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唐漾推辭:“送了我她還要打車回來,太麻煩了,我叫個代駕就好。” 蔣亞男:“大晚上你叫代駕我不放心,沒事兒,我可以送你回去再把你的車開回來……” 兩人推推搡搡到了門口。 蔣時延今晚第無數(shù)次想開口,最后也只是,食指動了動。 ———— 蔣家老宅到唐家父母住的翡翠園不遠,平常開車只用半小時。 而蔣亞男再次回家,卻是在兩小時后。 客人已經(jīng)走完,留下還沒收的麻將桌和一屋狼藉。 蔣爸爸在逗程程,蔣mama拉著蔣亞男,吩咐道:“上樓去看看你哥,一晚上一句話都沒說,讓他湊角結(jié)果打得亂七八糟一副鬼樣……” 蔣亞男笑老媽形容太生動,抱著程程帶著蔬菜一起上了樓。 到門口,程程小手敲門:“舅舅?!?/br> 門虛掩著,蔣亞男推開。 蔣時延坐在沙發(fā)里,面前茶幾上有張被撕過的報紙,蔣時延胡亂折著報紙一角,神色半明半昧,隱在昏燈里。 聽到響動,他抬眼,見到程程,把手里扭成麻花的一條遞給小孩。 小孩眼睛靈,見舅舅難過,程程接了東西放了蔬菜,自己也下到地上。 他從小棉襖里摸出唐漾給的大紅包,把里面的錢取出來,有一千。 他一張一張數(shù)到十,然后分出五張,疊在一起,用白飯團一樣的小手小心翼翼推到蔣時延面前,軟軟道:“給你?!?/br> 他黑漆漆的大眼睛眨啊眨,mama說,分享可以讓人心情愉悅。 蔣時延好笑。 蔬菜見程程這樣,抓了抓自己頭上那個粉色蝴蝶結(jié),只有一個,沒辦法分,荷蘭豬小臉皺成一團。它看著蔣時延,想了想,很舍不得但還是很義氣地把蝴蝶結(jié)取下來,溫吞又笨拙地學程程、推到蔣時延面前。 蔣亞男“噗嗤”一聲。蔣時延哭笑不得。 蔣亞男摸摸兒子頭,讓他帶著蔬菜先洗漱。 程程出去帶上了房門。 忽至的安靜中,蔣亞男坐到蔣時延對面:“哥,怎么了?” 蔣時延目光閃了閃:“沒什么。” 蔣亞男:“剛剛漾姐也是,路過一個岔路口,導航顯示不了,她指反了方向,我們多繞了兩個街區(qū)?!?/br> 蔣時延應(yīng)了個音節(jié)。 蔣亞男也不再追問:“媽說摔碎的東西不能送重復的,讓你改天陪她去逛逛,再給漾姐挑一條?!?/br> 蔣時延睫毛顫了顫,仍舊沒出聲。 “還有就是去溫泉酒店度假的事兒,”蔣亞男說,“剛剛漾姐情緒也不對,我就沒問,她給你說了她要來嗎……” 蔣時延目光沒什么焦距,半闔著,忽然出聲:“我和唐漾之間的友誼,好像出現(xiàn)了一絲罅隙?!?/br> 蔣亞男心口一悶,不知道該接什么。 蔣時延認真地想,他們之間好像有什么東西和以前不一樣了,但仔細想想,又說不清…… 蔣亞男悄悄瞄蔣時延一眼,狀似無意:“哦對,漾姐好像來不了,她要去相親。” 蔣時延:“不知道?!?/br> 蔣亞男引導:“你不想她去相親?” 蔣時延反問:“相親有什么好?” 蔣亞男說:“漾姐……” 蔣時延打斷她:“我想一個人待會兒?!?/br> 蔣亞男故意不懂,“哥,”她說,“漾姐就是媽半個女兒你也知道,問你喜不喜歡人家,你說不可能,既然你不喜歡人家,人家也不喜歡你,那人家相個親你就大大方方地祝福,像個爺們,之前你們在書房……” 蔣時延反駁:“對啊我不喜歡她我大大方方祝福我像個爺們,書房沒發(fā)生什么就是我沒站穩(wěn)摔到她身上她扶了我一把,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你們不用多管?!编枥锱纠?。 果然是個小霸王,一惹就炸毛。 蔣亞男心里“嘖”了聲,嘴里卻是順著話:“好好,你不喜歡你祝福你們沒發(fā)生什么……” 蔣時延臉色轉(zhuǎn)晴一些。 “對了,”蔣亞男走兩步倒回來,“媽還讓我提醒你。” “dangerous,”蔣亞男準確地念了個口紅色號,扯張紙塞到蔣時延手上,她咳一聲,“下次記得把口紅擦干凈?!?/br> 蔣時延不信邪地用紙擦一下唇。 啞淡的紅色,泛點果香。 他看著,目光暗著,亂了一晚上的一顆心,更加如麻。 ———— 很多事情是別人看著清明,但當事雙方都很難受。 蔣時延為自己親了唐漾之后,唐漾臉上疑似難過的表情。 自己大概是越了一下她的朋友線吧?能越嗎?答案很明顯。 而唐漾,則是為了那聲對不起。 自己喜歡蔣時延嗎,不,不吧。 蔣時延喜歡自己嗎,不,不吧。 雙方都體驗著這種如鯁在喉,持續(xù)并用上了十幾年的默契。 