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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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剛過了大隊屋,走到路口的時候卻被怒氣沖沖的張根發(fā)給截住,跟他一起的還有倆兒子。 一見面張根發(fā)劈頭就問:“怎么回事,工分值掉的那么厲害?” 他也惦記隊里這兩天算工分呢,所以今日都沒去公社獻(xiàn)殷勤,就留在家里等消息。 哪里知道半天也不見三隊四隊倆隊長去給自己匯報。 陳福海和周玉貴耷拉著頭,沒有臉說話。 陳永年道:“書記,也怪不得他們?!?/br> 張根發(fā)怒道:“怪不得他們,那怪誰,怪你?” 陳永年撇撇嘴,嘟囔:“怪我可大笑話了。” 怪誰你不知道??! 要不是你領(lǐng)著這些人瞎折騰,能這樣?你們要是都跟著二隊干,能他娘的這樣? 現(xiàn)在又來怪這個怪那個! 張根發(fā)立刻就腦補(bǔ)了幾個人的內(nèi)心世界,感覺他們都在埋怨自己,頓時勃然大怒,氣得一跺腳,“怎么,你們都怪我?工分值跌成這樣,是我不讓你們干活?綁著你們啦?” 張金樂也罵道:“你們怎么這么沒有良心,我爹他累死累活的去公社給你們跑關(guān)系,你們就這樣報答他?” 陳福海道:“書記,沒人怪你,可……大家也是沒辦法的。當(dāng)初麥子燒了兩百多畝,勞力都去大煉鋼鐵,秋糧又沒收回來……”他越說聲音越小,語氣里飽含著無盡的委屈。 怎么能怪他們呢 除四害、試驗田、大食堂隨便吃浪費(fèi)、大煉鋼鐵、秋收磨洋工……這一切的一切,怎么能怪他們呢? 陳福海和周玉貴是習(xí)慣張金樂這么狐假虎威,也懶得和他計較,周明貴卻不習(xí)慣,瞪了他一眼,“你是什么干部,能代替書記訓(xùn)話?” 張金樂還要說什么卻被張金煥給瞪住。 張金煥道:“大家都是為社員著想著急,工分值這么低,社員干一年的分不到錢,口糧也不夠還得給隊里交錢呢?!?/br> 那邊跟著來的三隊保管員陳福壽道:“分值再低,咱們掙了糧食也得有口糧吃吧,難不成糧食是咱們種出來的,活兒是咱們干的,到最后要吃飯還得給公家交錢?咱們錢都是從隊里掙的,沒有錢拿什么交?忙一年還不給吃飯?” 其他人也跟著抱怨。 真要是干一年沒飯吃,要吃飯還得給隊里交錢,那是要亂的。 再說農(nóng)民也沒有個副業(yè)沒有工資,都是靠力氣掙工分,這里掙不來錢,還欠著隊里的,那從哪里來錢? 拿什么買口糧? 簡直就是荒唐嘛。 張根發(fā)氣道:“都瞎嘀咕什么,沒有工分還想吃飯?丟殺人了!” 大家都知道他是怕掙不到先進(jìn)大隊的名號還被公社給掛上落后的帽子摘不下來。 周玉貴趕緊道:“一隊的工分值是漲了的?!?/br> 張根發(fā)還在那里口若懸河地發(fā)牢sao罵人呢,這會兒跟吃了一大塊肥rou被噎著似的,有些不敢置信地瞪了瞪眼,“啥?漲了?別哄人啊,我可不是三歲孩子?!?/br> 周明貴點點頭,“是漲了?!?/br> 陳永年就報上具體數(shù)值。 聽說是五毛二,漲了一毛三,張根發(fā)父子三人變成同一個表情包的三連刷,“真的?” 張金樂表示不信,“假的!不可能,周隊長我和你說,你造假可是要被……” “行了吧啊?!边€說人家造假,你爹就是造假老祖宗,畝產(chǎn)一百二十斤敢說三五千斤! 周明貴道:“我們要去看看二隊的,是不是漲得更多?!?/br> 張金樂嗤之以鼻,“不可能,別吹牛,你們以為吹牛不犯法是不是?告訴你們,毛/主席說要實事求是,吹牛大了是要抓去坐牢的?!?/br> 周明貴:畝產(chǎn)十二萬斤,不是我吹的牛。 城里人、科學(xué)家、政府他們信畝產(chǎn)三五千十二萬,老農(nóng)民不信,都是地里刨食兒吃的,一看莊稼苗頭就能估計畝產(chǎn)多少,哄不了俺們。 這時候他們看到周明愈和莫茹牽著手從二隊隊屋出來,兩人有說有笑的,看得張根發(fā)覺得非常刺眼。 傷風(fēng)敗俗! 張根發(fā)喊道:“注意影響!” 莫茹和周明愈幫著把工分值算出來,后面各家的工分都有記錄,他們自己算就行,倆人就想回去照顧他們的蘑菇。