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還有兩個姑，大姑明菊，小姑明梅，明朗對她們印象不深，記憶當(dāng)中因?yàn)樽约籂敔斈棠讨啬休p女，又刻薄，兩個姑很少回娘家。

    楊二秀皺眉了，“給那兩個買啥？一年都不曉得過來一趟，真是白養(yǎng)了?！?/br>
    朱小玉訕訕笑，她可是記得過年的時候，因?yàn)樗龥]有給兩個姑買禮，遭了不少閑話，這次專門加了，結(jié)果還是挨了說。這看來，并不是買不買的問題了。

    大伯家和小叔家的禮也當(dāng)眾開了，幾乎是一模一樣，煙酒啥的，都是不錯的牌子。大嬸娘笑瞇瞇將自家東西提回去了，小嬸娘挨著楊二秀坐著，打聽明聰在市里的鋪?zhàn)印?/br>
    朱小玉笑著說：“一般吧，我聽明聰說，這幾年市里的生意也不好做?！?/br>
    明朗挨著朱小玉坐著扣指甲，明敏明英來叫她出去玩，她也沒有答應(yīng)。連朱小玉推她去，她都沒有動。

    小嬸吳愛姑皮笑rou不笑說：“不會吧，二嬸，我聽說二哥在市里的生意挺不錯的，三間的大鋪面，衣服鞋子都有，這一月少說也能大幾千吧。”

    “這個我還真不清楚?！泵髀敍]有發(fā)話，朱小玉也不敢亂說，“愛姑你也知道我這一天到晚泡在醫(yī)院里面，請個假都難，市里面也去的少，真不清楚。”

    “二嬸，你這就不對了，好歹是親兄弟，這有什么好瞞的？掙了多少，是多少嘛，我們又不找你們要，媽，你說是吧？”

    楊二秀心里自然有桿秤，她現(xiàn)在跟小兒子明華住，必須得向著老小。當(dāng)下就橫了朱小玉一眼，“你就是個摳門的，你弟妹又不是要你的，難怪幾個妯娌都不想跟你處的。”

    她這一席話說得朱小玉臉上白一陣紅一陣，明朗心里氣極了，強(qiáng)壓住怒火，悠悠說道：“奶，我媽沒說錯，昨天我爸還找我媽要錢呢，說他那邊生意不好?！?/br>
    她算是想清楚了，這家人都是不要臉的，憑什么要給他們遮羞，反正她是小孩，偶爾聽大人說過一句半句，再轉(zhuǎn)個話，純屬沒心眼，天真無邪嘛。

    朱小玉暗地里拉明朗，她覺得這話沒經(jīng)過明聰，是不能說出口的。

    “真的？不會吧？”明朗的二嬸不相信。

    明朗可不管，徑直說道：“二嬸可以問我爸呀?！?/br>
    楊二秀心里也有些慌，幾個兒女里面，明聰最有出息，她最喜歡就是這個二兒子了，還指望著二兒子發(fā)了，把她接城里享福了，當(dāng)下便招了招手，讓在門口玩的雙胞胎中的明星過來，“明星啊，讓你二叔進(jìn)來?！?/br>
    明聰進(jìn)來了，身后還跟著明華，明聰笑呵呵打招呼：“媽，你叫我。”

    楊二秀指著床下面的板凳說：“你坐。聰啊，你這在南江的生意做的怎么樣？”語氣態(tài)度跟對待朱小玉完全是兩個樣子。

    明聰看看朱小玉，朱小玉低著頭，他眼睛里閃過一陣陰霾，笑著答，“就那樣?！?/br>
    吳愛姑可不信他的話，正要問。明華使勁給她打眼色，她眼珠一轉(zhuǎn)，就換了腔調(diào)，“媽，我去廚房了，哥嫂他們回來，我去安置一下?！?/br>
    明朗一直留意著屋里人的表情變化，自然將這些看在眼里，她又坐了會后，對朱小玉說：“媽，我去喝水了?！辈淮煨∮窕卮穑蛷街蓖鶑N房去。

    廚房里，吳愛姑正拉著明華說話。明朗腳步一轉(zhuǎn)，從小門出去，繞到廚房的窗口下。

    “你剛啥意思？憑什么不讓我問？是不是還指望著我養(yǎng)你爹媽養(yǎng)一輩子吧？憑什么你們兄弟三，偏讓我們擔(dān)這擔(dān)子？我跟你講，我可不相信你二哥他們在市里沒掙到錢！”吳愛姑氣沖沖說道。

