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我拿起他手里的杯子,倒了些水,喂他喝下。喝完之后,他好像有了些反應,嘴里一直在不清不楚的念叨什么,但我一句都沒有聽懂。 我吃力的將他從地上拖了起來,可我真的沒有本事扶他上樓,只能把他扶到了沙發(fā)上。只是這些動作,也累得我氣喘吁吁。 沈振東剛躺下,我本想上去給他拿條毯子,卻聽到他的手機在不斷的響著。從他褲子的口袋里拿出手機,上面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沒有存在手機里,所以我也不知道是誰。但我想,沈振東應該不喜歡我接他的電話,便也任由它響著,將手機放到了桌子上。 在我上樓拿毯子和去衛(wèi)生間拿毛巾的這段時間里,他的手機一直在不間斷的叫囂著。好奇使然,我拿起他的手機,上面有十七個未接來電,還有好幾條信息。不知怎么回事,我下意識的解鎖屏幕,點了進去。 里面所有的信息都是同一個人發(fā)來的,每一條都在道歉。 ‘振東哥,我錯了,你不要不理我。振東哥,你接電話。振東哥,求求你,我下次再也不會了。振東哥,你別不理思甜。’ 這一條條的短信就像一個個笑話,簡直就是諷刺。 第019 對面的樹 我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屏幕上一行行的字,心臟像被一塊石頭壓著,悶悶的,很難受。 我看著他平靜的睡顏,這樣的沈振東還真是少見,習慣了他平日里的冷漠,囂張,霸道,再看看眼前的這男人,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竟然灌了這么多酒。就連我們結(jié)婚的那一天,他都不曾喝醉過。 臉上有什么溫熱的東西再往下淌,濕濕膩膩的,很不舒服。我看著沈振東的臉頰也越來越模糊。 “沈振東,你是因為楊思甜才醉成這樣的吧,所以,你喜歡楊思甜對不對?你們吵架了,所以你跑去喝悶酒,把自己弄成這幅樣子,是不是?!?/br> 我心如死灰,可沈振東卻傳來綿長的呼吸聲,沒有半點回應。茶幾上的手機還在不停的響,有種不死不休的氣勢。 眼淚一發(fā)不可收拾,越來越多,已經(jīng)到了我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地步。我木訥的望著沈振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樣的情緒。 這個男人,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原本想要相攜一生的人,可是他從來沒有給過我任何的回應,只因為他的心早就給了別人吧。 曾經(jīng)一個朋友給我講過一個故事,一棵樹愛上了馬路對面的另一個棵樹,我問她然后呢,她說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很久以后我才懂,不可能的事,開始就是結(jié)束。我和沈振東大概就是這樣,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算了吧,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或許,要不是我,楊思甜真的會成為沈太太。 我替沈振東蓋好了被子,喂了些檸檬水,然后就拿著包離開了家里。我沒有辦法面對沈振東,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跟他相處,以什么樣的身份自居。 出了家門,我有些茫然,這么晚了我好像沒有什么地方可去,陸榆也不在。我翻了翻電話簿,也不知道該找誰。 思來想去,最后,我撥通了余飛的電話。 依然像以前一樣,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接起,還沒等我開口,余飛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跋南?,怎么了,出什么事了?!?/br> 我笑了,看來我給余飛留下的印象實在不怎么樣?!霸趺?,我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br> 余飛沉默了一會,隨后也笑了起來,“怎么會,當然能啊。” 我說,“你有空嗎,陪我喝點東西吧?!?