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莞城那邊的客棧生意不錯?!?/br> 還在想這日子過的是越來越?jīng)]轍的時候,身后忽然傳來這么一句,溫如意的心突突猛跳了起來,轉(zhuǎn)瞬她又自我安慰,不可能罷。 一心準備要離開定北王府,溫如意自然也為自己鋪了后路,借著莞城那客棧,之后在脂如嫣里認識了幾個客人后,她就托了人沿著洛河選了幾處熱鬧的地方用別人的名義盤下了幾間鋪子,加上那些七七八八的額外入股,算起來也有不少,這事兒別說林管事,豆蔻都不清楚,為了以防別人知曉與她有關(guān),除了入股外,旁的事她都沒有參與。 這么隱秘的事,不應(yīng)該被他察覺的,即便是有人暗中跟隨,也得她與人接觸,她都沒有出面如何得知。 溫如意越想越不對勁,驀地起身。 厲其琛噙著那抹笑意。 過了會,思慮過后,溫如意特別認真的看著他道:“立個字據(jù)吧?!?/br> “……” 一刻鐘后,溫如意坐在桌前,放下筆,將他的手掰過來,壓在印泥上按了手印,隨后按上自己的手印,滿意的點點頭。 厲其琛看到那行“用了多少銀子皆雙倍奉還”時,失笑:“還怕本王耍賴?” “王爺為人頂天立地,一諾千金,自然是不會食言,只不過借還總要有依據(jù)?!睖厝缫庑Σ[瞇的奉承他,將那字據(jù)折了又折,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自己的繡囊中。 厲其琛坐在那兒,微瞇著眼,看著她將繡囊藏好,微匐著身子,敞開的衣衫內(nèi)無意露出了白兜兒,厲其琛的視線落在她平坦的腹上,眼神微黯了幾分。 …… 隔天大早,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那樣,將軍府那兒還派人送了不少東西過來,上好的布料,名貴的藥材,還有十分直截了當?shù)囊恍∠渥鱼y錠。 溫如意覺得,這更像是賠罪用的,因為那些藥材都是女子滋補之用,就像是對昨日宋小將軍無理行為的道歉,這些東西內(nèi),還有兩副面飾。 東西送過來之后,接連幾日,將軍府那兒都沒再派人來,厲其琛帶著溫如意走遍了邵都,正當溫如意想著在這兒能謀些什么生財之道,到邵都的第八天,入夜時,收拾過行囊,一行人悄無聲息的從府宅后門離開。 第二天,邵都內(nèi)突然來了一群欽差,這些人與溫如意當初在清水鎮(zhèn)看到的一樣,只不過是直奔他們住過的府宅,隨后這些人往將軍府前去。 而此時,距離邵都百里路遠的一個沿河小鎮(zhèn)內(nèi),破廟中,三個男子被五花大綁扔在地上,嘴里塞著布條,看云陽和云束的眼神里有懼意。 就在昨天深夜,他們奉命跟著定北王他們出城,沒行幾里路就被察覺了,八個人跟蹤,到如今就剩下他們?nèi)齻€,后半夜經(jīng)歷了什么唯有他們自己心里清楚。 在外探查回來的范延皓走進來,看到他們醒了,扔給云陽一袋饅頭,像是有意要說給他們聽:“喂他們吃下去,上路做個飽死鬼?!?/br> 三個人口不能言,面面相覷后,額頭上都逼出了汗,云束將塞在他們嘴里的布條取了后也沒人敢說話,粗暴的一人塞了個饅頭后,云束跟著云陽走了出去。 破廟內(nèi)就剩下這三個人,等了片刻,確定外面的人走遠了些后,其中一個靠在柱子那兒的,視線盯著門口,身子朝旁邊挪動,綁在身后的手在地上摸索著。 其余兩個人的神色比他還要緊張,張口無聲的說著什么,在門口傳來腳步聲后,三個人即刻恢復(fù)了原來的姿勢,那個靠著柱子的則裝出一副要暈過去的樣子,懨懨靠在柱子上,掩飾自己身后的雙手。 