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三日后。 良沁手中端著一碗米粥,正在喂孩子吃飯,就見嬤嬤匆匆趕來,與她道;“夫人,外面有位客人要見您?!?/br> “客人?”良沁微怔,“是誰?” “老奴也不認識,是個女的,三十來歲,說自己姓周。” 良沁手指一顫,勺子便是落在了碗底,發(fā)出一聲脆響。 良沁走到了客廳,就見一位少婦身著蘋果綠的貼身旗袍,外面披著一件白狐坎肩,打扮的華貴而大方,正坐在沙發(fā)上等著自己。 是周玉芹。 良沁已是有許久不曾見到她,此時驟然相見,良沁微微停下了步子,周玉芹回過頭,看見良沁,則是站了起來,與她說了聲;“好久不見,謝夫人一切還好?” 良沁一步步向著她走去,走到周玉芹身邊,良沁看著她的眼睛,道;“梁夫人怎么會找到這里?” “那日在醫(yī)院,你和云舟偶然相遇,我其實都看見了?!敝苡袂坶_口便是這么一句。 “云舟?”良沁默念著這兩個字。 周玉芹點了點頭,“云舟是他的本名。梁建成,不過是他這些年的化名罷了,他的真名,是叫李云舟?!?/br> 李云舟..... 良沁在心底默念著這三個字,猶記得當(dāng)年的金陵李家,亦是江南的大戶,卻在一夕間被人滅了滿門,原來.....他是李家的公子。 “我這次來見你,也并沒有什么意思,只是想和你說一聲,我和云舟已經(jīng)打算離開美利堅,去香港。” 良沁無聲的看著她。 周玉芹接著道;“當(dāng)初云舟身受重傷,昏迷了一個多月,等著他醒來,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跟一個孩子似得,連吃飯穿衣,都要人手把手的去教?!?/br> 周玉芹聲音輕柔,回想起當(dāng)初的日子,唇角卻是慢慢浮出幾許笑渦,就連眸心也亦是滿足。 聽著周玉芹的話,良沁先是驚愕,繼而心酸。 “好在,經(jīng)過一年多的康復(fù)鍛煉,云舟的身子已是慢慢恢復(fù),現(xiàn)在的他與常人無異,只是,他再不記得之前的事了。”周玉芹說到這里,只頓了頓,向著良沁看去,“就連你,他也忘記了?!?/br> 良沁轉(zhuǎn)過眼眸,向著窗外看去,就見院子里的花開得正好,她看了許久,才動了動唇,吐出了幾個字來;“這樣很好?!?/br> “是啊,這樣很好?!敝苡袂垡彩堑α耍澳芡浤?,我和云舟也算是因禍得福?!?/br> 語畢,周玉芹拿起了坤包,與良沁告別;“我和云舟今天就會離開美利堅,傅良沁,再見了,”剛說完,周玉芹又是立時補充了一句;“不,是希望咱們再也不見?!?/br> 良沁目送著周玉芹離開,看著她上了汽車,絕塵而去。 她站在那里,驀然想起兒時學(xué)過的一首詩: 一山一水一云舟,一汀蘭芷一沙鷗。 一行歸雁一堤柳,一人獨吟一山秋。 ☆、159章 暗殺 一年后。 “mama,爸爸什么時候來看寧寧?” 寧寧躺在小床上,懷里摟著一只玩具熊,眨巴著眼睛看著良沁,奶聲奶氣的開口。 良沁聞言,掌心便是輕柔的撫上女兒的小臉,溫聲道;“寧寧乖,等爸爸打完仗,爸爸就會來看寧寧了?!?/br> 寧寧撇了撇嘴,“mama,爸爸為什么老是打仗?” “有壞人要欺負寧寧,欺負很多很多和寧寧一樣的小朋友,爸爸要保護寧寧和這些小朋友,所以他要去和壞人打仗?!绷记呗曇魷厝?,唇角噙著微微的笑意。 寧寧聽著,便是點了點腦袋,脆聲聲的說道:“寧寧知道,爸爸是個大英雄。” “對,寧寧的爸爸是個大英雄?!绷记呷崧暫逯畠?,直到將孩子哄睡,良沁為女兒掖好了被子,瞧著孩子粉嘟嘟的小臉,想起謝承東,心里便溢滿了酸澀。 她站起身子,離開了女兒的房間,她走到了陽臺,向著東方看去,但見夜色如墨,遙遠的東方如今滿目蒼夷,那是她的男人,也是寧寧的父親,誓死守護的地方。 也夜風(fēng)吹在良沁的身上,良沁卻也不覺得冷,她不知自己站了多久,直到聽聞身后響起一陣腳步聲,良沁回過神來,回頭一瞧,就見身后不是旁人,是自己的母親。 “娘,這里風(fēng)大,您快回屋。”