/br> 余飛答應了,他說要來接我,我拒絕了,約了他一會在附近的酒吧街碰頭。 半個多小時后,我到了約定的酒吧,這是一家音樂吧,里面的幾個駐唱很有水準,我和陸榆有時候會來這里坐坐。 余飛已經(jīng)到了,他在位置上朝我招手,我快步的向他走去,跟他打了個招呼。他已經(jīng)替我點好了喝的,還是我常點的brandyalexander。余飛開車,所以他沒喝酒。 一坐下,我就窩進了沙發(fā)里,拿了一個抱枕抱在懷里,似乎這樣會比較有安全感。駐唱歌手正在唱wildestdreams,酒吧里的氣氛沉浸在傷感的氣氛里。 “怎么了,不開心嗎?!?/br> 我看著余飛,不知道該怎么開口,這些年來,我們一直處于‘好朋友’的位置,我也沒有向他吐過苦水,但是他好像對我的情況了如指掌。 我心里自嘲了一下,大約我也是這樣吧,自從沈振東出現(xiàn)之后,我的生活重心就開始圍著他轉(zhuǎn)。想到這里,突然覺得對余飛有些愧疚。 我拂去了心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坐直了身子,看著余飛,說,“你在海城安頓的怎么樣了,工作還順利嗎?!?/br> 余飛喝了口水說,“恩,還挺順利的,裴氏是大企業(yè),一切都都很有章程?!?/br> 我們聊了許多工作上的事情,不過大多是余飛在說,我在聽。我也告訴了他,裴氏給我一周的時間調(diào)整,所以我還是會去那里上班。 聊了好一會,余飛突然說起了沈振東,雖然我不是很想提到他,但看到余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是忍不住的好奇心作祟。 我說,“怎么了,沈振東出了什么事?!?/br> 余飛猶豫了一下,說,“我聽說源業(yè)的情況很不好,之前沈振東被抓也是因為賬面問題,這次好像沒有那么容易解決。” 上次余飛問我之后,我也去打聽了一下,說是源業(yè)集團涉嫌修改賬目,但也只是懷疑,后來沈振東也出來了,只是可能是因為我父親的關(guān)系。沒想到那次的事情對公司造成這么大的影響。 “怎么了,很嚴重嗎?!睂τ谶@方面的事情,我確實不怎么了解,平時也沒聽沈振東提起過。 “據(jù)說現(xiàn)在幾個源業(yè)在建的樓盤已經(jīng)停工了,銀行也不愿意放貸給他們,很有可能是因為之前的賬面問題,源業(yè)的財務狀況讓銀行不愿承擔風險,再加上裴氏入駐海城,幾個熱門的地塊都被裴氏給拿下了?!?/br> “裴氏還做地產(chǎn)?”我好奇的問。 余飛點頭,說,“恩,裴氏集團是多元化的集團,除了地產(chǎn)之外還有進出口貿(mào)易和大宗商品。裴氏的資歷和背景都很雄厚,他們來海城也是看準了長三角這里的商機?!?/br> 源業(yè)的事情我大多都是從新聞里看到,地產(chǎn)圈大多都知道源業(yè)是靠沈振東一手創(chuàng)立起來的,雖然他不是源業(yè)的董事長,但現(xiàn)在也是執(zhí)行總裁,源業(yè)的大方向和業(yè)務這塊幾乎都是沈振東在管理。 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沈振東的心情一定很不好,但我又幫不到他什么。想到這些,心里竟有些失落的情緒在擴大著。 余飛后面說了些什么,我?guī)缀醵紱]有聽進去,滿腦子都是沈振東。雖然我知道這樣很沒出息,可又哪里控制得住。 我們在酒吧里聊了三四個小時才離開,等我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凌晨四點多了。我打開家門之后,看到沈振東坐在那里,雙手環(huán)在胸前,閉目養(yǎng)神。身上的襯衫已經(jīng)換成了一件t恤。我愣了一下,走了進去。 剛想開口,沈振東就冷冷的說道,“這么晚,你開車去哪里?!闭f話的時候,他也沒有睜眼。 我有一瞬間的慌張,大概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車子沒有在家里。我支支吾吾的說,“恩,太晚了,我有點睡不著,所以出去逛了一下?!?/br> 沈振東睜開眼睛審視著我,他雙眼通紅,還帶著血絲,有些駭人。 沈振東坐直了身子,從桌上拿過煙盒掏了一支煙出來,點燃,吸了兩口后,說,“嚴夏,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幾點了?!?/br> 他說話聲音很輕,但卻讓我背脊發(fā)涼,我知道沈振東是不開心了,我以前從來沒有這么晚回來過。 