范延皓瞥了眼他們咬了一半的饅頭:“行了,那邊挖的差不多了,帶走。” 這三人十分清楚他們所說的挖是什么,因為昨天夜里,他們親眼看著另外五個同伴被綁住手腳埋在了地上,只露出一個頭來。 沒要他們的命看起來是運氣好,第二天有人經(jīng)過還能救他們,但可怕的是在后頭,埋人的地方是邵都郊外野狼出沒最多的地方,昨夜將人埋下后,離開那地方時他們還聽到了狼嚎聲,不用幾個時辰,那幾個人就會被野狼找到,從地里拖出來啃咬致死。 而現(xiàn)在,他們?nèi)齻€恐怕也是這樣的下場。 將人扔上馬車后,一行人往鎮(zhèn)外出發(fā),傍晚的時辰,這個位于邵都南面的小鎮(zhèn),聚集了許多前來趕集做買賣的人,不甚寬敞的路上滿是攤子,他們只能從外面繞行而過,出了鎮(zhèn)后,約莫半個多時辰的路,馬車進山了。 山路修的有些窄,平日里走動的人很少,越是往深處,馬車行的越慢,車內(nèi)的人明顯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開始泛冷,那是入了樹叢遮陽之處,常年陰涼。 三個人被綁在一起,愣是嚇的背后發(fā)涼衣襟濕透,越是深入山林就越佐證了他們的想法,天黑之后,他們就會和那五個同伴一樣。 又是半個時辰的內(nèi)心煎熬,馬車驟然停下,不等他們緩過神,云陽和云束冷著臉將他們拉了出來,往樹林里面押去,一路滿是灌木荊棘,幾乎是無人會來這地方。 等將他們押到之后,正對面的,就是三個已經(jīng)挖好的坑。 范延皓一聲令下,三個人被推下了坑,很快填下去的土沒過了肩膀,只露出腦袋。 這時天色已暗,林子內(nèi)暮沉沉的還要黑,初秋,樹叢間滿是蟲鳴聲,在這種地方,一到夜里,蛇蟲鼠蟻都還是小的,再晚一些出沒的便都是些要人命的。 將人埋下后,范延皓三人很快撤離,遠遠的能夠聽到馬車離開的響動。 周遭徹底寂靜。 “他們走了!” “東西還在不在?” “在?!?/br> 約莫兩刻鐘的時間,埋在最中間人艱難的從土里伸出一只手,有了第一只手的伸出,第二只就容易許多,待雙手都自由后,他還要用力撐著地面,將無法用力的下半身從土里□□。 這需要更大的力量,他脖子以下都在土里不便使勁,只能扒開些埋著的泥土露出肩膀,再用力往上拔。 這個過程整整持續(xù)了快有半個時辰,此時已然入夜,周圍的聲音中摻雜了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待休息,他很快將他們挖了出來。 都是習武之人,解開手上的繩子之后,再離開就容易很多,山林內(nèi)的環(huán)境由不得他們多停留,三個人朝著被押送過來的陸迅速離開,最初停馬車的地方就剩下了車轱轆的痕跡,定北王他們早已離開多時。 “趕快回去稟報?!?/br> “快?!?/br> 仿佛后面有什么在追他們,三個人跑的飛快,一刻鐘后,更高處的地方,溫如意從暗處走出來,看了眼空蕩蕩的去路后,轉(zhuǎn)頭看跟隨走出來的人,語氣有些得意:“怎么樣?!?/br> 厲其琛沒作聲,眉眼卻都是放松的,嘴角噙著笑意,眼神專注,有些寵溺。 溫如意起初還是求夸獎的表情,接觸到他的目光后,昏暗下,臉頰微微發(fā)熱,正好范延皓從坡上走下來,溫如意趕緊扭頭朝他們看去。 昨天夜里發(fā)現(xiàn)這八個人后,范延皓和云束他們各個擊破,將人綁起來后打算使計,帶他們往南行走,中途放幾個逃離回邵都報訊,這樣就能誘的那些欽差以為他們是去了昶州,溫如意便想了這么個辦法。 