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當?！钡綐菍印?/br>
    唐漾深呼吸，面帶笑容進去。

    “唐處早?！薄霸??！?/br>
    “唐處長早?！薄皬埌⒁淘?。”

    “漾姐早。”“琳瑯早?！?/br>
    “……”

    唐漾踩著高跟鞋，背挺得筆直。

    她和同事們逐一頷首，把一五五拉成一七五的氣場，進了辦公室。

    門關上后，門外窸窣議論。

    “你去問唐處腮紅色號。”“你去?！薄澳闳ァ！?/br>
    “剛剛駕駛座上的男人是蔣大佬嗎？”

    “蔣大佬不是開r8嗎？”

    “哇你覺得人家家里只有一臺車嗎？”

    “……”

    唐漾放下包包，出辦公室洗杯子，先前湊成一朵花的同事們倏地散開，又各自做各自的。

    上午，頂樓周自省周行長派秘書下來催九江集團貸款專案的進度，唐漾翻出九江集團的資料慢慢看，“員工福利待遇優(yōu)”“福利保障”等詞匯出現(xiàn)的頻率極高。

    唐漾懂對方想要自己加人情分的意思，她轉(zhuǎn)念想到周默想給自己、但自己拒絕的那盒曲奇，毫無心理負擔地裝成一個瞎子。

    快十二點，范琳瑯敲門進來，跟唐漾核對行程。

    三月底，各項指標基本完成，唐漾只剩一個和九江財務高層的會還沒開。

    “九江那邊負責人今晚要出差，希望會議今天下午三點舉行，在九江大廈會議廳，”范琳瑯問，“您看可以嗎？”

    “可以，”唐漾思及張志蘭，思及閔木，思及那塊臘rou，她并沒有濫好心，她只是單純吃人嘴軟，道，“我中午有事出去一趟，下午你直接在九江等我?！?/br>
    范琳瑯應好。

    唐漾今天沒開車，午飯時間，她直接打車去了南津街支行。

    唐漾級別和支行行長一樣，可她是管培生，翻了年才29歲，前途無可限量。加上之前張志蘭案子的處理讓整個南津街支行得了全行嘉獎，南津街支行把唐漾看作貴人。才到支行工作的大堂經(jīng)理不認識唐漾，想給唐漾說二樓是辦公區(qū)不能隨便亂上，支行行長一行便出現(xiàn)在樓梯口，熱情地把人迎了上去。

    唐漾帶了分成盒的水果給他們當小點吃，唐漾不計較，笑盈盈給了大堂經(jīng)理一盒，大堂經(jīng)理受寵若驚。

    上去后，雙方聊了好一陣有的沒的。

    支行行長若即若離地打探分行政策動向，唐漾說得囫圇。支行行長拿出支行貸款記錄，希望唐處給個指導，唐漾推辭兩下推脫不過，便翻開了。

    甘一鳴請病假、唐漾做代理處長后，整個信審處的效率明顯高了不少。

    支行行長之前覺得唐漾處理張志蘭案是誤打誤撞，信審處效率高是因為開年大家才回去?？蛇@廂聽嬌嬌小小一姑娘言簡意賅說不足和優(yōu)點，支行行長不由感嘆后生可畏，名校博士還真有兩把刷子。

    唐漾翻完了過審的件，開始翻沒過審的件。

    翻到一頁，她狀似無意：“陳張剛這份怎么沒有具體資料？”

    “他？”支行行長解釋說，“他住張志蘭樓下，是個殘疾工人，有個兒子，以前在幸?；▓@有套房。他們兩口子之前在菜市口賣菜糊口，兒子跑貨車，后來兒子出了車禍，兩口子賣了房子把兒子救回來，可高位截癱救回來有什么用，每個月醫(yī)藥費和流水一樣。陳張剛白天還是在賣菜，老婆做保潔工，晚上他在夜啤酒洗碗，他老婆想貸款買輛摩托改裝成三輪車到火車站拉客。”

    行長說：“張志蘭是償還能力有問題，抵押金額過少。陳張剛是根本沒有抵押物，而且他兒子買貨車是在浦西貸的款，還沒還清，”行長想到一茬，“他兒子貨車投了保，保險公司給了個什么賠償合同，但唐處你知道，去年九月規(guī)定一下來，保險現(xiàn)在也難做，就一直拖著沒賠。”

    唐漾輕輕敲桌面：“在特殊情況下，有估值的合同也可以作為抵押物。”

    支行行長不明白唐漾是隨口提，還是意有所指。

    唐漾也不遮掩：“您有時間的話，我們可以過去看看?！?/br>
    支行行長吩咐助理打電話詢問當事人，并做安排。

    唐漾起身，視線掃過行長辦公桌上的匯商標語，發(fā)音標準地念出聲。

    “you do life，we do banking，”唐漾笑，“有的話說虛又虛，說實又實?！?/br>
    年輕人輕描淡寫，一向得過且過的支行行長竟莫名生出一份行業(yè)使命感。

