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總感覺蔣大狗剛剛想騙婚,沒安好心! 蔣時延抓起她的手拿到嘴邊親了親,又俯身親親她額角,把唧唧歪歪的小女朋友揉順了毛,這才出去。 “待會兒回來給你帶奶蓋。”蔣時延在玄關一邊穿鞋一邊朝里喊。 唐漾本來面朝著門玩手機,聽到他說話,格外做作地轉身背朝他。 蔣時延在鏡面反光里看到,不自覺地勾了唇。 這小脾氣大得……嘖。 ———— 唐漾在蔣時延面前再怎么炫耀高興,周一去上班,她一身藏青色褲裝西服穿得干練,皮膚白皙,妝容精致,表情沉穩(wěn)而內斂。 上電梯又下電梯,不少同事向她道賀,唐漾從來不說“哪有哪有”“承讓承讓”,她頷首道謝,走路帶風。 之前甘一鳴缺席過,唐漾代理過處長,所以這次人事變動并未對信審處造成太大影響。 快十一點時,秦月摸魚推開唐漾辦公室的門,熟練地從唐漾儲物柜里順了一包餐巾紙,走到辦公桌邊,挑眉:“叫爸爸?!?/br> 看吧,秦爸爸說她唐漾上,就是她唐漾上。 唐漾把轉椅朝后坐點,笑得放松:“爺爺。” 秦月滿意地正了正對方頭頂?shù)陌l(fā)夾。 兩人又聊了幾句,秦月臨出門前想到什么,“對了,”她又走到唐漾身邊來,低聲道,“我姐說魏長秋和甘一鳴正在離婚,不知道手續(xù)什么時候辦好。” 唐漾:“離婚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甘一鳴能拿到什么?!?/br> 魏長秋會賞他一點,還是…… 秦月望著唐漾,用嘴型虛虛吐了個四個字。 凈身出戶。 唐漾微微詫異,魏長秋做事這么徹底? 她和秦月目光在空中交流。 安靜間,門敲三下。 唐漾:“請進。” 范琳瑯推開虛掩的門,抱著一堆文件進來:“在聊什么呢,你們好像聊了挺久?!?/br> “秦副在說倫敦的鬼天氣,”唐漾半開玩笑地轉移話題,接過文件,“這是?” 范琳瑯解釋:“信審處這次變動挺大,負責人在動,外面辦公室也走了好幾個又進來好幾個,”范琳瑯說,“頂樓秘書室那邊授意下來讓我們搞搞團建,活躍一下氣氛,時間定的這周五。我在網(wǎng)上搜了一下,寫了幾個備選方案出來,您和秦副看看怎么安排?!?/br> 范琳瑯和唐漾相處快半年,知道唐漾看方案看得比甘一鳴細,所以她寫出來的方案也比以前寫給甘一鳴的詳備很多。 唐漾和秦月瀏覽預算、時間、具體內容,唐漾又問了其他同事的意見,然后和秦月敲定其中一個。 這次,伴隨唐漾升職變動的還有甘一鳴“終身不得進入銀行業(yè)”的先決處分,秦月加入九江專案做輔察工作,以及范琳瑯填補唐漾空缺,升到副處。 但比起唐漾之前作為管培生落崗、擔專業(yè)和技術方面的責任,范琳瑯主要分管的是黨務和辦公室事務這塊。 她在這層樓待了快五年,未婚未育,臨近三十才等來第一次晉升,神色間難掩春風。 范琳瑯平常戴的耳釘?shù)驼{素白,諸如珍珠一類,今天換了紅寶石,整個人氣色提亮不少。 唐漾有注意到。 正事說完后,唐漾很自然地夸:“好看?!?/br> 范琳瑯順著唐漾視線把頭偏到一旁,她抬手摸著耳釘,猶疑:“真的嗎?” 秦月認可唐漾:“好看?!?