我怯怯的低著頭,沒有作答。 “聽說你要去裴氏上班了。”沈振東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話讓我有些錯愕,他是怎么知道的,我從來沒有跟他提起過這件事。但想想這件事他早晚也要知道,也就順應的點了點頭。 沈振東皺著眉,深吸兩口手上的煙,他的周圍縈繞著一圈煙霧。他摁掉了手上還有大半截的煙頭,站起身朝我走來。 看到他過來,我下意識的倒退了一步。沈振東在我一米開外的地方停下腳步,一臉嚴肅的說,“你很缺錢嗎,需要出去工作?”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我整天閑在家里也無所事事,還不如出去工作?!?/br> 第020 他就是一個惡魔 他兩只手插在口袋,閑散的站在那里,即便是這樣,他也微微的仰著頭,不屑一顧的看著我?!皣老?,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可以,這個家還不需要你出去工作來賺錢?!?/br> 我剛想反駁,可想到余飛說的,源業(yè)出現(xiàn)了很嚴重的問題,沈振東的心情一定很不好,我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跟他爭辯,但是不管怎么樣,我是一定要去上班的。 我想了一下,淡淡的說,“我不是想貼補家用,只是覺得在家有些悶,想找一份工作讓自己有些動力罷了,你不要多想。” 不知道沈振東有沒有相信我說的話,離婚的事情,我真的不想在這個時候提,江月蘭住在醫(yī)院里,他的公司又面臨危機,如果我在這個時候離婚,有些太落井下石了。 “你如果覺得悶,就出去散散心,也可以去學學廚藝或者插花,不需要去上班?!?/br> 我看了眼沈振東,有些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沈振東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能夠把情緒隱藏的很好,讓人根本察覺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心里在思索著該怎么說服他的時候,沈振東說,“如果是因為上次我媽說的那番話,你大可以不用介意,即使你出去工作,你的工資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有這點時間的話,你還是多照顧家里吧?!?/br> 原來他是以為我介意那番話,江月蘭總是將我不去上班的事情掛在嘴上,但其實我也沒那么介意,她說的本來就是事實,結(jié)婚后我確實沒有賺過一分錢。 我說,“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因為媽說的話。只是我學了四年的法律,我也喜歡這個行業(yè),我不想就這么荒廢了,我想考律師執(zhí)照,我想當律師?!?/br> 沈振東沉默的看著我,沒有說話。房間里一下子變得很安靜,空氣也全然凝結(jié)了起來。除了自己的心跳聲外,只剩下彼此的呼吸了。 沈振東向前走了一步,我下意識的向后仰了仰,沒想到他竟然一把拉過我的手腕,將我?guī)нM了他的懷里。 我低聲驚叫了一聲,想起之前沈振東對我的態(tài)度,竟然抑制不住的瑟瑟發(fā)抖。我兩只手抵在他的胸前,想要與他拉開距離。但沈振東一米八幾的身高,如此近距離,對我來說,簡直是一種壓倒性的差距。 沈振東攬著我的腰,湊近了我,他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味混合著濃郁的酒氣刺激著我的每一根神經(jīng)。 “振……東,沈振東,你……你別這樣。”手腕上被他掐出來的痕跡還依稀可見,我真的好怕他再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來。 我感覺他離我只有幾厘米的距離,他的臉幾乎已經(jīng)要貼在我的臉上,除了渾身顫抖以外,我竟然還有些心跳加速。 “嚴夏,你好像,很怕我?!鄙蛘駯|低沉的話語在耳邊響起,他的聲音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語調(diào),悶悶的,就像是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來的一樣。 “我……我,我沒有。” 