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謝承東看了一眼孩子,也沒有伸手去抱,只是對著身后的侍從道;“把這孩子送出官邸,帶到別院,讓乳娘看著?!?/br> “是,司令?!笔虖穆勓裕闹须m是不解,卻不敢多問,只上前將新生的嬰兒接過,抱出去交給了乳娘。 “司令,您這是做什么?”傅良瀾心底微震,不敢置信的看著謝承東。 謝承東看了她一眼,徐徐出聲;“良瀾,我一直都相信你?!?/br> “司令....”傅良瀾臉色微變,不等她說什么,謝承東已是進(jìn)了臥室,就見齊自貞躺在床上,一臉的疲憊,看見他進(jìn)來,齊自貞眼底有光亮閃過,對著他道;“瑞卿,你看見孩子了嗎?” “看見了,”謝承東聲音平穩(wěn),聽不出絲毫情緒,“我讓人把他帶去了別院,交給乳娘照顧,你就當(dāng),”說到這里,謝承東頓了頓,繼而一字字道;“從沒生過他?!?/br> ☆、148章 南下 齊自貞剛生產(chǎn)過,臉色本就難看,待謝承東說完,齊自貞更是面無人色,她掙扎著從床上坐起身子,與謝承東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謝承東淡漠的看著她,沒有出聲。 “你把珊兒送到了國外,現(xiàn)在又要把我的兒子抱走,你...不許我再見他們?” “不錯,”謝承東聲音低沉,緩緩傾下了身子,看著齊自貞的眼睛,道;“自貞,作為母親,失去孩子的滋味,怎么樣?” 齊自貞攥住了他的衣角,她的額頭滿是汗水,就連手心也是滑膩膩的,她的嗓音嘶啞,顫抖的厲害,“謝承東,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為什么?”謝承東一記冷笑,他的眼底有寒光閃過,一手扣住了齊自貞的頸脖,森然開口:“你做過的那些事,真以為能瞞得了我?還是你以為我會被你和傅良瀾一直玩弄在鼓掌之間?” 齊自貞呼吸不暢,她抓住謝承東的胳膊,卻是產(chǎn)后脫力,壓根使不上力氣。 “這些年,后宅里的事我由著你們,縱著你們,我念著你是珊兒的母親,在孩子面前我給足你面子,齊自貞,你好大的膽子!”謝承東雙眸幾近噴火,想起安兒,想起良沁,謝承東手指間下了力氣,恨不得將齊自貞掐死在自己面前。 齊自貞笑了,因著喉嚨被謝承東扣住,她的呼吸困難,眼珠子直往上翻,卻還是啞聲道;“這是你的報應(yīng),是你做的孽!” 謝承東眼皮微跳,他倏然收回了手,“啪”的一聲響,將齊自貞打在了床上。 齊自貞唇角沁著血絲,猛烈的咳嗽著,她的發(fā)髻散亂,卻還是強(qiáng)撐著轉(zhuǎn)過身,向著謝承東看去,“傅良沁現(xiàn)在恨透了你,因為那個孩子,她永遠(yuǎn)都不會原諒你,謝承東,心痛的滋味,我也要你嘗嘗。” “你這個毒婦!”謝承東雙目赤紅,指著齊自貞的身子,“你對我有怨,你盡管沖著我來,沁兒和你無冤無仇,你這樣害她......” “無冤無仇?”齊自貞慢慢抽動唇角,那抹血絲在她慘白的面容上只顯得分外可怖,“要怪,就怪你自己!” 謝承東怒意洶涌。 “我得不到的東西,憑什么她能得到?”齊自貞匍匐在那里,雙目滿是哀怨與痛恨,“她究竟是哪點兒好,讓你這樣寵著她?我一心一意的對你,我跟了你這樣多年,為了你,我連命都可以不要,你可有過一天將我放在心上?這種痛苦,為什么只要我一個人承受,謝承東,你既然負(fù)了我,那你也別想好過!”齊自貞喘著氣,說完,竟是笑出了聲,笑出了淚。 “瘋婦!”謝承東從牙齒間吐出來兩個字,再不愿在這里待下去,他轉(zhuǎn)過了身,大步離開了齊自貞的臥室。 “司令?!笔卦谕饷娴母盗紴懀瑒偪匆娭x承東出來,心里就是一“咯噔”,她迎了上去,卻是不敢說話。 謝承東看了她一眼,傅良瀾心中倏然抽緊了,她的嘴唇有些發(fā)白,又是喊了一聲;“司令.....” 謝承東閉了閉眼睛,只道;“讓人把這南院封上,永不許她出來?!?/br> 傅良瀾一震,卻不敢多說什么,看著謝承東這個樣子,傅良瀾心知齊自貞的事早已敗露,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知道的,她只以為自己掌管后宅這樣多年,足以將此事做的天衣無縫,卻不曾想,還是讓他給查了出來...... 