/br> 秦月到信審處伊始,便和大家顯得格格不入,不是撕破臉皮或者冷戰(zhàn),而是生長環(huán)境的差距。比如其他同事討論存錢買什么車性價比稍高,秦月拎個包就是一臺車,同事們中午點外賣二三十塊,邀請秦月一起,秦月會說自己嘴挑,然后叫悠然居送個下午茶就是一兩千。 范琳瑯和秦月一起工作幾年,秦月和她說的話加起來可能沒有秦月和唐漾一天說的多。 這廂聽秦月也夸自己,范琳瑯略顯局促地低頭笑,眼里閃過一抹不知名的情緒。 信審處團建搞過不少,但一般在周末,工作日搞團建約等于休息,大家這周好像有了一個盼頭。 ———— 周五早上,唐漾定了鬧鐘,七點準時起床。 外面天色還沒亮開,灰蒙蒙的,她坐在梳妝臺前戴好項鏈、捯飭那張臉。蔣時延大剌剌地敞著浴袍站旁邊,一邊打哈欠,一邊朝她包里瘋狂塞東西。 濕巾,零食,現(xiàn)金,雨傘……還有糖。 唐漾無意瞟見,哭笑不得:“我是去團建,去福利院陪小朋友畫畫,又不是去春游……” 見蔣時延一副“我聽不見聽不見”的無賴模樣,唐漾邊拍臉邊投降:“好好好,你隨便裝,別太多,我背不動。” 知道她背不動,蔣時延挑的都是必要物品。 可全天下都是這樣,小女兒要出門,老父親東挑西揀,還是恨不得把自己拴在寶貝女兒頭頂?shù)暮Y上,跟著一起去。 團建去福利院陪小朋友畫畫,一方面是出于經(jīng)費考慮,一方面,臨江城福利院在二環(huán)城鄉(xiāng)分界處,人少車少空氣好,可以順便踏踏青。 范琳瑯前幾天就和福利院做好了溝通。 周五上午,同事們坐大巴車抵達時,差不多九點。 幾幢三層小高樓佇立在半山腰上,樓里窗簾是柔軟的彩色布料,樓外涂漆干凈,四周的圍墻倒有些年份,“臨江城福利院”的“城”字少了斜土旁,大門柵欄蓋著一層爬山虎,兩旁地面覆著斑駁白灰。 十幾個小孩排在門口,見來人,整齊劃一地甜喊:“歡迎哥哥jiejie。” 好些同事都沒孩子,頓時被萌到不行。 同事們紛紛拿出給小孩帶的禮物,有同事忘了帶,唐漾也提前安排范琳瑯統(tǒng)一買了些。 孩子們稚聲稚氣做完介紹后,唐漾和秦月幾個跟福利院副院長和照顧孩子的阿姨們碰頭——院長在城里買東西,要下午才回來。這些小孩最大的十三歲,最小的三歲,大多身體殘疾或者有認知障礙。其他小孩在學校讀書,他們就從福利院阿姨那學學認字、畫畫,倒也過得簡單開心。 唐漾轉頭看孩子們,這才注意到孩子們旁邊站著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先前沒和大家打招呼,現(xiàn)在也是一言不發(fā)。 少年個頭近一米八,一身黑體恤牛仔褲破破爛爛,但不臟,他裸露的左臂上盤著一條蜿蜒的傷疤,右臂紋著夸張又不知姓名的植株。 唐漾打量他時,他一手插兜一手玩著火機,一副索然無味的表情放唐漾中學時代叫非主流。大抵少年那副皮囊著實好看,唐漾腦海里第一個蹦出來的詞,陰郁。 一個福利院阿姨察覺到唐漾在看誰,解釋中夾雜著厭棄:“叫時靳,年底滿十六,脾氣不好,在學校是倒數(shù),經(jīng)常曠課打架抽煙喝酒摔東西,”她湊到唐漾耳邊,小聲道,“聽說還經(jīng)常和外面那些混混裹在一起約架砍人,年紀輕輕不學好,你看他手上那條疤,啊喲喲。” “亂說什么,”福利院副院長一個眼神喝住阿姨,轉而給唐漾換了種溫和的說法,“時靳來的時候已經(jīng)十四歲了,確實不太合群?!