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豆蔻扶她坐下,笑著介紹:“這是王府的宅院,前些日子林管事派了幾個人過來打理,您剛剛看到的那幾個,都是王府里派來的?!?/br> 溫如意便隨口問了句:“王爺在外面置了很多宅子?” “京都城外有一處山莊也是王爺?shù)?,先帝在時賞賜給王爺?shù)?,有舉辦過大宴,比王府還大呢,具體有多少宅院我也不清楚,林管事每年有一大半時間都在外頭替王爺跑這些莊子府宅的事?!倍罐⑾肓讼耄褪莻€丫鬟,大都是聽府里的人說起來的,“京都城中很多人在莞城這兒置辦宅子來避暑,前幾年太后娘娘也賞賜過一座給王爺?!?/br> 溫如意捏緊了手中的杯子,呵呵笑著,聽的都有些麻木了。 “險些忘了,王爺早晨離開前吩咐,待夫人醒來,就讓云陽送您去洛河街看看。” 溫如意這才來了精神,將杯子內(nèi)的水喝了干凈,起身道:“那快走吧?!?/br> 要說在逃跑計劃夭折后,還有什么事能激起她的興趣,就只有她親自策劃的這個客棧了,兩刻鐘后,站在洛河街上,仰頭看著掛在門上的牌匾,溫如意終于感受到了這一趟出行的意義。 牌匾上刻著的,正是溫如意取的客棧名字:東來居。 門口兩側(cè)掛起來的引路燈籠是木質(zhì)的,雕刻精細,看起來很有質(zhì)感,走進去幾步就能看到大堂的柜臺,往左是改成包廂的倒座房,往右從內(nèi)大門進去,便是庭院。 庭院已經(jīng)修繕的差不多了,左右的廂房中間隔開后變成兩間客房,左右的耳房改成一個單獨的小院,十來平,放置了桌椅,還有個小小的葡萄藤架。 墻壁漆的并不高,以免造成悶閉的感覺,往外的墻角都已經(jīng)種上了蔓藤,等到來年開春時,便會蔓延遍墻壁,低頭郁郁蔥蔥,抬頭是天空,令人心曠神怡。 改建正屋內(nèi)應(yīng)有盡有,左右側(cè)另外還有兩間房,后面的一排后罩房,隔出一排六間,是最簡單的客房。 這座宅院還附帶了個后院,溫如意交給林管事的圖紙中要另外起的幾間屋子,如今也已修建過半,可謂快速。 一圈看下來后,溫如意將帶來的圖紙拿出來看,指了指后院廚房的位置:“這邊再加一些,不夠亮堂?!?/br> 被林管事差遣過來的劉會連連點頭:“林管事說了,都按夫人這邊的改,這個容易些,三日就能弄好,就是夫人您說的晾架,是要放在何處?” 溫如意往水井邊上走去,指著東面的一處空地:“這邊,太陽整天都能曬到,另外這邊還得修一個棚子,若是下雨了,就要晾曬在這兒。”溫如意往后退了一步,“往上壘高一些?!?/br> “哎。”劉會拿著一本冊子,提筆將溫如意所說的記下來,隨她往回走到了庭院。 庭院中間原來是一個偌大的花壇,如今已經(jīng)挖成了個池塘,還未蓄水;池塘上修了個小橋,橋過去便是亭子,之前偌大的假山都讓溫如意改成了一個個的小景觀,擺在庭院各處。 厲其琛他們走進來時,溫如意正看著亭子旁的小假山,在與一旁的監(jiān)工說話。 溫如意說的認真,還是豆蔻先發(fā)現(xiàn)了王爺,忙行禮,溫如意轉(zhuǎn)過身去,厲其琛已經(jīng)走到了她身后。 “王爺?!睖厝缫馕⒏A烁I?,又向他身后的李臨和范延皓行禮,“世子,范大人。” 范延皓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庭院,也不用打招呼,先去了就近的廂房中看了一圈,繼而在后院繞了一圈回來,笑著說道:“倒是比外頭的客棧新奇,若是開的好,回城之后也可以開一間。” 李臨看了眼掛在走廊里的數(shù)盞燈籠:“在這兒住一宿不便宜?!?/br> 溫如意輕笑:“會計較銀子的,想來也不會住這兒?!倍鴷≡谶@兒的,想必在意的不是銀子,而是舒適度和安靜。 李臨眼神微閃,看向王爺,調(diào)侃道:“若是如此,到時可別攔著我們來分一杯羹。” 