良沁看見母親,便是快步走到她面前,與她一道回到了房間。 六姨太看著良沁的樣子,心知她定是在牽掛謝承東,便是嘆道;“又在想司令?” 良沁鼻尖一酸,她沒有吭聲,只低下了眼睛。 “沁兒,寧寧眼下也大了,我這身子雖不爭氣,可幫你照看著寧寧總是沒問題的,要不,你就回去一趟,看一看司令。” 良沁聽著母親的話,眸心便是浮過一絲黯然。 在她心里,又何嘗不想回去,每逢想起謝承東與江北軍俱是在前線與扶桑人廝殺,戰(zhàn)地艱苦可想而知,而她卻身在美利堅,每日里錦衣玉食,每念及此,良沁心中都是沉甸甸的,她曾與謝承東同甘,其實,她更愿與他共苦。 六姨太心知女兒放心不下自己,便是與她道;“你不用擔(dān)心我,我這病一時半會兒的死不了,你回去,和司令見一面,???” “娘,您別胡說。”良沁心里難過,看著母親被病魔折磨的皮包骨頭,眼淚便是涌了上來。 六姨太見女兒紅了眼圈,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拉過良沁的手,與她一道在沙發(fā)上坐下,道;“沁兒,娘若是哪天走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寧寧?!?/br> 說完,六姨太拍了拍女兒的手背,又是接著說了下去;“司令對你雖好,可到底還有大小姐在,振璉那個孩子這兩年也是漸漸大了,往后,江北軍定是要交到這孩子手里,等這場戰(zhàn)爭結(jié)束了,你若是帶著寧寧回國,往后,娘只怕你和寧寧,要看大小姐母子的臉色過日子?!?/br> “娘,不會的,”良沁搖了搖頭,“jiejie不會薄待我和寧寧?!?/br> “傻孩子,”六姨太嘆了口氣,“之前她對你好,是因為有司令在,振璉又小,成不了氣候,她自然不敢對付你,可往后等她的兒子掌了權(quán),她又怎能容得下你?” “娘....” “所以說,娘就盼著,等司令能打完仗,他能來美利堅,你們就在美利堅過日子,再也別回去了?!?/br> “他之前,有這樣和我說過?!绷记哐垌W爍著水光,許是太久的日子未見,每逢想起謝承東,或是從旁人口中聽到他的消息,良沁的心都是刀剮般的難過。 “怕也不過是說說?!绷烫珦u了搖頭,“沁兒,他若是趕走了扶桑人,天下還在他手里,他又哪能拋下江山,來陪你們母女過平平淡淡的過日子?!?/br> 良沁聽著母親的話,心中便是涌來一絲酸楚,她沒有說話,只無聲的垂下了雙目。 三個月后,扶桑偷襲美利堅軍港,美利堅參戰(zhàn),有了盟國相助,戰(zhàn)勢逐漸扭轉(zhuǎn),屬于江北軍,屬于全中華的勝利,已是指日可待。 半年后,江北,北陽。 傅良瀾這一日起的極早,她坐在梳妝臺前,細細的梳好了頭發(fā),她今年已是三十八歲了,無論平日里如何精心的保養(yǎng),她的鬢角已是有了白發(fā),眼角的皺紋也更是深刻起來。 她畫好了妝,換了身裁剪合身的旗袍,披了件羊絨大衣,走出了主樓,司機已是開車在那里等候,傅良瀾上了車,讓司機向著療養(yǎng)院行去。 這兩年,謝振璉先是在軍校讀書,而后則是跟隨父親上了戰(zhàn)場,如今,謝振璉已是被授予了少將軍銜,傅良瀾每逢想起,都深感安慰。 至于謝瑤,也是去了女校讀書,一周回家一次,偌大的一個官邸,只剩下傅良瀾一人,偶爾,她會如今日這般,盛裝打扮,去見一個人。 汽車開到了療養(yǎng)院門口,傅良瀾下了車,緩緩走了進去。 “夫人,您來了?!笨匆娝?,頓時有人迎了上來,畢恭畢敬的在前面領(lǐng)路,帶著傅良瀾向著齊自貞的病房走去。 “她這些日子怎么樣?”傅良瀾淡淡開口。 “回夫人,齊夫人近些日子略有好轉(zhuǎn),不發(fā)病的時候,倒與常人沒什么不同?!贬t(yī)生恭聲回道。 “是嗎?”傅良瀾聲音很輕,似是自言自語,說話間,兩人已是來到了齊自貞病房前,傅良瀾向著里面看去,就見齊自貞安安靜靜的坐在輪椅上,一年前,她曾趁著護士不在,從三樓的陽臺上跳了下去,沒有死成,腿卻摔斷了,自那之后,樓上的窗戶全是安上了護欄,而她的余生,只能伴隨輪椅度過。 