格外要求這樣的環(huán)境,比起那些光禿禿的荒野之地,樹林內(nèi)腐木的氣味,蟲鳴聲,還有從山林里傳來野獸的吼叫,這時吹過來的風都像是冤魂在哭,氣氛營造的相當恐怖。 埋之前那五個人時他們就嚇得不輕,加上剛才那些舉措,這三個人只會慶幸自己是死里逃生,畢竟是耗盡了力氣才從那泥坑中爬出來,要不是他們有些身手,體格比一般人壯實,根本沒有爬出來的希望,又如何會想到破廟中不起眼的瓦罐碎片都是有意安排的。 范延皓和云束進林子查看過后點了點頭:“明日一早他們能趕到邵都?!?/br> 溫如意朝下走去,催促道:“那我們趕快下山吧,入夜了,山上多蟲蟻?!?/br> 范延皓看著往前走去的溫如意愣了愣,昨個兒給他們說計劃的時候膽子還很大啊,難道是怕了?他轉(zhuǎn)身看厲其?。骸皞?cè)妃這是怎么了?” 厲其琛看起來心情很不錯:“她可能怕黑?!?/br> 聲音不輕不重,走在前面的溫如意感受到他的“好心幫忙掩飾”,腳步微頓了下,走的更快了。 范延皓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昨天繪聲繪色講著鬼故事的人可是她啊,說起那個無頭女尸的故事,昨天后半夜他就沒睡好,就這樣還會怕黑? “下山,明早過河?!?/br> …… “死里逃生”的三個人,回到邵都后就將定北王的行蹤稟報給了宋小將軍,聞訊的那些欽差很快南下朝昶州追捕而去,而實際上,他們是往京都城方向走的,并非南下。 這天夜里,他們又回到了之前歇腳過的村落。 臨近十月,越往北,天越冷,溫如意端了燒好的熱水進屋,外面?zhèn)鱽砹嗽剖恼埵韭?,拉開垂簾,云束端著一碗藥站在那兒,還熱騰騰冒著煙,是剛煎好的。 溫如意看著這藥碗愣了愣:“大夫不是只開了三天的藥?” 四天前在外留宿時,溫如意受了涼犯了咳嗽,在鎮(zhèn)上看過大夫過抓了三帖藥,到昨天就該喝完了,怎么還有。 云束回道:“這是大夫開的固本方子?!?/br> 厲其琛的這倆侍衛(wèi),面部工程和他們的主子一樣,完全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溫如意接過碗聞了下,味道的確是沒那三天的藥這么沖,便問:“開了幾天?!?/br> 云束短暫停頓了下:“藥是范大人抓來的,七天?!?/br> “這么多。”溫如意嘀咕了聲,當著他的面將藥喝了,原本是怕苦,到最后舌尖嘗味道才發(fā)現(xiàn)是甜的,隨口問了句,“這是補藥罷?!?/br> 也虧得云束一如既往就這么一個表情,他點點頭,接回碗后退了下去,溫如意抿了下嘴唇有些疑惑,用的都是些什么藥,之前她醒來后喝了半個月的固本方子,也沒這么甜啊。 溫如意也沒往別處去想,出了屋后朝廚房走去,將灶臺下的火悶小了些,從簍子內(nèi)撿了幾個番薯壓倒灰堆底下,起身查看灶臺上燉著的雞湯時,緊挨著灶臺的墻壁傳來咚咚的悶響聲。 溫如意拿著勺子的手一頓,廚房內(nèi)安靜下來,墻壁那邊也跟著安靜,隔了幾秒后,又傳來咚咚的撞擊聲,像是有人在隔壁敲,確認自己沒聽錯,溫如意等了會兒,面朝著那堵墻壁:“誰?” 聽到她回話后,那咚咚咚聲音更急促了,溫如意走出廚房朝隔壁望去,這是一件柴房啊。 走近看,門并未上鎖,溫如意手才挨上去呢,吱呀一聲,不太嚴實的門朝里面開去,正對面露出了數(shù)捆柴火。 沒人啊。 