厲其琛看起來心情不錯,轉(zhuǎn)頭問溫如意:“你說呢?” “要給加盟費的?!睖厝缫廨p聲嘟囔著,隨即微微笑著,“妾身聽王爺?shù)?。?/br> “交給你了,就由你做主?!?/br> 溫如意怔了怔,幾雙眼睛都看著她,溫如意心中輕哼,嘴上柔柔道:“妾身原先想的,若是這間做起來后,沿著洛河,王爺還能開幾間這樣的客棧,世子和范大人想另外開一間,倒不如出些銀兩入伙,到時直接分紅,也省了您們親自cao持?!?/br> 這么聽下來,連李臨都來了些興致:“另外開一間有何不可,是這些客棧有特別之處?” 溫如意看了看厲其琛,捏著帕子不肯說了:“這是商業(yè)機密?!?/br> 范延皓大笑,商業(yè)兩個字他沒怎么理解,機密倒是聽明白了,大意不就是說這是秘密,不可隨意告知別人,原本也就是隨口說說的事,這下真有了些興趣:“溫夫人,你說入伙,那得多少銀子?” 不等溫如意開口,厲其琛在旁不咸不淡添了句:“一萬兩?!?/br> 范延皓瞪大了眼,環(huán)看了下這宅院:“你買下這宅院才花了四百兩銀子?!?/br> 厲其琛給了他一個“出不起就別入伙”的眼神,轉(zhuǎn)身走上走廊,溫如意跟了上去,范延皓還站在那兒,不可置信,半響他扭頭看李臨:“你聽見沒有他說什么!” 李臨拍了拍他肩膀,笑著搖頭:“這就別想了,不過明兒一早倒是能嘗嘗溫夫人的手藝,你不是說東巷那兒溫家的豆腐花是最有名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再寫一更,具體幾點不太肯定 ☆、044.豆腐西施 聽到范延皓提出這件事時, 溫如意正在飯桌上, 一口豆腐湯正喝下去, 沒來得及咽下去,險些噴了當場。 “是啊, 去了東巷一問便知溫家的豆腐攤, 擺了有幾十年了,聽聞這幾年賣的尤為好,全因溫夫人的手藝。”李臨說完后, 桌上攏共就坐了這么五個人,其中四個都看向了溫如意, 饒是厲其琛的眼神沒顯得那么在意,其余三雙是如何都忽視不了的。 溫如意放下調(diào)羹, 提起放在腿上的帕子, 輕輕掩了掩嘴角,笑著謙虛:“那都是街坊鄰里說笑的,爹娘過世后,鋪子內(nèi)的事都是大哥在cao持,爹娘的手藝也是傳給大哥的, 我不過是偶爾忙不過來時打個下手而已?!?/br> “溫夫人謙虛, 即便是打下手, 這手藝也不會差?!狈堆羽┳匀徊粫f他們對溫家的事一清二楚,溫如意經(jīng)常幫他大哥做豆花,就這幾個月里,因為溫如意進了王府, 溫家的生意還因此少了些,雖說影響不大,但足以說明是溫如意的緣故,打聽原因,是沒溫如意在時做的更好吃。 溫如意呵呵笑著:“范大人說笑了,我會的那些,可上不了臺面?!?/br> 李臨拿起杯盞喝了一口酒,笑著對厲其琛道:“王爺,那明天我們可就有口福了?!?/br> 厲其琛嘴角微勾,似是有笑意,聲音沉沉的:“本王也很期待?!?/br> 溫如意捏著帕子的手一緊,笑意僵在臉上,此時此刻,心中猶如一千只爪子在撓啊撓的,她很想直接的喊出口,她不會啊,豆花和豆腐她都不會啊,她溫如意只會吃不會做,就算是她有原身的記憶知道步驟,但她的下廚技能是負值啊。 可這些半個字都不能吐露出來,她占的就是溫家豆腐西施的身子,她要說略懂還能被他們說謙虛,她要說不會,誰也不信啊。 見王爺答應(yīng)了,范延皓和李臨相視一笑,坐在李臨身旁的慧夫人慧夫人笑著搭話:“要不妾身明早和溫夫人一塊兒做吧,忙不過來還能給溫夫人打個下手?!?/br> 李臨撫了下她的手:“也好,你向溫夫人學學,回府之后也能做?!?/br> 溫如意一怔,連忙婉拒:“不必了,明天一早我起來就成,不用慧夫人幫忙,若是想學的話,之后空下來再教也不遲?!苯^對不能讓她知道自己一點都不會! “溫夫人不必客氣,我本來起的就早,再者,我既在這兒,哪好意思讓你一個人忙。”