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睿?！?/br>
    “嗯？”

    “夫君?！?/br>
    “我在?！?/br>
    “這……不是夢吧？”

    林睿將兩人十指緊扣的雙手抬起，在她眼前晃了晃，“像假的么？”

    楊柳抬手摸了摸他的臉，“硌得慌?！痹凫o靜地聽那近在耳邊的沉穩(wěn)心跳，“這是我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

    林睿抬手替楊柳理了理鬢角有些凌亂的發(fā)絲，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臉，再以指腹輕輕地捏了捏，“疼嗎？”

    “不疼?！?/br>
    “那你捏我吧，用點力氣。你夫君我，現(xiàn)在可厲害了，特別能忍疼?！?/br>
    “真的？”

    “比黃金都真。”

    下一刻，林睿哎哎叫了起來，“柳芽兒，輕點兒，輕點兒，疼了，已經(jīng)很疼了?！?/br>
    楊柳放開了林睿的手背，挺滿意自己留下的淡淡牙印，“給你做個記號?！蹦菢颖闶莾H憑一只手，她都能認(rèn)出他來。

    “說說吧，你是怎么到了京城，又如何遇上你的生母的。”他們離開京城并不遠(yuǎn)，一會兒就能到，他多少還是要知道一些的，不然一會兒只怕會很狼狽。

    “那天和你分開之后，我其實沒去找田嫂子，是去了任大夫鋪子里頭……”

    當(dāng)楊柳說到‘任大夫說她有孕’的時候，林睿臉上也帶著笑，“你就該來找我，你要是來找我了，我肯定立馬跟你回家，專門替你和咱們的孩子做衣裳?！?/br>
    “那我們，豈不是坐吃山空了？”

    “不會，等沒銀子了，我會出去賺，絕不會餓著你們母子倆的?！?/br>
    在聽到鄭鐸帶著一群人去他們家的時候，林睿有些緊張地問，“他沒對你怎么樣吧？”

    楊柳略過了臥床保胎的事，只輕描淡寫地說，“他把我困在了一個宅子里頭，然后再沒來過，后來……”

    “……這么說，還得謝謝那位二表哥?！?/br>
    “當(dāng)時他也只是懷疑，因為我長得和我娘很像，但我身上沒有玉佩……”

    “你說什么？楊桃?guī)е愕挠衽?，跟著你那……大表哥來了京城認(rèn)親？她……”

    “她說她是以為，我不在了。所以……”

    “所以她早就知道有這塊玉佩？她……她就這么能忍嗎？當(dāng)初她都病得快要死了，也不肯把這塊玉佩拿出來賣了？如果當(dāng)初她能早些拿出這塊玉佩，那你又何至于……我的意思是，如果那塊玉佩能更早被賣了，你或許能更早回到白府，不會受那么多苦?！?/br>
    “如果當(dāng)時賣了這塊玉佩，那我一定會等你回來。那咱們的孩子，現(xiàn)在肯定都能喊爹娘了?！?/br>
    “你傻呀，當(dāng)時若是你賣了這玉佩，白府的人找到你，接你回京。那你的婚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br>
    第70章 見岳母

    這話脫口而出之后, 驚覺說錯了話的林睿沉默了好一會兒, “不過傻點兒也挺好的, 不是有句話說的, 傻人有傻福。”

    楊柳看了他好一會兒，隨即嫣然一笑, “嗯, 我是傻人, 你是傻福，我有你。現(xiàn)在我的事都說完了, 你呢？你是怎么從牢里逃出去的？”

    “我……”林睿才剛張嘴，就聽到外頭夏師傅的聲音，“總鏢頭, 馬上就要過城門了，一會兒咱們是直接去白府嗎？”

    林睿剛想應(yīng)‘是’卻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他這好像是第一次見岳父、岳母。什么都沒帶，就光光一個人, 太不妥了。