    “你小聲點(diǎn)?！泵魅A低聲說道，“我哥說了，家里的事，他心里有數(shù)，絕對不會虧了咱們?！?/br>
    “你就聽他胡謅吧。”吳愛姑將菜板砍得咚咚響，“問他掙了幾個錢他都不說，你還指望著他幫襯咱？”

    “你別鬧了，要壞了大事，我可不饒你的。”明華說。

    吳愛姑一刀垛在菜板上，叉腰說：“怎么？你想跟老娘吵是吧？老娘可不怕你。”

    明華拉扯著吳愛姑，“你怎么這么個脾性？小聲點(diǎn)小聲點(diǎn)，我跟你說實(shí)話啊。我哥在南江另找了個女的，兒子都養(yǎng)了，這邊朱小玉還不曉得呢?！?/br>
    “真的假的？”吳愛姑一下傻了眼，這妯娌之間也是個競爭關(guān)系，朱小玉無論家世模樣，樣樣都是幾個妯娌當(dāng)中的第一，明聰又是幾個兄弟當(dāng)中的第一，吳愛姑心里不平衡很久了，聽到朱小玉不好，她心里當(dāng)然幸災(zāi)樂禍了。

    窗口的明朗聽得直咬牙，這明家真沒有一個好的，明明知道明聰跟余小倩的事情，居然一直都瞞著，還至今喝她媽的血。

    明朗悄悄收回腳步，她預(yù)料吳愛姑聽這八卦肯定要點(diǎn)時間。于是她又轉(zhuǎn)回了房間，不顧房間里楊二秀和明聰?shù)难凵?，拉著朱小玉說：“媽，肚子疼?！?/br>
    朱小玉連忙站起來，“是不是早晨吃壞了肚子？”

    明朗低著頭，搖了搖頭。

    朱小玉陡然想到明朗好像又到了來了月信的時候，跟楊二秀說：“媽，我出去了?！?/br>
    楊二秀皺著眉頭看著朱小玉出去了，對明聰說：“聰啊，你們把朗朗帶太嬌氣了，這以后怎么得了？”

    明聰回答：“我曉得，我會說她的?！?/br>
    明朗拉著朱小玉從小門出去，朱小玉以為閨女害羞，笑著低聲說：“朗朗，是不是來那個啦？”

    明朗搖頭，做了噤聲的動作，將朱小玉拉廚房窗口偷聽。

    吳愛姑那邊果然還沒有聽完，“……這不得有四五年了？”

    明華點(diǎn)頭，“這事我二哥一直沒有跟家里說，就是怕你們說漏了嘴……”

    朱小玉原來是不屑明朗的舉動，打算說她一頓，聽到這里，連忙打住了。

    “這要一直瞞下去？這要被朱小玉知道，還不得鬧成啥樣呢？”

    “所以要你不說。我二哥在南江的那邊的生意其實(shí)挺好，只不過他沒跟朱小玉說，這說開了，到時候離時，朱小玉不得扒他一層皮??？朱小玉那老子以前是鎮(zhèn)委書記，雖然現(xiàn)在退下來，但是人情還在，這要鬧開了，二哥可不好收拾！”

    “這倒也是，不過這得瞞到什么時候？那邊的兒子都四五歲，咱爸媽一直都覺得二哥沒個兒子，還想著過繼呢，這原來二哥什么都打算好了……”

    朱小玉聽到這里，已經(jīng)是腿腳發(fā)軟，搖搖晃晃了。明朗見勢不妙，連忙扶住她。朱小玉強(qiáng)撐著站穩(wěn)了，甩開明朗的手，走到門口，一把推開廚房門。

    第12章

    “愛姑，你們兩口子，這是在說什么呢？什么瞞著我？”朱小玉不是個會鬧會吵的，哪怕是到了這個時候，也是帶著笑說話。只是她那笑落在明朗的眼里，比哭還難看。

    明朗心里的后悔一閃而過。她知道這一刻很殘忍，但總比落上輩子的凄慘結(jié)局好。她默默跟著朱小玉進(jìn)了廚房，看著目瞪口呆的明華夫婦。

    明家的機(jī)靈是一等一的，明華很快反應(yīng)過來，笑呵呵說道：“二嫂怎么能躲門口聽我們倆口子說話呢？這是明朗鬧的吧，明朗你太不懂事了?！?/br>
    朱小玉的臉慘白，但很難聽的話她實(shí)在說不出口，內(nèi)心還存在著幻想，所以她只可憐巴巴看著吳愛姑。吳愛姑醒過神來，也笑著過來拉扯朱小玉，“二嫂子，你們不在房間陪媽說話，怎么跑這里來了？”

