙言小聲的對蘇君默道:“你只要答應我,韓少淵做了我峰弟子,你讓師兄把他的星輝水波絹送給我,還有,允許我在沉劍池洗澡,再答應我,收一個資質普通的女孩子做我的師妹,你答應我,韓少淵保準是我們的。” 澤城雪心道,星輝水波絹…… 這是澤城雪和葉拙言一起逛集市的時候,他買下的,注入靈力可化為一圈星輝罡氣保護在周身,是防御型法器,因法器是條手絹,所以女孩子用較為合適,他是打算送給蘇依依的……他尋思,原來師弟竟也喜歡這些少女物什,倒是自己懂他的少了。 蘇君默向來清高至極,從不肯收資質普通的人入峰,連掛個虛名都不給,還有那沉劍池,他一向當作祖宗供奉,在沉劍池旁連粗話都不給人說,竟然還真的答應了葉拙言的要求。 宗主還未開口主持收徒事宜,飛星峰峰主聞人無庸就搶著說道:“此子的資質,適合我峰功法!我峰有絕技碧海潮生,跟這孩子神魂之相出奇的吻合,簡直量身打造,此子非我峰莫屬了!” 蘇君默當即擰著眉峰,“我也有神劍三式、天地無極,需至純水系資質方能習練……” 蘇君默話語未畢,各峰峰主紛紛搶話: “我也有……” “我還有……” 七嘴八舌,讓蘇景南很是頭痛。 他明白峰主們的心情,可是只有一個弟子,怎樣分,對沒分到的人來說,都是不公平的。 所以聰明的蘇景南,使出了終極必殺:“都給我住了!這師徒也是需講究個緣法,不如由諸位峰主派遣本峰弟子出列講述本峰特點,然后由這位弟子自行決定拜入誰的峰門。” “不必勞煩各位前輩了?!?/br> 此時一個小而堅定的聲音忽然插進來。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韓少淵噗通朝地上一跪,對各峰峰主手上閃瞎眼的法寶視若無睹,他在一殿長老們的注視下,一字一句道:“弟子選擇拜入神劍峰?!?/br> 第11章 陣法 幾天過去了,蕭影兒和韓采薇兩人已走了不遠的路,一路上走的平穩(wěn),也沒見到什么陣法,而且蕭影兒發(fā)現(xiàn)了一件有趣的事,就是山腳的村民,雖然不能夠直接幫助他們,給他們吃住,但是只要你主動提出,幫他們在山上采一些靈草,或者捕捉一些野獸,他們就會樂意給你圖紙讓你去幫忙,給你一些酬勞,你可以用這些酬勞來換取食物和住宿。 蕭影兒和韓采薇不像其他有基礎的弟子,他們什么都不會,打不了野獸,只能采草。 這些技巧,全賴于上次那個老伯的一句提點和蕭影兒的悟性,只要不是賒欠,都不受太清山紀律約束。 這一天,蕭影兒和韓采薇相攜上山,在蕭影兒的腰間還綁了一條草皮編制的腰帶,腰帶上掛著一個小魚簍。 其時已是午時,太清山夏季陽光炙熱,蕭影兒見小魚在魚簍一動不動,似乎是心情不太美麗,蕭影兒和它說話它理都不理,蕭影兒思忖可能它不喜歡被太陽直曬,她心細的讓韓采薇撇了一個大葉子蓋在上邊。 從正午走到天黑,按照蕭影兒經(jīng)驗,應該會遇見民舍了,上次她幫人采的草剩下一些,遇見民舍可以直接換取一夜的住宿,換上一壺水和一頓飯,但走到月上中天,周圍都看不到民舍的影子。 夜越來越暗,蕭影兒身上的火種早沒了,加上天上忽然飄起了小雨,韓采薇就有些怕。 “十一,我餓了?!?/br> “那就先餓著,我跟你一樣沒吃東西呢,采薇你有沒發(fā)現(xiàn),此處山野頗有些怪異,太清山腳下土地肥沃,我們卻越走越是荒蕪,明明是夏天,正午還熱的不行,這會兒卻涼的像冬天似的,你看那些樹上竟也沒有幾片葉子……” 韓采薇一直都是跟著蕭影兒,也不怎么觀察環(huán)境,被蕭影兒一說,她才環(huán)顧四周,忽然抱住蕭影兒的手:“別說了……我怕!” 