    “先……先慢慢走。等我想好了，再和你說?！?/br>
    楊柳有些不解，“怎么？你還有什么別的事要辦嗎？”

    “咱們這……不對, 順序……”林睿理了理話頭, 才大約說清楚了他想要說的話, 旁人成親, 那都是先三書六禮, 然后拜天地, 入洞房，也就是說，成親之前岳父、岳母是先提前相看過女婿的，婆婆呢，也是相看過兒媳的。他和楊柳……他當(dāng)初是當(dāng)自己沒有長輩，以為楊柳也沒有，就兩個人私自定了親事，這會兒楊柳突然又有了爹娘，還都是親生的。他這女婿……“……我這是不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若不是馬車之內(nèi)不好施展，林睿必然是要團團轉(zhuǎn)的，楊柳很淡然，只是一臉淺笑地看著他。

    “柳芽兒你別光笑，替我想想，該怎么辦才好？岳父是當(dāng)官的，當(dāng)官的都是讀書人出身，應(yīng)該喜歡筆墨紙硯的吧？或者書畫？岳母……岳母喜歡金銀首飾嗎？還是玉器？”

    楊柳被林睿問得有些啞然，她雖在府里頭待了也有一個多月，但她爹和她娘喜歡什么，她卻真的沒有特別關(guān)心過。

    “我爹那里，我不是很清楚他的喜好，不過你送筆墨紙硯應(yīng)該是可以的，就算他不用，也可以給我?guī)讉€弟弟用，他們都在書院讀書呢，想來這些應(yīng)該都是用得著的?！鼻矣昧繎?yīng)該不會小，畢竟科舉從來不是一年兩年的事。

    “啊？還有小舅子？那也得單獨備禮……有幾個？”

    楊柳五指張開，在林睿眼前晃了晃。

    “……岳父岳母，還挺厲害的?！?/br>
    “其中四個是我娘生的，還有一個，他娘不在了，也一直是養(yǎng)在我娘膝下的。至于我娘，她平日里的打扮都很素凈，金釵、銀釵、玉釵、木釵我都見她用過。”

    林?？戳藯盍粫?，見她越說話越猶豫，也便明白了，她這是心里也沒譜。不想再為難她，林睿只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摩挲了好一會兒，林睿緩緩靠近，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林睿摸她臉的時候，楊柳也輕輕地以臉蹭他的掌心，雖然時隔幾個月，他的掌心似乎比先前粗糙了不少，但那依舊是讓她安心的溫度。見林睿漸漸靠近，楊柳的心怦怦亂跳，配合著，閉上了眼睛。沒想到……林睿只是親了她的額頭。

    外頭天色已然大亮，馬車簾子又是掀開的，林?？吹搅藯盍壑忻黠@的失望之色，林睿于是指了指外頭，“他們面上看著沒什么，其實不時地在往咱們這里偷看呢。還有你這口脂，要是被我親掉了，被岳母看出來了，不大好。”林?，F(xiàn)在其實也后悔，重逢的時候就顧著激動了，除了抱抱之外，其他什么都沒想起來做，現(xiàn)在腦子清醒了，想的多了，反而畏首畏尾。

    聽林睿這么一說，楊柳松開了他的手，在林睿以為她生氣了的時候，楊柳從懷里掏出了帕子，慢慢地在唇上擦拭起來。隨后，她把帕子隨手一扔，伸手把兩邊的馬車簾子都放了下來。

    林睿：“……”有孕的是柳芽兒，傻的卻是他。

    在夏師傅考慮著是否要繞城一周的時候，林睿開了口，“先不回白府，在街上繞一繞，遇上賣書畫的鋪子、賣筆墨紙硯的鋪子或者賣首飾頭面的鋪子，都停一下。嗯，點心鋪子也停一停?！?/br>
    夏師傅：“……”這不就是基本都要停了嗎？

    “總鏢頭?！?/br>
    “嗯？”