    明朗可不管，她原本就愁沒有機(jī)會揭開明聰?shù)拿孛?，現(xiàn)在這機(jī)會擺在她面前了，她要是放棄了，那真是無藥可救了。

    要鬧，而且要往大里鬧，這樣明聰哪怕再想隱藏都很難。

    她一把推開吳愛姑，擠出幾滴眼淚，帶著哭腔，“你們騙人，你們?nèi)球_子！你們都欺負(fù)我mama！”她心里這時不由得慶幸自己這個孩子身份，叫嚷的聲音非常大，看起來氣憤極了，咚咚跑房間里，指著明聰說：“爸，你是不是要跟我媽離婚？你是不是不要我們啦！”

    這時大嬸娘劉蘭珍也過來了，房間里的人都驚呆了。劉蘭珍愣愣說：“朗朗，你在說啥？”

    看起來，她這時候還不知道明聰?shù)氖虑椤?/br>
    明聰站起來，一巴掌扇向明朗，“你瞎說啥？真是越來越不懂事！”

    哪怕是重活一世，明朗也沒有料到明聰?shù)姆磻?yīng)會這么大，她捂著自己的臉，心里的怒火更加旺盛，卻到底理智還在，索性哇一聲大哭起來。在廚房里面還沒有回過神的朱小玉聽到女兒的哭聲，也跑了過來。

    明朗見明家所有的人都到了，哭得更大聲了。

    明聰臉色鐵青，指著明朗對朱小玉說：“都是你慣的，你還不把拉走？看看這成什么樣了？”

    朱小玉凄慘看著明聰，她對明聰感情太深了，心里還沒有完全轉(zhuǎn)過彎來，真哄著明朗說：“朗朗，我們走?！?/br>
    明朗已經(jīng)決定豁出去了，當(dāng)下掙扎開來，指著明聰哭喊道：“你不是我爸爸，你瞞著我跟mama跟別的女的在一起，我沒有你這樣的爸爸！”她說著就哭著跑了出去。

    朱小玉的身子晃了晃，險些摔倒，淚眼朦朧看著明聰。隔壁四舍聽到動靜都過來看熱鬧了。

    明聰皺著眉頭，丟了個眼色給明華。明華會意，擁著門口看熱鬧的人，笑呵呵說：“都在這看啥呢？哪家沒有鬧心的小輩？走，走！”

    明聰則拉著朱小玉，“你鬧啥呢？也不看看這是哪里？平白讓人看笑話！”

    朱小玉抓著明聰?shù)男渥?，淚眼婆娑，“明聰，你跟我說實(shí)話，朗朗說的是不是真的？”

    明華趕完了鄉(xiāng)親們，又將楊二秀和劉蘭珍拉起來，吳愛姑則將房里的小一輩們都帶了出去。

    明聰看著朱小玉眼淚鼻涕糊一把的臉，忍著心里的不耐煩，皺著眉頭說：“朗朗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這哪跟哪？誰外面有人了？哪個跟你說的？”

    “明華，是明華兩口子說的?！敝煨∮窕卮?。

    明華在門口笑呵呵說：“嫂子你聽岔了吧？我?guī)讜r說得這話？”

    吳愛姑也沒有走遠(yuǎn)，這時候也幫忙掩護(hù)，“是啊，話可不能亂說?！?/br>
    明聰是什么人，他一聽就明白問題出哪里了，臉色也好轉(zhuǎn)了許多，招手讓明華吳愛姑兩口子進(jìn)來，“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吳愛姑眼珠子亂轉(zhuǎn)，明華心里倒是不慌，他是知道自己這二哥有本事，笑著道：“是這樣的，我剛才在廚房里面正在跟愛姑說話，嫂子突然進(jìn)來，問我們有什么事瞞著她？朗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大喊大叫起來，拉都拉不住?！?/br>
    所謂指鹿為馬，黑說成白，大抵就是這樣了。要換了其他人，一準(zhǔn)會呸這兩口子一臉口水。朱小玉性子一向軟和，只搖頭，“不是的，我聽到的不是這些，你們說你二哥在市里有……人了?！?/br>
    明聰眼色一沉，冷冷掃過去，明華打了寒顫，立時有笑著說：“這怎么可能……”

    明聰擺了擺手，讓明華和吳愛姑出去了，順便讓他們帶上房門后，拉著朱小玉坐下來，仔細(xì)打量了一番她的臉色后，說道：“我在南江市是有這么個事，但不是你想的那樣子?！?/br>
    變故來得太突然了，朱小玉原本就心存了幻想，聽了明聰這么一說，更是存了僥幸，淚眼婆娑看著他。