毖哉Z間也有輕微的罅隙。 這種小孩大多經(jīng)歷過變故,沒走出來。 道理唐漾懂,可她不是什么慈善家,不負責拯救少年,今天過來也只是做做團建。 秦月倒是一直盯著那少年看,唐漾和負責人聊兩句,見秦月失態(tài),她輕輕扯了一把秦月衣角。 秦月清清嗓子收回視線,唐漾目光觸及少年手臂上的刀疤,心里不自覺地起了疏離。 好在其他小孩都乖巧懂事,唐漾陪小孩們畫了會畫,面色也在孩子們的笑聲中明媚起來。 臨近中午,信審處員工們搭了架子烤兩只大全羊,那些小孩就著音樂,手拉手跳起笨拙的踢踏舞。 大概因為之前唐漾零食送得多,她們在唐漾身前多逗留了一會,唐漾笑得眼眉彎彎,一手舉著剛洗好的大蔥,一手給蔣時延錄視頻。 【寶寶:可不可愛?。 ?/br> 蔣時延給唐漾回電話,唐漾放下大蔥,繞到圍墻外面接起。 “你喜歡小孩嗎?”蔣時延在電話里溫聲問。 唐漾想了想:“我喜歡長得漂亮又懂事的小孩,我不喜歡熊孩子?!?/br> 蔣時延:“我也是,我喜歡小姑娘大過小男孩,感覺小男孩小時候都很皮?!?/br> 唐漾抿笑:“你小時候皮嗎?” “我應該屬于一直特別懂事兒的?!?/br> 蔣時延這句話出來,好了,唐漾知道是假的。 “那我應該比你懂事兒?!?/br> 唐漾高一也是會翻墻去網(wǎng)吧的主,這話一出來,好了,蔣時延也知道是假的了。 可謊話總是讓人心情愉悅,也可能因為開口者是對方,所以謊話都顯得可愛無比。 蔣時延問她做了什么,準備吃什么,唐漾一一答。 兩人聊了半分鐘,蔣時延忽然想到什么:“之前好像有孕婦在醫(yī)院出事,醫(yī)院來買營銷,生孩子應該很痛吧?!笔Y時延皺眉。 唐漾說:“我怕痛。” 蔣時延道:“其實我也不是特別喜歡小孩,順其自……你怕痛,我們不要小孩也可以啊?!?/br> 唐漾:“可我是獨生子女,你家人也不多,不要小孩總感覺很奇怪?!?/br> 雙方家長肯定都有意見。 蔣時延像知道唐漾在想什么。 “沒事,”蔣時延寬慰說,“我媽那邊我鬧一鬧就行了,我媽不講理,我比她更不講理,她拿我就沒辦法了?!?/br> 唐漾癟嘴:“可我不敢和我媽鬧?!?/br> 蔣時延很有擔當:“那我去鬧,鬧完他們要打要罵都沖我來?!?/br> 唐漾扯了一片爬山虎的葉子,又忍笑了:“你怎么不直接說上刀山下火海?!?/br> “漾漾會舍不得啊,當然,”蔣時延俏皮話接二連三,“如果漾漾舍得,也不是不可以?!?/br> “……” 東拉西扯好一會兒,唐漾小臉被太陽曬得紅彤彤的。 掛斷電話,她朝回走著走著,忽然反應過來—— 她只是隨口夸福利院的小朋友可愛,某人在想些什么呢!誰想和他生小孩啊喂!! 但如果以后結了婚,真要有了小孩。 那唐漾選男孩子,長得像他,模樣俊俏,白白胖胖,和年畫上的糯米團子一樣,笑著撲進自己懷里聲音綿軟叫“mama”…… 半山腰微風拂面,吹得人暖融融又癢酥酥。 唐漾喉嚨不自覺地滾一下,然后抬手去撓緋紅的耳廓,燙得小手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