屋里生著地龍熱乎乎的,蘑菇放在閣樓上長得很好,今天可以割了賣到食堂去改善伙食,**蛋蘑菇湯。 聽到張根發(fā)的聲音,兩人這才扭頭一看,哎呀,路口怎么那么一堆人,干嘛呢? “明愈,來!”周明貴朝他們招手。 周明愈和莫茹走過去,納悶道:“大家這是干嘛呢?” 張金樂率先發(fā)難,“周明愈,你們隊工分值跌了多少?” 周明愈看傻子一樣看著他,這是個神經(jīng)病吧,他懶得理睬,道:“你們?nèi)リ犖菘窗?,我們還有事先家去?!?/br> 他牽著莫茹的手就走。 周明貴幾個卻忍不住,想趕緊知道,問道:“明愈,你們隊的工分值是不是漲了啊?!?/br> 周明愈笑道:“當(dāng)然漲了啊,有棉花勞模帶頭,不漲不是丟人嘛。” “漲了多少?”周玉貴等人也忍不住,紛紛問道。 張金樂還在那里嗤笑,“吹吧,你就吹吧,也沒人抓你們吹牛坐牢。” 莫茹道:“不多,就漲了一倍吧?!?/br> 說完她和周明愈就走了。 一倍……吧。 是多少? 幾個人面面相覷。 陳永年一拍手,“哎呀娘啦,真不是胡謅?漲了五毛?” 自己隊漲一毛二就覺得了不起,人家漲五毛? 真不是吹牛?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一倍啊,對啊,一倍就是五毛加五毛啊,一塊??! 哎呀娘嘞,不可能! 張金樂蹦跶著說肯定是傻妮騙人的。 張根發(fā)也不信,其他人也顧不得扯皮,趕緊跑過去,紛紛喊著:“到底多少!” 如果真的是一塊,簡直是漲破天了! 要知道紅旗公社最好的工分值也只有六毛二,今年還跌到六毛了。 還是直屬公社的雙溝鄉(xiāng)雙溝大隊,他們因為在鄉(xiāng)里,有一個大集還有供銷社、屠宰組等部門,所以工分值比別的大隊高一些。 可也沒有一塊! 別說紅旗公社,哪怕是高進(jìn)縣,全縣也沒有工分值超過一塊的! 吹牛吧! 比高進(jìn)縣的工分值還高? 一行人爭先恐后地往二隊跑,嚇得二隊那些人一個激靈,都以為又來搶糧食呢,紛紛喊著強(qiáng)盜又來了抄家伙! 張根發(fā)很沒面子,“胡咧咧什么呢,是我?!?/br> 眾人這才笑道:“書記、兩位隊長,你們這是要干嘛?” 張根發(fā)道:“別啰嗦,你們隊長和會計呢?工分值算出來沒有?” 周明國道:“算出來啦!” 張根發(fā)一個箭步就沖進(jìn)屋里。 昏暗的隊屋里靠南窗戶亮堂的地方對頭擺著兩張桌子,上面堆滿賬本、算盤、筆墨這些東西。 “多少?”他喊道。 二隊會計周明閱是個出了名的慢性子仔細(xì)人,容不得一點差錯,算出來以后還得再檢查一遍才行。 他正在檢查,根本不理睬任何人。 張金樂見他居然敢無視大隊書記,這還了得,上去就一巴掌拍在周明閱正扒拉的算盤上,大聲道:“你聾啦,沒聽見書記問你?” 周明閱慢慢地抬起頭來,揉了揉發(fā)酸發(fā)疼的眼睛,看著張金樂,嗤了一聲,“我還以為是那路神仙呢,原來是個……” 周誠志打斷他,“別搗亂,你會算你來算,不會算一邊去?!?/br> 這些老頭子們對張金樂一點都不慣著,半點不看他爹的面子,跟對張金煥完全不同。 張金樂還想發(fā)作,就被張金煥給拽回去。 張根發(fā)問道:“周隊長啊,工分值算出來啦,到底漲了還是跌了?” 周誠志道:“當(dāng)然是漲了,俺們從來沒有跌過?!?/br> 周明貴激動道:“多少?” 周明閱道:“翻番兒?!?/br> 張金樂譏諷道:“真是沒上過學(xué)就沒文化,這樣的還當(dāng)會計呢,一會兒漲一倍,一會兒又翻番兒,到底是什么,別糊弄人!” 周明閱輕蔑地瞥了他一眼,“你好歹也上過初小,怎么這點事兒也不知道?漲一倍就是翻一番,五毛漲到一塊,懂?” 張金樂一下子被自己的唾沫嗆到。 滿屋子的人都說不出話來,除了張金樂掐著自己的脖子使勁咳嗽,別人都不敢置信地看著桌子上的賬本。 真的? 周誠志原本微微駝的背都挺起來,這一下子倒背的手都有點不會背了,索性拿到前面來指了指桌上的賬本,驕傲地大聲道:“當(dāng)然是真的!” 真?zhèn)€聲如洪鐘,震得人耳朵嗡嗡直響。 眾人:俺們不聾,不用想震聾俺們。 他們撲上去看賬本,果然是一塊……零九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