傅良瀾走進了屋,看著齊自貞的側(cè)顏,不過短短幾年的功夫,齊自貞老的厲害,此時的她頭發(fā)花白,眼眸呆滯,看起來直如尋常的老嫗,再無當(dāng)年絲毫的明艷。 “我們勝利了,”傅良瀾輕輕出聲,“這場仗,司令打贏了?!?/br> 傅良瀾自顧自的說著,似乎也沒指望齊自貞會搭腔,“司令和我說,他會把總司令的位子交給振璉,這個天下也全都給他。” “這些,原是我一心想要的,”傅良瀾聲音很低,說著,她淡淡笑了,眼底卻滿是荒蕪?!捌鋵?,和真心比起來,江山,權(quán)勢,又能算的了什么。我不過是得不到司令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才想著去要他的江山?!?/br> 語畢,傅良瀾走到齊自貞面前,從坤包中取出一枚梳子,給齊自貞梳起了頭,“自貞,咱們的司令要走了,他要去美利堅了,我和你,都不過是他不要的女人,說丟,就丟下?!?/br> “司令把江山給了你,把心給了傅良沁。”驀然,齊自貞竟是開了口,她抬起頭,向著傅良瀾看去,她的眼睛里漸漸紅了起來,唇角卻是露出兩分笑意,一字字道;“和你們姐妹相比,我不過是個笑話,徹頭徹尾的笑話?!?/br> 傅良瀾收回了自己的手,她看著齊自貞的那抹笑意,自己也是勾了勾唇角,聲音中滿是苦澀;“司令給我的江山,是良沁不稀罕的,她若是稀罕,江山也好,真心也罷,統(tǒng)統(tǒng)全是她的?!?/br> 齊自貞先是沉默著,繼而便是笑了,她的笑起先還是小聲的,沒過多久就是大了起來,到了最后,竟是放聲大笑,甚至笑出了淚來。 傅良瀾離開療養(yǎng)院時,天色已是暗了,她有些冷,緊了緊身上的披件,剛走到門口,就見一輛汽車橫沖直撞的飛馳了過來,邵平從副駕駛下了車,剛看見她,就是一句;“夫人,司令出事了!” 傅良瀾一震,“出什么事了?” “司令在回官邸的路上,遇到了埋伏,扶桑派了人在半路上刺殺司令?!?/br> “那司令現(xiàn)在怎么樣了?”傅良瀾聲音有些顫抖。 邵平臉色也是好看不到哪去,他搖了搖頭,竭力穩(wěn)住自己的聲音,“屬下也不清楚,屬下剛才得知的消息,立時來通知夫人?!?/br> 傅良瀾聞言,一分鐘也不耽誤,立時上了車,命司機迅速向著官邸趕去。 ☆、160章 結(jié)局 剛回到官邸,傅良瀾便是匆匆下了車,向著主樓走去。 “司令現(xiàn)在怎么樣?”剛看見軍醫(yī)從病房里走出來,傅良瀾便是失聲問道。 “夫人,子彈打中了司令心口,司令....只怕是兇多吉少?!避娽t(yī)話音剛落,傅良瀾身子便是一震,她的腦子里亂滔滔的,眼下振璉并不在北陽,若是謝承東有個好歹,江北軍的一些老人兒難免會動起歪心思,做出欺負幼主的事來,傅良瀾深吸了口氣,對著身后的侍從吩咐;“速去給大少爺發(fā)一封密報,就說司令病重,讓他速速回來!” 一旁的邵平心思一轉(zhuǎn),已是明白了傅良瀾的用意。 傅良瀾吩咐完侍從,便是坐在了沙發(fā)上,滿是焦躁的等待著,她不知自己等了多久,直到天色擦黑,軍醫(yī)才從臥室里走了出來。 “夫人?!?/br> “怎么樣了?”傅良瀾連忙站了起來。 軍醫(yī)沒有出聲,只垂下眼睛,道;“夫人先進去,看看司令吧?!?/br> 聽著這一句,傅良瀾心中當(dāng)即就是一沉,她快步走進了臥房,就見謝承東身上的傷口已是讓軍醫(yī)處理完畢,他的胸口纏著繃帶,若不是胸膛微微起伏,甚至讓人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 “司令,司令您醒醒!”傅良瀾心口一酸,撲在謝承東身邊,她不住的呼喚著,有淚水從眼眶中落下,打在謝承東臉上。 “良瀾.....” 謝承東聲音微弱,嘴唇亦是干裂的厲害,他低聲吐出了兩個字,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