    “這個女的姓余，比我大兩歲，她是個可憐人，前頭的男人不是個好東西，混道上的，現(xiàn)在被關(guān)起來了。我當(dāng)初一個人去南江市打拼的時候，吃了不少苦，也得虧她幫忙，才站穩(wěn)了。她那男人進(jìn)局子后，她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日子過得很難，后來找到我名下來，你說我?guī)筒粠瓦@個忙？人，還是要有點(diǎn)良心的，別人都說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太高尚我肯定做不到，但是能幫還是要幫的，我就讓她在我店里幫忙。她前頭男人那些朋友都是流氓混混，隔三差五找上門來，我也是沒辦法了，只好充了這個大頭，就說她已經(jīng)是我的人，這才把那伙人給打發(fā)了，閑話也就這么傳出去了?！?/br>
    “你，你怎么不早點(diǎn)告訴我？”朱小玉心腸好，一向聽明聰，這下更加動搖了。

    明聰笑一聲，溫和看著朱小玉，“跟你說？這事怎么跟你說？你還不得跟我鬧死！你現(xiàn)在就聽了一句半句，就跟我要死要活，我哪敢讓你知道？”

    朱小玉低下了頭。明聰握住她的手，“小玉啊，你放心，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里的，絕對不會對不起你的?！闭f著，親了親朱小玉的手。

    朱小玉的臉不由得紅了。明聰見問題解決了，站了起來，拍了拍朱小玉的肩膀，“小玉啊，我們是夫妻，無論如何你都應(yīng)該相信我啊，你說你這樣子，多讓我寒心。我一個人在外面，遇到的許多事情都沒有跟你說，就是怕你擔(dān)心。我想著，無論有多苦，有多累，我一個人擔(dān)了，只要你跟女兒兩個日子過得好就行了。結(jié)果事情還是弄成這樣了。”

    朱小玉心里原本還有些疑問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說不出口了。

    “咱們出去吧，我這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別爸媽cao心了，你去廚房看看，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幫忙的？我陪老兩口坐會?！?/br>
    朱小玉不由得站起來，明聰將她帶廚房后，揪著明華就來了房間里，楊二秀與明建也跟著進(jìn)來了，明峰接了老婆劉蘭珍的眼色也貓了進(jìn)來。

    明聰一巴掌消在明華的頭上，“讓你嘴賤！”

    明華也不生氣，呵呵笑著。楊二秀拍著旁邊的凳子說：“老二啊，你這到底是咋回事？”明華抓了一把糖給自己兒子明星，“到廚房看著點(diǎn)去，有事趕緊叫門?！?/br>
    八歲的明星一看就知道做慣了這事的，歡喜揣了糖果，蹦蹦跳跳跑廚房了。

    明華關(guān)了房門，明聰吐了個煙圈后，這才開腔，“爸媽，是有這么個人，我原打算過幾年就帶她上門?！?/br>
    楊二秀不禁拍著床板說：“你，你這不是瞎胡鬧嗎？那朱小玉這邊咋整？你別忘記了，她老子是鎮(zhèn)委書記！”

    “鎮(zhèn)委書記？那是多久的事兒了?！泵魅A笑呵呵說。

    明建一向不怎么吭聲的，這會卻是狠狠瞪了小兒子一眼，“讓你二哥說?！?/br>
    “明華說得沒錯。我那丈人就是個名頭唬人，確實(shí)不頂事了。等過幾年，更沒人認(rèn)得他了。”明聰輕描淡寫說道。

    “那，那你南江市的那個就比朱小玉好？”楊二秀問。

    明聰又吐了眼圈，他還沒有說話，明華就搶著幫忙說道：“嫂子肯定比朱小玉好啊，媽，咱二哥什么時候看錯過人？您還不曉得吧？嫂子給二哥養(yǎng)的兒子都五歲了?！?/br>
    “真的嗎？”楊二秀眼睛一亮，明聰沒有兒子一直是她的心病，但是朱小玉不肯生，說是超生違反計(jì)劃生育，工作都有可能弄沒。她老子又是鎮(zhèn)委書記，楊二秀沒法，只能放心里想。

    “臻兒現(xiàn)在五歲了，她媽現(xiàn)在就在南江市看店，等這事過了明路，我就帶他們母子回家。”明聰說。

    “那這事啥時候過明路？”楊二秀著急要見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