溫如意下意識抬頭看,青天白日,太陽高掛呢,嚇唬誰,再說云陽和云束都在。 溫如意抄起棍子支向那門,還沒等她走進去,只聽見咚的一聲,有東西從門內(nèi)一側(cè)滾出來,是手臂粗細的一根樹棍,撞在柴火堆上停了下來。 溫如意沒有進去,只朝側(cè)邊站了下往里望,很快,她看到了個被五花大綁在角落里的男子。 “……”溫如意看著那張快趕上她貌美,還沖著她流眼淚,即便是一副狼狽相都遮掩不住他容顏的男子,一時無語。 而在看到溫如意之后,這男子的神情看起來更惹人憐了,雖然是被堵住了嘴不能說話,只能發(fā)出嗚嗚的聲音,溫如意還是從他的表情里讀出了他想說的話。 救他。 ☆、124.前因 秋日的午后陽光還是暖人的, 這邊屋檐下, 被照亮的地方與柴房內(nèi)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柴房內(nèi)有這么個不容忽視的存在,所有的注意力, 也就只能在他一人身上, 為他所吸引。 但過了許久,溫如意看歸看,始終是沒有動作。 或許是他心中太急切了, 不愿意放過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看溫如意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被綁住了手腳的他,硬是朝一旁的墻壁撞去, 臉頰撞在了墻上, 生生把塞在嘴里的布給敲松了,舌頭得以活動,將布給頂了出來。 這又費了些功夫,待那布從嘴里脫出時,已是疲的滿頭汗, 他看向溫如意求救:“姑娘, 我不是壞人?!?/br> 就算是現(xiàn)在這樣一幅狼狽相, 放在人群中也是矚目的那個,更別說收拾干凈后的模樣,皮膚如她一樣白皙,五官俊秀, 有幾分柔美感,一雙眼眸格外好看,沒有什么侵略性,反倒是會讓人生出親近感來。 再加上他這比常人要動聽數(shù)倍的聲音,讓溫如意想起一個詞來:聲控。 但她依舊是沒有說話。 男子更著急了:“姑娘,我真的不是壞人,我是被人帶到此處的,姑娘若是不信,就請勞煩姑娘幫在下一個忙,到附近的衙門里替在下報個案?!?/br> 早前去邵都前他們在莊子內(nèi)住過幾日,前前后后就這么些屋子,溫如意還是很熟悉的,再加上他雖看著狼狽但并非臟亂的模樣,他到這兒應(yīng)該不長,而他們到這兒也不過兩日而已,看情形,他到這兒的時間更短一些。 焦莊距離清水鎮(zhèn)這兒起碼得半個月的行程,厲其琛抓這么個人過來,總不能是覬覦人家的美色吧。 許久都沒等來回復(fù),男子靜下心來,整個人朝門口這兒挪了幾分,發(fā)現(xiàn)用處不大,放棄后倚著柴木問:“姑娘,你可知道這是哪里?” 溫如意一愣:“你不知道?” 男子搖頭,只是簡單的動作就顯露了不凡的儀態(tài):“我早上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被關(guān)在了此處,等了一上午看守我的人才離開,聽他與別人的話,似是都進城去了,適才我恰好聽到廚房里有人,就想試一試。” 所以他不僅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還不知道這莊子里有哪些人,要不然他怎么會向她求救,雖然王爺和范大人都出去了,但云束和云陽都在啊,他根本逃不出去。 于是溫如意試探:“誰抓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