    一想到唐漾是偶然翻到這份件，還肯紆尊降貴過去，他心里又默默對唐漾加了點好感。

    一點多，午休時間，四下安靜。

    唐漾在一行人簇擁下，從南津街支行步行去往幸福花園。支行行長給唐漾敘述具體情況，唐漾聽著，時不時點頭應。

    而幸?；▓@內(nèi)，蔣時延和一休高層在張志蘭家做客，專業(yè)團隊跟拍，作為《遺珠》后續(xù)回訪。

    支行行長給唐漾遞了份陳張剛來訪記錄，唐漾翻閱，一行人抵達幸福花園門口。

    蔣時延給了張志蘭一個印有一休標志的紅包，張志蘭不肯收，兩人僵持，攝像機拍著，蔣時延忽然笑著用嘴型說了個名字，張志蘭收下，送蔣時延一行下樓。

    蔣時延一行剛出單元樓，唐漾一行剛好過轉(zhuǎn)角走到單元樓門口。

    兩隊人馬浩浩蕩蕩正面相迎，他家漾漾一眼看到了他。

    蔣時延走在最前面，雙手插兜，朝唐漾笑得懶散又溫柔。

    這么多人看著呢，這人真是……

    唐漾耳根一熱，隨即恢復如常，她用強撐平靜的口吻壓住心跳：“你們在？”

    蔣時延想收住唇邊笑意，可怎么收都收不住。

    他每個字的尾音都微微上揚：“在做《遺珠》后續(xù)，你們呢？”

    唐漾：“去看一件貸款?！?/br>
    張志蘭眼里閃過驚喜，一瞬壓下去。

    蔣時延沒動，唐漾沒動。

    雙方人馬見兩個大boss沒動，自然都不好意思動。

    幾秒后。

    “那我先上去了，”唐漾指了指樓上，朝蔣時延輕輕頷首，“蔣總回見?！?/br>
    “唐處回見?！笔Y時延點頭。

    唐漾微低著頭，想越過蔣時延，蔣時延不著痕跡朝她那邊靠了靠，唐漾肩膀不小心撞了一下蔣時延肩膀。

    唐漾羞得脖子都紅了，蔣時延無聲又得意地笑。

    蔣時延目送唐漾上樓，直到她背影消失不見，他這才屈拳放在唇邊咳一聲，恢復平淡，“走吧?！?/br>
    一休員工好奇得眼睛在發(fā)光。

    作為半個知情人的蔣時延助理回頭用眼神控場，轉(zhuǎn)過頭來，他腹誹，大庭廣眾自家總裁都能這么放肆調(diào)情，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對唐處使壞。他腦補了一萬出霸道總裁強迫純情唐處的戲碼，這樣那樣不可描述的，一邊默默罵自家總裁禽獸，一邊暗自對唐處表達了同情。

    唐漾和張志蘭打招呼，聊兩個小孩在家洗碗特別乖。

    說話的功夫，到了陳張剛的家。

    五樓略高，陳張剛是從菜市場匆匆趕回來的，兒子在最里面的臥室午休。

    唐漾囑咐支行同事們小聲點。

    大家剛坐下，支行做貸款的同事還沒開始例行訪問，唐漾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煙味，縈繞在客廳。

    唐漾微微蹙眉，支行行長和陳張剛同時滅了煙。

    而蔣時延一行剛走到小區(qū)門口，便聽見有人大聲吼：“1幢著火了?！?/br>
    大門口的保安、看熱鬧的老頭老太太們?nèi)氯轮皥蠡鹁瘓蠡鹁?，也匆匆朝里跑?/br>
    蔣時延皺眉，拉住其中一個保安：“1幢在哪！”

    保安要救人，急得一指：“你沒長眼睛不會看——”

    保安手落在張志蘭那棟樓，“嗎”字還沒說出口。蔣時延助理還沒反應過來。

    蔣時延眸色驟冽，推開保安反身直沖火源奔去。

    第29章 想4

    五樓, 陳張剛家。

    支行做貸款的同事開始例行詢問, 唐漾聽到“嘭”的輕炸聲。

    唐漾循著聲源望去, 支行行長附在她耳邊：“可能是樓下的小孩放火炮玩?！?/br>
    唐漾收回視線。

    等濃煙撲到客廳, 大家意識到著火時, 猩紅的火舌已經(jīng)躥到了電視墻上。

    與此同時，外面有鄰居驚乍地吼：“著火了！五樓著火了！沒聽到嗎快跑?。　?/br>
    “陳強！”陳張剛幾乎是下意識朝兒子臥室跑去，幾個年輕的男同事跟著陳張剛進去救人。

    唐漾怕, 但膽子也不小。

    她跑到玄關開門, 語速飛快地對同事們道：“到樓下發(fā)微信確認安全，下午我準假?！?/br>
    “唐處先走?！?/br>
    唐漾朝陳張剛房子里面看：“你們先撤。”

    同事們不再猶疑。

    幸?；▓@是老小區(qū)，消防栓沒有檢修, 早已銹死。房子外面有枯萎如布的爬山虎，火苗稍稍躥到梢頭, 倏一下燃起了整面外墻。

    幸?；▓@每層八戶, 樓梯口狹窄。偏偏現(xiàn)在是午休時間, 家家戶戶基本滿員。

    濃煙卷到樓梯，大家嚷著嗆著跑下去, 跌跌撞撞你推我搡間好像有人摔倒，有人扶起，又有人踩上去。

    保安在一樓打著強光手電，重復喊：“老人和小孩先走！老人和小孩先走！”

    陳張剛和幾個銀行員工推著昏過去的陳強出來，唐漾給他們一人發(fā)一張濕紙巾，跟在后面。

    一行人走到三樓，隊伍忽然不動了。

    喧囂吵鬧中有人開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