沈振東一個用力,摟住我腰肢的手臂又緊了幾分,我被迫緊緊的貼著他緊實的胸膛,感受著他的起伏。 “那你為什么在發(fā)抖。”沈振東低低的說著,聲音里還帶著一絲蠱惑?!澳闳绻欢ㄒ习?,那你就來源業(yè),我們正好缺一名法務?!?/br> 我的雙手不知道該往哪里放,沈振東的這句話也讓我有一些驚慌,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振東,我們……” 我話說到一半,沈振東突然在我耳邊嘶吼起來,他瞪著雙眼看著我,手上的力道也越來越重?!皣老?,我警告你最后一次,不要再提離婚兩個字?!?/br> 我心頭一緊,身體抖的也越來越厲害,要不是沈振東摟著我的腰,怕是我早就已經(jīng)跌倒在地上了。 “你那天在酒會上不是很能說嗎,你伶牙俐齒的模樣呢?怎么現(xiàn)在害怕成這副模樣?!?/br> 我從沈振東的話里聽到了諷刺的意味,想起楊思甜那些電話轟炸,還有那幾條短信,沈振東是不是在怪我那天在酒會上欺負了楊思甜。我自嘲的冷笑了一聲,轉(zhuǎn)過頭不看沈振東。 沈振東皺著眉,他騰出一只手,扣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正視著他。我終于在他的臉上看到了憤怒,吃驚,和不滿的情緒。“你笑什么?!?/br> 本來緊張的情緒被痛心所代替,我竟然沒剛才那么害怕了,心里更多的是無奈。我對上沈振東的雙眼,平靜的說,“我沒有推她,在酒會上,是她先出言侮辱我的?!闭f到一半,轉(zhuǎn)念一想,這些話,我早就都說過了,可沈振東也沒有相信,不是嗎。 “算了,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的,總之,我沒有想過跟楊思甜過不去,你跟她的事情,我也不會過問?!?/br> 沈振東眉宇間舒展開來,他輕笑著說,“我跟她的事情,我跟她有什么事情,你說給我聽聽?!?/br> 這一刻,我覺得眼前的沈振東不是一頭獅子,而是一個惡魔,他的冷血讓我窒息。他和楊思甜的事情,誰不知道,外面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他難道真的當我是傻子嗎。以前我不介意是因為在乎她,現(xiàn)在不介意,是因為我想放棄。 我拂開他扣住我下巴的手,說,“我說過了,我不想過問你和楊思甜的事情,你跟她怎么樣,那是你自己的選擇,與我無關(guān)?!?/br> 沈振東突然就放開了我,他恢復了冷漠的神情,站在那里,說,“總之,如果你要上班,下周就去源業(yè)報道,薪酬可以開到同行的最高標準,上下班的時間你自己把握就行?!?/br> 我想也沒想,就拒絕道,“不要,我不要去源業(yè)上班,我已經(jīng)找到工作了,我覺得那里不錯?!?/br> 沈振東也沒生氣,依然冷冷的說道,“你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要么就去源業(yè)上班,要么就待在家里?!?/br> “你憑什么限制我的自由,我有選擇的權(quán)利,我……” 沈振東打斷我,“好了,別在我面前談法律,這件事由不得你,你只能二選一,沒有第三項。”說完這句話之后,沈振東就轉(zhuǎn)身上了樓。 我站在那里,既憤怒又無奈,他到底想怎么樣,明明喜歡楊思甜,卻非要把我圈在身邊,明明對我沒有一點感情,卻硬是要左右我的想法,為什么我連擺脫他都做不到。 樓上只有三間房間,一間是我們的主臥,一間是江月蘭的房間,還有間客房,沈振東上了樓,肯定是去了主臥,客房沒有收拾過,也沒法住。想到這些,我根本邁不動腿,無奈之下,我只好憋著一口氣,睡在了沙發(fā)上。 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了,身體早就超負荷了,我在沙發(fā)上躺了沒多久,就睡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快中午了,沈振東也早就離開了。我剛想去醫(yī)院,卻接到陸榆的電話。 昨天跟陸榆通過電話之后,也沒有她的消息,想必她早就已經(jīng)到寧城了。我迫不及待的接起電話,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電話里的陸榆有些沮喪,說話也沒精打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