蕭影兒任她抱住,在一片干草堆住了步,她抬頭望天,小雨打濕了她的臉,她迎著雨直視天上的一輪明月:“月亮,好近……” 她伸手去比,只見那輪皓月如同高懸的鏡湖,立在天的一側,皓月周圍有云飛霧繞,盯著看了會兒,竟像是在天上看到了一座好寬闊的銀湖,湖水上漩渦飛卷,蕭影兒仿佛只是一只螻蟻,只消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落湖心,被漩渦吞沒。 蕭影兒一身白毛汗立起,連忙低下頭,抹了抹臉上的水,環(huán)顧四野也無藏身之處可休憩一夜,只能硬著頭皮:“采薇,跟好我,不要到處看,可能遇到了陣法,陣法向來虛實交織著,我們仍然一直往前走就不會出錯,你要小心?!?/br> 韓采薇發(fā)著抖將蕭影兒的手臂抱的更緊,“那我們站著不動,等陣法自己消失好不好……” 蕭影兒原本也是害怕,此時卻忍不住笑著道:“陣法是一直在的,是我們陰差陽錯立在了陣法之間,只能夠自己離開。” 兩人小心翼翼的一直向前,可仍是越走越森寒,幽幽的風吹著夜色下的枯樹老林,寒氣逼人,耳畔隨著風送來隱約的低吼聲,也不知道是什么聲音…… 蕭影兒故作鎮(zhèn)定,也不知是說給韓采薇,還是說給自己:“走,不要放慢腳步,陣法而已,入門陣法總不會太難?!?/br> 話剛落地,她腳底下忽然一絆,仿佛踩到了什么,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也不知摔到何處,啪啦一聲似乎還撞碎了什么似的。 韓采薇伸手扶她,卻忽然尖叫后退,一下子撞在一棵樹上。 蕭影兒抬頭,只見一座白色的骨架擋在眼前,在月光下環(huán)繞著森森黑氣。 那白骨原本保持著很周正的打坐姿態(tài),被蕭影兒一撞之下給撞飛了幾根。 蕭影兒愣住,她幾乎要跳起來,但是白骨架上的黑氣像一陣小旋風,就在她眨眼之間,匯聚成一個人形。 理智占據(jù)了上風,蕭影兒忙直起身子朝著那個黑影連連拜道:“前輩,對不住對不住,在下無意冒犯,還請前輩寬恕,離開這兒定給您燒厚厚的紙錢?!?/br> 韓采薇原本被大樹撞了腰,此時見眼前奇景,當即嚇暈了過去。 那團黑色人影緩緩站了起來,像一般的少年那般身高,只是一團黑氣支撐著,再也看不到容貌。 黑影湊近發(fā)抖的蕭影兒嘆了口氣:“別怕,我不傷人的,你是要去往山上的弟子么?” 蕭影兒忙回答道:“是的,前輩可有何示下?!?/br> “也不知過去多少年了,我終于等到有人來……當年,我也是要去往山上的弟子啊……” 蕭影兒心驚。 “我本是三大宗門之一秋水宗莫問長老的獨子,當年因和太清山蘇依依有一面之緣,無限神往,一過年紀,就偷跑出宗,到了太清山拜師,只為了能成為蘇依依的師弟,日日可以見她……可惜……只能止步在此了……” 蘇依依? 蕭影兒心里也很可惜,這傻子,喜歡誰不好,喜歡蘇依依……即便上了山去又如何?蘇依依那樣高高在上的人,將所有人都視作草芥塵土,就是上了山去,她就能將你看在眼里? 秋水宗是和太清山齊名的大宗門,身為秋水宗長老的兒子,在秋水宗可是無限錦繡的前程啊…… “前輩……我可以為您做點什么?”蕭影兒很識時務,既然他在這等人,一定是有事情相托的。 “我隕落之前,找到了此地陣眼,是一匹劍齒獸,我和它單打獨斗,兩敗俱傷,那劍齒獸也只剩下一口氣了,偏偏我中了它的齒毒,先它一步……毒發(fā)之前,我用盡殘余修為,將劍齒獸封印,使它無法自己進行療傷了,我教你解開封印之法,劍齒獸的弱點在背心,你們可將其一舉擊殺,劍齒獸死,則此陣損毀矣……” “前輩……您辛苦這么久維持著一個執(zhí)念,就是為了指引后輩么……”蕭影兒感動極了。 “不是,我真正要拜托的,現(xiàn)在來告訴你,你推開我的白骨,在白骨之下壓著一枚儲物戒指,我教你密匙法訣,你打開后,可以看到戒指里,有我親手織成的銀河水緞,我在上面寫下了一個琴譜,是我為蘇依依譜下的……你若能上了山去,拿去給蘇依依,你告訴她,此銀河水緞,是我在秋水宗偷來的,即便她看不懂琴譜,帶著銀河水緞也能防身……” 琴譜,蕭影兒心道,秋水宗是大名赫赫的琴修大宗,連定情都離不開本門特色么…… 說到這兒,黑影緩緩蹲在了地上:“銀河水緞威能也有限,用一次,少一次,我舍不得用,不然也不會落到……” 蕭影兒嘆了口氣,這是個癡兒,也是個傻子,“前輩,我明白了,我會幫您送到的?!?/br> “在白骨邊插著的,是我所用的銀槍,我看你們沒有法器傍身,可以將就一用。我執(zhí)念已了……快要消散了……只可惜不能再見她最后一眼……” “消散?到哪?” 蕭影兒耳畔傳來了黑影低低的笑聲:“到天地間……我強撐太久,已經(jīng)神魂全滅了……” “……” 此刻月光昏暗,涼風呼嘯,冰涼的雨滴打在那一地森森白骨上。不斷濺開的水花,像欲語還休的傾訴。 黑影像彌散的煙霧般,漸漸融化進空氣之中。 “前輩……”蕭影兒低低喚道。 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幫我告訴蘇依依……我不后悔,告訴她……我的名字,莫相知……” 聲音越來越小,也越拉越遠,似依戀,似解脫,似毅然決然,卻繾倦纏綿…… 直到黑影全部消散了,像一場幻覺。 蕭影兒嘆了口氣,心道,莫相知,莫相知,是誰給了你這個名字,你最后竟然沒有什么話,要帶給他們的么…… 蕭影兒挪開骨堆,果見一枚青色的儲物戒指躺在潮濕的泥土上。 她小心翼翼的從戒指中拿出那件銀河水緞,觸感猶如湖面的水盈盈輕撫著手指,柔美極了。 蕭影兒換下腰間的草編袋子,將銀河水緞裹在自己腰上,口中喃喃道:“前輩,這緞子先借我防身用用……” 換好了腰帶,她將魚簍重新掛了上去,小魚明明會說話,卻一路無聲,她打開蓋在魚簍上的葉子問道:“喂,你還好么?” 小魚擺了擺尾,對她不予理會。 “……” 蕭影兒也懶的去哄它,她將韓采薇拍醒。 韓采薇撲在她的身上:“我想回家,我不想在這兒了……” 蕭影兒皺了皺眉,知道她嚇破了膽,掰直她的臉,強迫她看著那堆白骨,“他也想回家!” 韓采薇咬著嘴唇哭出了聲。 蕭影兒冷笑一聲:“我上次說的話,你全給忘記了么,你知道那堆白骨是什么,那是在我們之前被困在陣法的前輩,看到旁邊那桿槍了么?我現(xiàn)在要將它拿過來,待會兒還要和一匹劍齒獸戰(zhàn)斗,采薇,你別掉鏈子,等出了陣法,你怎么鬧都行,但是待會兒我和野獸打起來,你可不能添亂子,那時候我沒有那么多力氣管你?!?/br> 韓采薇這會兒終于清醒了一點,忙點頭道:“我,我剛才糊涂,好,你說什么就是什么?!?/br> 蕭影兒點頭起身,抓住那根槍的槍桿,狠狠一提! 就在這一提之間,一道閃電伴著轟天裂地的驚雷,轟的一聲落在她身后破碎的骨堆上,直將原本森然的白骨,劈成了一地焦黑。淅瀝瀝的小雨,驟然間轉為傾盆而下,像天上的瀑布被撕碎后的怒濤。 霎那間地動山搖,蕭影兒頓感足下有坍塌之感。 連忙抓住銀槍,拉著韓采薇躲避。 怒雨驚雷聲從天空直入地底,地底以回聲相合,這回聲仔細分辨…… 竟是野獸的咆哮! 天地間閃電的炸裂中,蕭影兒只見不遠處山崩地裂,一匹小象一般魁梧的獠牙野獸,怒吼著破土而出。 蕭影兒渾身顫抖,那野獸身上傷痕無數(shù),看上去卻無半點虛弱之象,生猛的像吃了金坷垃,這就是那位莫相知前輩所描述的小菜一樁么…… 她努力撐住陣腳,野獸聞著味,正朝她們逼近,大臉猙獰,獠牙噴灑著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