蔣時延無數(shù)次想給唐漾把話說清楚,看到兩人停留在“新年快樂”的微信界面,又不知該說什么,也不知道她當時生氣了沒,現(xiàn)在還在生氣嗎。 唐漾也是個冷靜的人,蔣時延不找她說話,她自然不可能找蔣時延。 很可能人蔣大佬都沒把這個吻當回事兒,自己這么耿耿于懷,就顯得矯情并像個笑話,對吧? 開年收假,兩人都忙得腳不沾地。 二月底,《遺珠》宣布主創(chuàng)團隊和預定檔時間,又紅又專的主題引起多方爭議,原型人物的細節(jié)也被營銷號們分析出個底朝天。 “張志蘭、眉毛”“張志蘭、南津街”“烈屬群體”一連上了好幾天熱搜,就連匯商銀行都跟著張志蘭的貸款心路再紅了一把。 年前,范琳瑯邀請過唐漾填分行評優(yōu)的表,唐漾嫌麻煩推脫了。 等《遺珠》宣傳過去,匯商官網(wǎng)上掛出評優(yōu)結(jié)果。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唐漾因著張志蘭件給匯商帶去的新媒體流量,空降了年度總行優(yōu)秀。 之前,同事們的關(guān)注點在甘處長新?lián)Q了一輛瑪莎拉蒂,壕氣沖天。 這下好了,全部改成唐漾。 “我們勤勤懇懇拿分行優(yōu)秀,唐副一步登天,”范琳瑯取笑,“現(xiàn)在大boss們都直接看證件照給結(jié)果的嗎?” 另一個同事說:“今中午吃飯零售科一個小jiejie還在和我八卦,說她和一休總助約飯,聊到他們總裁翻牌過唐副微博,不知怎么就刪了,還說蔣總和唐副有私交……” 大家“啊呀”著擠眉弄眼。 唐漾心念微動,面前平常:“一朋友,和我有私交的人挺多啊。” 上次唐漾上熱搜被起過底,大家追問兩句便換了話題。 唐漾聽著笑著,然后折身把加濕器檔位調(diào)小了些。 調(diào)大了不舒服,她話沒說幾句,汗倒是起了一手心。 同事們吃飯吃熱了,紛紛附議這位優(yōu)秀。 唐漾赧然討?zhàn)垺?/br> 初春下午總是讓人困倦。 五點半,范琳瑯過來敲辦公室門,唐漾才想起晚上銀行開年的菁英會。 唐漾給唐mama打完電話說不回去,同事們都已經(jīng)準備出發(fā)。 范琳瑯想蹭甘一鳴的瑪莎拉蒂,眼睛眨得和過電一樣:“甘處怎么就不能滿足市井小民坐豪車的愿望。” “都說香車美人香車美人,香車自然要配美人,”甘一鳴手里拋著三叉戟鑰匙,說話間轉(zhuǎn)到唐漾門口,紳士地彎腰作請狀,“唐副我載你?!?/br> “香車美人,香車美人,那我屬于香車,”唐漾收拾著包包,“我媽這周末要手動洗車,我待會兒開車過去明天開回家,”唐漾回甘一鳴一個鞠躬,“謝謝甘處好意?!?/br> 她說著,拉范琳瑯:“我載范美人。” 甘一鳴收了鑰匙:“那我坐副駕,減少二氧化碳排放量?!?/br> 唐漾半玩笑半插科打諢:“我副駕是壞的坐不了人,甘處你最好自力更生?!?/br> 一群同事說說笑笑分別上車。 ———— 碧水灣正中央有道灣,蜿蜒著把整個莊園割成兩塊。左邊是別墅群,右邊是以溫泉為噱頭的度假酒店。 一路山明水麗,歐洲田園風的植物景觀讓人心曠神怡。 唐漾一行到的時候,人差不多齊了。 兩百來號,把精致的宴會廳填得密密麻麻。 在四大國有銀行割據(jù)市場的前提下,匯商和浦西算股份制銀行的兩座高峰。匯商主攻個人存貸款業(yè)務(wù),浦西的對公以及外匯業(yè)務(wù)在行業(yè)一馬當先。 雙方既是競爭對手,又是兄弟銀行。自兩千年初,每年開春,匯商和浦西都會聯(lián)名舉辦一場菁英會,邀請大部分銀行的年輕中管、高管以及優(yōu)秀員工進行聚會,一是交流經(jīng)驗,二是交換資源。 信審在每個銀行都算重要部門,遑論唐漾這樣年齡小、學歷高、爬得快、長得還漂亮的人。幾乎是她剛簽了到,就陸續(xù)有人過來碰杯、寒暄,假裝熟稔其實一面之緣,聊母校青春實則旁敲側(cè)擊看學歷和導師。 匯商和浦西兩家分行行長先后去說了話,唐漾找到范琳瑯,和她一同在旁邊稍作休息。 會場氛圍逐漸熱鬧,唐漾放下酒杯補底妝:“我總覺得這地兒熟悉,又想不起來?!?/br> “寸土寸金碧水灣,怎么會不熟?!毖鐣d是一分為二的設(shè)計,范琳瑯朝旁邊看了眼,湊到唐漾耳邊,小聲道,“隔壁一休在開定檔慶祝會,我們是一年來一次,聽說人家是每次有什么都在這兒辦,簡直燒錢。” 唐漾這才想起,蔣時延之前邀請過她,他家里人在這個周末會來這里度假。 所以他在隔壁宴會廳,還是在度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