慧夫人十分的善解人意,這回出行世子會帶她,也是因為王爺帶了溫夫人的緣故,世子在王爺手底下辦差事,她理應(yīng)主動些與溫夫人交好。 溫如意要給她跪下了,別這么好心了,她一點都不需要。 “真的不用了。” 溫如意臉上的笑意快要繃不住了,險些都要說出‘技不外出,不便有別人在場’這樣矯情的話時,厲其琛開口了:“她忙得過來?!?/br> 慧夫人一怔,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她轉(zhuǎn)頭看世子,王爺這么說,是不是不需要她去幫忙的意思。 “鋪子里每天客人這么多,溫夫人都忙得過來,這肯定不成問題?!狈堆羽┛粗蟠筮诌值男宰樱乃家餐ǜ[的很,反過來揶揄世子,“主意倒是打的不錯?!?/br> 這話一出,倒像是李臨讓慧夫人偷學技藝去似的,李臨笑了,拍了拍慧夫人的手:“這幾日空了再學,明早先嘗嘗。” 溫如意松了一口氣,但想到明早的事,她又開始頭疼。 接下來一刻鐘的時間,溫如意直接喪失胃口,她的腦海中蹦跶出來的都是“豆腐”,“豆花”,“黃豆”之類的字眼,快將她繞暈了,都還沒想出辦法來。 不知道是不是來自豆腐的諷刺,溫如意低下頭去,碗里還沒喝完的豆腐羹,幾塊白嫩的豆腐塊仿佛長出了五官,向著自己露出惡魔般囂張的笑。 溫如意拿起調(diào)羹舀了一大勺送入口中,用力咀嚼,哼!無所畏懼! 厲其琛從容的喝著酒,余光處,溫如意面對那碗豆腐羹,眼中閃過幾世仇人般的神色,轉(zhuǎn)而是苦惱,很快又是不服輸?shù)哪?,來回轉(zhuǎn)換著,等慧夫人叫她時,又恢復(fù)了溫和的笑意。 厲其琛拿起杯子抿了一口,他的確是很期待。 …… 溫如意的斗志昂然只持續(xù)了半個時辰,離開前廳后回到主院,跨進廂房的門后,她便開始在屋子里來回走動,低著頭嘴里一直在叨念,乍一看像是在念符咒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著了魔。 侍奉在旁的豆蔻險些被她給繞暈了,急忙拉住她:“夫人,您怎么了?” 完了完了完了,一定要想辦法,真讓她去廚房里做,那明天早上拿出去的肯定是一鍋分不清是豆花還是豆渣的東西。 溫如意伸手用力搭在了豆蔻的肩膀上,鄭重其事道:“豆蔻,現(xiàn)在有一個艱巨的任務(wù)要交給你!” 豆蔻被溫如意這樣的神情嚇了一跳:“夫,夫人,您說?!?/br> “明天一早,天不亮你就出門去,找一家豆腐攤,買一桶豆花回來,問清楚豆花里要放什么,一并都買回來?!睖厝缫庖蛔忠痪涞姆愿?,特別的嚴肅,“這件事很重要,你要偷偷出去,多繞幾個巷子,別被人發(fā)現(xiàn)了,買到之后趕緊回來送到廚房,我在那里等你!” 豆蔻愣了愣,好半響才反應(yīng)過來:“夫人,您不自己做么?” “東巷里傳的那些都是虛的,我只替我大哥打下手而已,做的并不如外頭傳的那樣,但世子他們開了口,王爺又答應(yīng)了,我若做不好豈不是丟了王爺?shù)拿孀樱瑸榱艘苑廊f一,你先去買一些回來,以備不時之需。” 書房里那幾個人也許已經(jīng)把溫家的事都查了個底朝天,原身幫忙做豆腐的事自然也清楚,他們幾個不好騙,眼前的豆蔻卻好哄一些,明天的豆花她是肯定做不出來的,所以必須要有應(yīng)對的策略,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讓豆蔻出去買一些回來,就算是最后被厲其琛發(fā)現(xiàn)了,那也得先把明早糊弄過去。 “可,可是這附近沒有豆腐攤啊?!币娮R過夫人燉魚湯,豆蔻現(xiàn)在毫不懷疑夫人說的話,她說做的普普通通,那一定不是什么謙虛的話,所以事先買一些是對的,但是他們所住的地方距離集市很遠,去的早了人家還沒開門,正當時候買回來,這邊府里的人已經(jīng)起來了,再者,萬一出門就被發(fā)現(xiàn)了呢。 