傅良瀾想起母親,只覺一顆心七上八下,她有心想為母親說幾句好話,又怕弄巧成拙,她終是什么也沒有說,眼睜睜的看著謝承東離開了南院。 辦公樓。 邵平走進(jìn)辦公室,便是向著謝承東行了個軍禮;“司令,您找我?!?/br> 謝承東轉(zhuǎn)過身子,與他道;“去安排一下,我要去江南一趟?!?/br> “司令,是要去探望二夫人?” “我去接她回來?!敝x承東吸了口煙,淡淡開口。 “司令,可若是二夫人不愿回來.....” “那我就在江南陪她?!?/br> “司令,咱們才剛統(tǒng)一了各地的軍閥,軍政上的事,全都要您拿主意,您若是....” “這些,就都讓老趙和許良他們處理吧?!敝x承東擺了擺手,示意邵平不必再說。 邵平瞧著,只得將所有的話都咽下,恭聲問道;“那司令準(zhǔn)備何時動身?” “越快越好?!?/br> 江南,善橋。 天邊剛下過一場雪。 良沁待在屋子里,善橋的天氣本就潮濕,又加上下了雪,更是陰冷的厲害,善橋這邊的老屋里并沒有暖氣,只燒著爐子,阿秀燒好了湯婆子,給良沁捂在懷中暖手,爐子上煮著板栗,爐火旁則是扔了幾塊橘子皮,滿室清香。 回來的這些日子,明面上,良沁每日里只是安然度日,白日里陪著母親和一些親戚說說閑話,做做針線,偶爾也會和幾個嫂子打打牌,晚上,良沁一般都是待在屋子里看書,可只有阿秀知道,良沁的喪子之痛并沒有絲毫減少,反而日益苛重,白日里的一切,都不過是她在母親面前強(qiáng)顏歡笑,夜深人靜時,阿秀時常能聽見良沁在哭,她的哭聲細(xì)細(xì)的,帶著不愿讓人聽見的小心,更是惹得人難過。 偶爾,阿秀陪著良沁去外面轉(zhuǎn)轉(zhuǎn),也會見到些鄰里家的小孩子,每逢瞧見,良沁都是要癡癡地看上許久,阿秀形容不出那種目光,只是覺得難過,日子一長,良沁再不愿出門了。 聽到叩門聲,阿秀連忙起身,去將門打開,剛開門,就見外面站著一個青年男子,他身材修長挺拔,面容俊朗,一身戎裝更是襯著他英氣不凡,是賀連愷。 “賀長官?您回來了?”阿秀瞧見他,只覺欣喜,忍不住笑了起來,連忙將賀連愷請進(jìn)了屋。 賀連愷將良沁母女送回善橋后,并沒有待多久,便是按著謝承東的指使,去了江淮一帶訓(xùn)兵,一走兩個多月,今日才回善橋。 “阿秀,夫人近日,還好嗎?”賀連愷向著里屋看了一眼,低聲與阿秀開口。 阿秀眼瞳里的光暗淡了下去,她搖了搖頭,道;“小姐還惦記著小少爺,白日里雖都陪著老夫人說笑,可其實她每日里都吃不下,睡不著,但凡看見和小少爺差不多大的孩子,每次回來,小姐都會掉眼淚,就連夜里,我也時常聽見小姐在哭?!?/br> 賀連愷心中一緊,聽著阿秀的話,黑眸中便是浮過無邊的痛色。 “賀長官?”見賀連愷不再說話,阿秀輕聲喊了他兩句。 賀連愷回過神,只道;“這兩日天氣寒冷,有勞阿秀姑娘照顧好夫人?!?/br> “賀長官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小姐的?!卑⑿氵B忙道,賀連愷“嗯”了一聲,也沒有多待,便是告辭。 阿秀看著賀連愷的背影,想起當(dāng)初傅良瀾有心撮合,便是嘆了口氣,若是良沁當(dāng)年真的跟了他,想來,定會比如今好上許多..... 翌日。 良沁聽著阿秀和幾個丫鬟的歡笑聲,便是從里屋走了出來,剛進(jìn)院子,就見阿秀懷里抱著一個毛絨獅子狗,和幾個丫鬟在那里說笑。 看見良沁出來,阿秀連忙將那狗抱了過來,和良沁道;“小姐,您快瞧瞧,這小狗是剛從賀長官托人送來,給小姐解悶的,您瞧,多好玩兒。” 良沁見那獅子狗眼瞳漆黑,憨態(tài)可掬,的確是十分可愛,她的思緒頓時飄得遠(yuǎn)了,記得許多年前,在川渝時,梁建成也曾送過她一只獅子狗,那時候的她才十六歲,看見那小狗頓時喜歡的不得了,還曾給那只狗取了名字,喚作“鬧鬧”。 可后來,梁建成打死了那只狗。 “阿秀,把這只狗送出去吧,我....不喜歡狗。”良沁說了這一句,便是將目光從那只狗身上收回,回到了屋子。 阿秀有些發(fā)怔,只得將小狗交給了丫鬟,讓她們把狗抱出去,自己則是跟著良沁進(jìn)屋,輕聲道;“小姐,您怎么了?賀長官他,也是好意?!?/br> “我知道他是好意,替我謝謝他?!绷记咻p聲說著,“阿秀,你知道嗎,我以前,也養(yǎng)過一只狗?!?