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漾問他：“晚上吃了什么。”

    “沒換保姆，還是那九道菜，”蔣時延一一念出來，“有你喜歡的糖醋排骨，我多吃了兩塊?！?/br>
    “那我謝謝你噢?！?/br>
    唐漾又問有哪些人，說了什么，做了什么，準(zhǔn)備做什么。

    蔣時延認(rèn)真又耐心地逐個回答完。

    他剛想問問她，唐漾說：“那你先洗洗吧，待會兒還要陪他們玩牌，我也準(zhǔn)備睡了?！?/br>
    蔣時延話頭打住，叮囑她：“關(guān)好門窗，要覺得冷就開會兒空調(diào)，空調(diào)房里記得要放杯水……”

    “……”

    兩人互道晚安，唐漾先掛電話。

    重回一片安靜，唐漾垂下手機(jī)，輕輕舐著唇。

    沒有告訴他呢……要怎么告訴他？告訴他什么？

    說自己沒注意被人擺了一道？如果她提前知道，然后給自己安排一堆推脫不掉的工作，明明可以不去的。

    說自己要去出一趟為期四十天毫無意義的差？

    尤其“新雷”培訓(xùn)地點是b市分行，b市行長之前就想留她，她好不容易調(diào)回來。這種中長期且大型的學(xué)習(xí)培訓(xùn)往往伴隨人事借調(diào)，萬一她又被調(diào)回b市……

    唐漾越是不愿想，這種情況的可能性越是放大。

    她忍不住胡思亂想，偏偏他有事，偏偏他不在。

    唐漾轉(zhuǎn)念想，這些事情自己應(yīng)該習(xí)慣的。即便調(diào)動，自己也應(yīng)該習(xí)慣，不是說喜歡一個人會像有了盔甲，為什么她現(xiàn)在有了蔣時延反而這么瞻前顧后，優(yōu)柔敏感……一點都不瀟灑。

    唐漾“啊”地捂臉，然后一把扯過他外套蒙住自己上半身。

    時間滴答走著，唐漾又躺了一會兒，起身去沖澡。

    出來后，她摘下綁在頭發(fā)上的橡皮筋，去門口準(zhǔn)備鎖門。

    唐漾手扶上門把時，鎖芯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

    有自己家備用鑰匙的只有父母和蔣時延，唐漾楞一下，放手。

    門從外面拉開，一個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站在唐漾面前。

    他套了件羽絨服外套，大概出門急，他外套拉鏈沒拉好，隱約露出里面睡衣的輪廓。

    唐漾腦?？瞻滓凰?，她眨了眨眼睛。

    那人笑著，歪著腦袋看唐漾，跟著唐漾眨了眨眼睛。

    “你，”唐漾還是不敢相信，舌頭哆嗦不清，“你，你不是要陪別人他們玩牌嗎？”

    “你，你，你，”蔣時延模仿她軟軟的調(diào)子，“你不想我嗎？”

    唐漾被學(xué)得臉熱，但也沒印象：“我有說過想你嗎？”

    雖然是很想很想。

    可知道你不方便回來，所以一個“想”字都沒說。

    蔣時延“噢”一聲，從她給他打電話的第一句話開始重復(fù)：“蔣時延你在做什么啊，程程好乖，嗯，蔣時延你晚上吃了什么，那我謝謝你噢……”

    他重復(fù)她的每一句，語氣詞都個字不差。

    唐漾懷疑自己聽到的，咬著唇角揉耳朵，把細(xì)軟白膩的耳廓都揉紅了。

    “我以為你每個字都在說想我，”蔣時延見她微啟著唇但不出聲，逗她，“既然你不想我那我回去好咯……”

    說著，蔣時延還作勢朝門外退一步。

    唐漾驀地伸手撲進(jìn)他懷里，一下抱住他。

    蔣時延在電話里聽出她語氣好像不對，但不知道她情緒這么大，他穩(wěn)住微微后閃的身形，帶著安撫性質(zhì)地把手落在她后背。

    他依舊沒問怎么了，只是溫柔地收手，無聲地將她朝懷里再帶了帶，然后，輕輕圈緊她……

    “漾漾……”

    他心疼了。

    第40章 蔣時延2

    “有想。”唐漾鼻尖在蔣時延胸口微微蹭著, 細(xì)軟的調(diào)子帶著點鼻音, 像走丟后剛找回主人的小奶貓。

    蔣時延心里一軟, 手掌輕輕覆上她的發(fā)。

    唐漾吸了吸鼻子, 很小聲很小聲地說：“我們都這么久沒見了, 想你不是很正常嗎……”

    對啊，自己上次見漾漾還是在早晨。

    蔣時延想到什么，給她說：“你知道我媽下午來一休, 撞見秘書室在討論熱搜, 然后說到女朋友和同居的問題，我給我媽說我有女朋友，我早上還送你上班, 結(jié)果你猜易女士第一反應(yīng)是什么……”