主仆倆大眼瞪小眼了會兒,被當頭澆了一盆水的溫如意,很快又重新燃起了斗志:“那你去廚房,問問那廚子做豆花該放些什么,具體放多少,越詳細越好。” “哦哦?!倍罐Ⅻc點頭,等出了門才記起來,做的不好吃是一回事,怎么放調(diào)味夫人都不記得了? 回頭看在屋里來回踱步的夫人,豆蔻咬牙,夫人這么說一定有她的道理,明日可不能因為這個讓王爺對夫人生了間隙…… 一刻鐘后,溫如意在廚房里泡下了一盆的黃豆。 之后溫如意一整夜沒睡踏實,寅時過半,天還是黑的,迷迷糊糊中被豆蔻叫起來,迎著外面的寒風,斗篷罩著頭,朝廚房走去。 待到廚房內(nèi)鍋子中的熱氣撲面而來時,溫如意猛地鎮(zhèn)醒過來,看著廚房中昨夜備下來的小磨盤,腦海中回想起原身做豆花的步驟,溫如意欲哭無淚。 可刀已經(jīng)懸在脖子上了,由不得溫如意退。 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為之,之前在王府做魚湯時還有張大娘幫忙,現(xiàn)在廚房內(nèi)就只有豆蔻和她,仿佛這宅院里所有人都等著溫如意出這一桶豆花來吃。 脫下斗篷交給豆蔻,溫如意撩起衣袖,讓豆蔻將浸了一夜的黃豆用漏勺撈起來往磨盤中間倒,她則握著磨盤上的手柄轉(zhuǎn)動。 廚房內(nèi)很快發(fā)出了石塊相互摩擦的聲音。 原身的記憶里,在溫家時每天賣出去的豆腐數(shù)量多,都是用驢子拉磨來磨豆子的,來這廚房前,她甚至都準備好了要推大磨盤。 相比較之下,這小磨盤的要來的輕松些,可饒是看著輕松的活,溫如意還是忙出了一額頭的汗,半個時辰之后,她看著小木桶中裝著的半桶豆?jié){,抹了一把汗,一股腦,將它們倒進了另外一個木桶中。 等倒了一半才想起應(yīng)該要過濾,又急急忙忙倒回來蓋紗布,再倒回去,用力的將豆?jié){擠出。 因為做的太粗糙了,還有豆渣落到了豆?jié){里,溫如意又重新過濾了一次,不小心溢出了一部分倒在了地上,余下那些倒入鍋中,舀了幾瓢水下去,等著它們燒開。 一刻鐘后,在后邊燒火的豆蔻聞到了一股什么燒糊的味道,忙叫了聲夫人,靠在臺子旁的溫如意反應(yīng)過來,拿起大勺子往鍋子底下?lián)v去,一股豆?jié){糊了的味道翻上來,在霧氣中散開去。 “……”溫如意用勺子畫圈攪拌,看著漂浮在鍋子中顏色略深的小塊,面無表情的把它們撈了出來,待沸騰之后,連豆?jié){帶沫子,一塊兒舀到了木桶中。 原來應(yīng)該是一桶的量,除去倒出的,燒糊的,被隨意舀除去的,只剩下了小半桶。 虧的溫如意還記得鹵水和豆?jié){的比例,沒有全部倒下去,只倒了一半,用力攪開后,從豆蔻手中接過蓋子,放在了木桶上。 這道工序叫悶,如果沒有意外,一刻鐘左右打開,豆?jié){會凝固起來,一片片舀出來,就是豆花。 此時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亮了,清晨,四周都是安安靜靜的,只有灶臺內(nèi)發(fā)出的柴火燃燒聲。 溫如意面無表情的看著木桶,等了一會兒后,她伸出手,大有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的勢頭,刷一下打開的蓋子,低頭一看,神情微崩。 這飄在木桶中,塊似塊,又沒有全然凝結(jié)起來的東西,是什么鬼! 作者有話要說: 溫如意:到我一展身手的時候了,你們看!這就是豆花!何謂豆花,那就是黃豆做成的花,這絮狀的樣子就是花的最好體現(xiàn),絮的如此特別,和我一樣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