    “您看咱們拉著這么多東西，也不大方便，不然……我和葉鏢師他們先回先前的客棧等您，等您辦好了事，再來尋咱們？”

    “也好?！辈艅倯?yīng)下，林睿很快又改了主意，“讓王鏢師或者羅鏢師留一下?！?/br>
    王勉不想留，羅啟銘極想鬧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他被留下了。

    于科舉之事，不論是楊柳，還是林睿，都知之甚少，所以進了鋪子之后，在鋪中伙計問他們要買什么的時候，他們沒有一個能回答出來的。那伙計也是個伶俐人，看了眼楊柳的肚子之后，便道，“二位若是要替夫人腹中的孩兒備下啟蒙的東西，只怕是早了些，不過咱們鋪子里頭，是可以定制狀元筆的。”

    “狀元筆？”楊柳聽了之后，看向林睿，“這個意頭不錯?！睍褐械哪切﹤€讀書人，又有幾個不想高中狀元的呢？“你們這兒的狀元筆，都什么價格？能先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嗎？”

    那伙計一聽，便知道楊柳是門外漢，忙笑著解釋道，“這位夫人，狀元筆又叫胎毛筆，胎發(fā)筆，得等您肚子里頭的小少爺出生之后了，才能做呢。要是小少爺?shù)念^發(fā)少，那便制成單筆，若是頭發(fā)多，做成對筆或者套筆也是可以的。以后小少爺長大了，用自己的胎發(fā)筆考科舉，那必然是能金榜題名，光宗耀祖的?！?/br>
    林睿聽那伙計說得慷慨激昂的，低頭看了看楊柳的肚子，“那就，定一個？”

    楊柳伸手捏了捏他的腰，“誰說的一定是兒子了？萬一是個女兒呢？”

    “女兒也給做啊。指不定咱們家以后，就能出個女狀元呢？”

    那伙計見林睿說得這樣干脆，忙道，“要是位小小姐，那也是可以做的。待得小小姐長大成人，到了能定親的年紀(jì)，這胎毛筆還能用作定親信物?！?/br>
    這胎發(fā)筆……兒子用來考狀元，林睿是高興的，女兒用來當(dāng)定親的信物，林睿就不那么高興了，“柳芽兒，咱們還是生個兒子吧？女兒要出嫁的，我有些舍不得?！?/br>
    楊柳被林睿說得哭笑不得，“孩子還沒出生呢，至于想得那么遠(yuǎn)嗎？要都像你這樣想，那天下男子，都得一輩子打光棍了?！?/br>
    依舊打著光棍的伙計和羅啟銘：“……”只愿將來不要遇到這樣不講理的岳父。

    怕林睿真的生了氣，掉頭就走，伙計忙轉(zhuǎn)了話題，“你二位，究竟是想要添置些什么呢？咱們鋪子里頭那是什么都有的，這邊都是毛筆，這是軟豪，用山羊毛或者兔毛制成，這是硬豪，是豬鬃或者鼠須做的，這是兼豪，是狼毫或者紫豪于羊豪合制的……”

    看的出來，伙計對鋪子里頭的東西那是十分了解的，張嘴就來，滔滔不絕。但林睿和楊柳，聽了一會兒，就開始覺得頭疼，在伙計開始介紹各種宣紙的出處的時候，林睿伸手制止了他，“我是來給妻弟們買些東西的。他們……都在書院里頭讀書，你們這兒，書生用的最多的筆墨紙硯……各給我來五份?！?/br>
    “五份？那您是想要能用多長時間的呢？是一個月，兩個月，還是半年，一年呢？或者更久？”

    林睿剛想說話，楊柳拉了拉他的手，“我看，別一個月兩個月了，他們每年在家待的時間也不長，書院里頭，好像都是有備這些的。你就隨便備個幾天的就行?！?/br>
    “這樣好嗎？”