    蔣時延嗓音低而磁，宛如夜色下潺潺流水, 他才洗過澡, 身上有沐浴香波味。

    唐漾輕輕把臉貼到他心口, 聽他說著長長的句子，她動蕩一晚上的心, 好像忽然就安寧了。

    “蔣時延?！彼龁?。

    “嗯?！笔Y時延應(yīng)得輕。

    “蔣時延。”她再喚，尾音稍微拉長了些。

    “嗯。”蔣時延手停在她發(fā)上。

    “蔣時延?！碧蒲鷨玖说谌?。

    蔣時延低頭吻了一下她發(fā)頂：“我在?！?/br>
    是的，他在。

    就像她讀博被人黑掉論文時，也像那次和周默會面，抑或上次在醫(yī)院的表白。

    他好像總是會在自己最想他的時候大變活人般出現(xiàn)，抱著她，說他在。

    好像蔣時延一在, 唐漾總能重新得到力量。甘一鳴不算什么，四十天不算什么，周自省的提醒也不算什么，所有的所有好似都成了天光云影。只要蔣時延在，她就是可以扛起大刀去屠龍的勇士，巾幗氣概，壯懷激烈。

    不過，在自己上戰(zhàn)場之前，把他稍微抱緊一丟丟，應(yīng)該沒問題吧？

    就那么一丟丟。

    唐漾抱著他腰的手不著痕跡緊了緊，蔣時延關(guān)門站進(jìn)來。

    玄關(guān)上方的壁燈朧出一團(tuán)昏影，兩個人安安靜靜相擁。

    良久。

    蔣時延察覺她情緒好些了，溫聲試探：“今晚我住在你家吧。”

    他說：“我睡沙發(fā)睡地板都可以，我想陪陪你?！?/br>
    “可我不想睡沙發(fā)也不想睡地板啊?！碧蒲鷱乃砬拔⑽纹鹨欢尉嚯x。

    蔣時延一時半會兒沒明白唐漾的意思。

    唐漾攥著他衣擺仰面望他。

    她鼻尖微紅，眼睛大而清澈，她輕輕眨眼，纖長如羽的睫毛撲閃撲朔：“難道你不想抱著我睡嗎？”

    軟音似咒語，蔣時延腦袋嗡嗡嗡。

    想啊，想啊，想啊，我想抱著你，蔣時延每根頭發(fā)絲都在叫囂，偏偏他唇動了動，不敢相信聽到的一般、沒有發(fā)出一個字。

    唐漾松開他：“你不想抱著我睡的話，那你就別在這睡了，”她學(xué)他剛剛的表情，把他輕輕朝外搡，“你回去吧，你回去吧，反正你不想抱著我睡……”

    她手上沒用力氣，蔣時延將她攔腰抱起：“你個小沒良心的?！?/br>
    蔣時延氣得牙癢癢。

    唐漾偷笑：“明明是你不說話嘛……”

    兩個人的聲音越來越小，消失在盡頭的臥室。

    ————

    唐漾和蔣時延平常在沙發(fā)膩歪歸膩歪，正兒八經(jīng)的同床倒沒有過。

    兩人都洗過澡了，簡單收拾一下便躺到了床上。

    兩人先是并排躺著，蔣時延騰身關(guān)燈，唐漾朝中間靠了靠，蔣時延關(guān)完燈，極為自然地就把他家漾漾摟在了懷里。

    睡衣料子薄，肌膚磨蹭間，兩個人都癢酥酥的。

    黑暗里，唐漾枕著蔣時延胳膊，柔聲說：“我房間我爸都沒進(jìn)來過，就你進(jìn)來過，上次好像是我喝醉了，對了，”唐漾胳膊肘輕搗一下他，“你那時候喜歡我嗎？”

    女孩子好像都喜歡翻點陳年舊賬。

    她喝醉那次，自己送她回來，沒確定關(guān)系但沒忍住偷偷親了她……

    “不太記得了?！笔Y時延清了清嗓子，玩著她手指。

    唐漾：“那你睡的哪？”

    蔣時延喉嚨滾了一下：“沙，沙發(fā)吧?！?/br>
    “這么正人君子嗎，”唐漾輕輕笑了一聲，明明是她夢見自己強(qiáng)吻蔣時延，說出口的卻是，“可我那天夢見你親我了……”

    小姑娘香香軟軟的，蔣時延抱著，本來就有點心猿意馬。

    偏偏小姑娘還喋喋不休說著“親”“夢見你親我”，蔣時延半闔的眸色深了深，嗓音啞然著把她抱緊些：“怎么親的?！?/br>
    唐漾輕輕咬了一下唇，扶住他肩膀稍稍昂頭，接著，柔軟的唇瓣試探著落在他唇上。

    蔣時延啟唇銜住她的唇，唐漾動不了，耳根燙了燙。

    “記不太清的話，我可以勉為其難幫漾漾回憶一下……”蔣時延嘴上占著她便宜，舌尖緩緩描繪著她菱形的唇廓，一下一下，細(xì)致又溫柔地從她左唇角舐到右邊。

    唐漾不自知地伸手去勾他脖子。

    蔣時延攬著她后背微微一帶，將她放在了身下。

    周遭是安靜的夜色，蔣時延一手撐在她身側(cè)，一手撫著她的臉，他額頭抵著她額頭微微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