/br> “那后來呢?”阿秀脫口而出。 “后來,它讓人打死了?!绷记呗曇艉茌p,聽在阿秀耳里,卻是心頭一震。 丫鬟們走出院子,迎面便遇見了賀連愷,紛紛行禮,“賀長官?!?/br> 看見她們手中的狗,賀連愷只道;“夫人不喜歡?” “是啊長官,夫人說她不喜歡小狗,讓咱們把它送出去。”丫鬟們回道。 賀連愷聞言,便是無聲的讓開身子,待丫鬟們離開,賀連愷進(jìn)了大廳,看見良沁,便是道了句;“夫人,剛才收到電報,司令從江北趕了過來?!?/br> 聞言,良沁從椅子上站起身子,失聲道;“司令來了?” “是的,夫人?!辟R連愷看見了她眼底的驚惶,他垂下眸子,卻還是道;“司令放心不下,想接夫人回北陽?!?/br> ☆、149章 屬下 良沁無聲的垂下眼睛,她默了默,才道;“他,還有幾天能到善橋?” “約莫三四日?!辟R連愷回道,眼見著良沁面色如雪,眼瞳中亦是霧蒙蒙的,他心下悵然,終是沒有忍住,問了句;“夫人,是不想看見司令?” 不等良沁出聲,賀連愷已是開口;“是屬下逾距?!?/br> 良沁搖了搖頭,她什么也沒說,只要想著要跟著謝承東回到北陽,回到官邸,看著那一座主樓,良沁的心便是不寒而栗。 那座官邸承載了太多的記憶,良沁甚至不知自己是否還有勇氣,再回去看那棟主樓一眼,在善橋的這些日子,她不復(fù)在北陽般夜夜做噩夢,即便做了噩夢,夢中,除了顧美華抱著安兒,從樓頂上跳下來的一幕仍是清清楚楚,其他的一切都已是變得模糊,她巴不得遠(yuǎn)遠(yuǎn)地逃開,逃得越遠(yuǎn)越好,永永遠(yuǎn)遠(yuǎn),生生世世,都不愿再回那座官邸。 “夫人若割舍不下老夫人,這次,也可與老夫人一道回去?!辟R連愷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又是說道。 “不,”良沁搖了搖頭,“官邸......就像一個牢籠,我一個人回去也就罷了,又何必....再把我娘帶去?!?/br> “夫人!”賀連愷不曾想到良沁會這樣說,當(dāng)下心神便是一震。 良沁微垂著雙目,有水光在其中打轉(zhuǎn),再過幾日,謝承東就會過來,他害死了她的孩子,她卻仍然.....要與他在一起。 她毫無法子,甚至連這善橋,都沒法安安穩(wěn)穩(wěn)的待下去。 良沁壓下了淚水,只覺得一顆心幾近麻木。 “夫人.....” “賀長官,是我失禮了?!绷记呗勓?,便是微微回過了神,拭去了腮邊的淚珠。 “凡事還需想開,夫人還年輕,日后.....夫人和司令,一定還會再有孩子?!?/br> 良沁聽著這句,便是輕輕搖頭。 賀連愷也沒有多待,他向著良沁行了一個軍禮,而后離開了良沁的院落。 待賀連愷走后,良沁渾身脫力般,復(fù)又坐在了沙發(fā)上,阿秀瞧著,只是難受,忍不住勸道;“小姐,賀長官說的不錯,咱們凡事看開些,司令這次親自來接您,您.....” 阿秀原本想說,“您就回去吧”,可是話到嘴邊,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算著日子,齊自貞這會八成也要生了,也不知是兒是女,她若生個兒子,她和傅良瀾便等于是打了個平手,膝下各有一兒一女,唯獨良沁....千辛萬苦,好容易得了個孩子,卻又這般沒了,等著回到北陽,眼睜睜的看著旁人子女雙全,良沁的心里又會是何滋味,回到官邸,處處都有安兒的影子,觸景傷情,她又怎么能好受! 阿秀說不下去了,她剛低下頭,眼淚便是洶涌而出,她在良沁面前蹲下了身子,嗚咽了起來;“小姐,我知道你不想回去,可咱們沒法子,要不然,咱們跑吧!咱們?nèi)ヒ粋€司令找不到咱們的地方.....” 良沁撫了撫阿秀的臉蛋,輕聲道;“別說傻話,阿秀,他若不愿放了我,即便我跑到天涯海角,他也還是會把我找回來。何況.....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無論在哪,也都一樣的?!?/br> “小姐,您為自己活一次吧,”阿秀嗚咽著,環(huán)住了良沁清瘦的身子,埋在她的懷里,哭了起來。 這一日,江面上起了大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