    “我覺得不好?！边@話，不是林睿說的，也不是楊柳說的，是他們身后站著的羅啟銘說的。剛聽到林睿一口氣要來五份的時候，羅啟銘十分心疼他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兒，王勉那個狡猾的家伙，肯定是已經(jīng)提前料到了，被總鏢頭留下來就是幫他扛東西的，這才溜得比兔子還快?？傜S頭不心疼他，他得自己心疼自己。

    “您看啊，嫂子剛才說了，白府那幾位少爺們，一年在家也待不了幾天，其余時間都在書院里頭，在書院里頭還能干什么呀？那肯定不能是吃喝玩樂。一年到頭都在讀書，好容易回家休息幾天，正想著輕松幾天呢，您給他們送這些……他們只怕不會謝您，會恨您吧？”

    林睿和楊柳一聽這話，覺得特別有道理，頓時就都動搖了。楊柳點了點頭，“這位……”

    “羅啟銘?！?/br>
    “羅小兄弟說得挺有道理的，反正咱們也不懂這些，萬一買回去，他們不合用，那也浪費了。不如還是先買些吃的東西吧。等他們都回府了，我讓娘問問他們具體缺什么，到時候再分別給他們補上就是?！?/br>
    “那岳父……”總不能也用吃的打發(fā)吧？

    林?？磩偛拍莻€玉石筆桿的毛筆就很不錯，那個一套的筆洗、鎮(zhèn)紙看著也很大氣。

    楊柳看了一圈，也覺得毛筆、宣旨、墨條、硯臺之類學(xué)問太大，相較來說，鎮(zhèn)紙就簡單多了?！澳蔷瓦@個吧?！睏盍袅艘粚Φ裰窦y的鎮(zhèn)紙。

    林睿將包好了的鎮(zhèn)紙放在手上掂了掂，“這個……禮是不是薄了點兒？”

    楊柳此刻，正好在看對面的鋪子，“想要送重禮？那我看著，那個挺合適的?！闭Z氣之中，不乏調(diào)侃之意。

    林睿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那是一個賣木炭的鋪子，這會兒天氣漸冷，倒確實很實用?！傲績海阏媛斆?，你看買多少合適？”

    聽著兩人的對話，羅啟銘驚愕地瞪大了眼睛。恨不能挖個地縫鉆進去，就此消失在這倆人跟前身后。

    “你還當(dāng)真啦？我這是在告訴你，你給他們買東西呢，我不反對，但不管輕重，心意到了就好?！?/br>
    林睿現(xiàn)在那心情呢，有點兒像是要見公婆的‘丑媳婦’，就盼著多買點兒東西擋著，‘公婆’能只看東西不看他，或者能看在東西的份上，對他少些挑剔。

    隨后的首飾鋪子，林睿只說自己不是很了解這些，讓楊柳替她娘挑一套合適的頭面。楊柳懂的其實也不多，自她回府之后，白夫人倒是讓人給她屋子里頭送了不少，但她要替林睿守著，幾乎都沒用過。

    楊柳最后挑了兩套出來，顏色不是太艷麗的，樣式看著也素雅，“這兩套，你看著哪個好些？”

    “我也看不出，不然，都買了？”

    “這兩套那么像，挑一套就行了，萬一我娘不喜歡，買兩套豈不是浪費了嗎？”

    “那你喜歡嗎？”

    “我？還行吧。”

    “那就都買了，一套給你娘，一套給你。說起來，我還沒給你買過一整套的頭面呢?！?/br>
    “我是不是忘了和你說，自我回府之后，我娘給我添置了很多頭面?！?/br>
    “那不一樣，那是岳母給你買的，這是夫君給你買的?！?/br>
    “在我看來，沒有什么不同。都是插在我腦門上的。我就一個腦袋，你們給我備下這么多，我怎么戴得過來?！?/br>
    “那還不容易，每天都戴不同的便是。”

    最后，林睿還是只買了一套頭面，不是不想多買，而是……這頭面看著普通，著實不便宜，他身邊的銀子那畢竟是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