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副呢。”他一推唐漾辦公室門，便望見女人一臉嚴(yán)肅。

    “怎么愁眉苦臉的？”甘一鳴道，“超市里只賣可愛多不賣快樂多怎么辦?！?/br>
    唐漾習(xí)慣了他嘴滑，斂了神色，起身道：“就張志蘭那個件，有點(diǎn)怪?！?/br>
    “她呀，”甘一鳴給唐漾解釋，“她的件明顯是本人有毒，然后支行為了充數(shù)量交上來，但我們過不了，一次次打下去又遞上來，從去年二月份到現(xiàn)在一月份，你算算遞了多久……直接駁回就行了。”

    唐漾問：“有深入了解嗎？”

    甘一鳴道：“沒這個必要?！?/br>
    唐漾道：“越是這樣越有必要啊?！?/br>
    范琳瑯接話：“什么必要？”

    唐漾半開玩笑道：“了解一下國人能為買房瘋狂到什么程度，還有就是每年全行不都要各部門提供案例嗎，這樣的放上去，就是出彩的反面素材啊，不然每年都照著去年的例子刪刪改改，多沒意思?！?/br>
    甘一鳴給自己助理使個眼色：“記下來沒有，”又轉(zhuǎn)頭道，“大家都學(xué)學(xué)，唐副這種高瞻遠(yuǎn)矚是要干大事兒的人啊?！?/br>
    唐漾作苦臉狀：“我穿鞋都才159謊報(bào)160，能高什么瞻啊，矮瞻，矮瞻。”

    大家登時笑作一團(tuán)。

    ————

    別人當(dāng)唐漾說著玩。

    下午茶后，唐漾做完手里的事情，在辦公室瀏覽地圖。

    張志蘭寫的家庭住址在老城，唐漾沒聽過那條街，想到某人之前給自己說老城翻修過，唐漾短信發(fā)過去：“老城熟嗎？南津街?！?/br>
    蔣時延秒回：“熟啊，就對著北津街。”

    唐漾再發(fā)：“在加班？有空陪我去一下?！?/br>
    這句，蔣時延知道唐漾有空了，電話回過來：“你不知道自己當(dāng)老板的好處就是隨時隨地都有空嗎，比如你大清早爬去加班，苦逼對著電腦坐一天，我睡到自然醒，無聊得微博刷到三天前……”

    說著，他還戲多地“哎呀”一聲：“不好意思我忘了，某人無論如何不可能自己當(dāng)老板啊，畢竟買銀行還是有一定難度?！?/br>
    唐漾冷笑，剛準(zhǔn)備掛電話。

    對方像她肚子里的蛔蟲般，立馬壓住嬉色，低聲問：“現(xiàn)在四點(diǎn)……四點(diǎn)半，在匯商樓下等你？”

    唐漾一句“等你妹”到了嘴邊，轉(zhuǎn)念想想自己和美貌成反比的方向感，再想想蹭車燒的蔣大佬的油，用的蔣大佬的司機(jī)，費(fèi)的蔣大佬的時間。

    唐漾求人服軟，捏住嗓子，矯揉又甜脆：“好~~”

    蔣時延手一抖，差點(diǎn)扔了手機(jī)。

    唐漾左手壓住右手手背，微笑著深呼吸，一下，兩下。

    默念，人生就像一場戲，你我有緣才相聚，不過是你玩游戲我努力。佛說，要淡定，淡定……

    ————

    蔣時延手里的一休傳媒每年年初都會出一套專題紀(jì)錄片。

    唐漾給他發(fā)短信時，他正在聽各制片人做選題報(bào)告。

    蔣大佬中午確實(shí)無聊到刷跳一跳排名，可下午忙得要死啊。

    而提前撤退又裝了次逼的后果就是——助理哭嚷嚷說今天一定要結(jié)果，要不然樣片下不來，蔣時延耳朵上掛了副藍(lán)牙耳機(jī)，一邊開車一邊聽大家激情澎湃。

    有從聽評書切入的，有從國企切入的，有從賣白菜切入的。

    提的最多的，是學(xué)術(shù)界年輕化。大學(xué)教授們的王者峽谷和蹦迪。

    蔣時延學(xué)生時代幾乎沒被老師表揚(yáng)過，自然對這個職業(yè)不感冒。

    聽到一個制片人念備選人物：“交大物理系教授，賈男，33歲，主攻量子物理和……”

    唐漾提過，她之前的相親對象，年齡33，大學(xué)教授，教量子物理。

    “等等?！笔Y時延道。

    耳機(jī)那頭，眾人屏息。

    良久。

    蔣時延助理在那頭問：“蔣總……”

    蔣時延:“繼續(xù)?！?/br>
    ————

    唐漾四點(diǎn)半踩點(diǎn)出樓，一眼便眺到蔣時延站在臺階上打電話。他腳有一搭沒一搭地逗弄地上的凸雕。四個圈的r8和冬日陽光一道成為背景板，停在臺階下。

    唐漾感受到包里震動，朝他揮手。

    蔣時延收手機(jī)。

    走近。

    唐漾：“到了多久？”

    蔣時延：“剛到?！?/br>
    蔣時延打量唐漾，半晌，道：“以后少穿粉色衣服吧?！?/br>
    “中年少女都愛粉色你不知道嗎，”唐漾順著他目光，看到自己中午不小心灑在羽絨服衣擺的奶油漬，徒勞地抹兩下，“淺色是挺容易弄臟……”

    蔣時延認(rèn)真道：“顯胖。”

    唐漾一口氣卡在喉嚨，抬頭直視他，微笑：“知道你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女朋友的原因嗎?！?/br>
    蔣時延下一句：“看著都快九十斤了。”

    九十二斤善于藏rou的唐副處立馬笑彎了眼，拍著他胳膊：“太！優(yōu)！秀！”

    雙方贊美都很真誠。

    唐副處愿意忽略掉蔣大佬電話里的劍拔弩張，和同樣愿意忽略掉唐副處亂七八糟相親對象的蔣大佬達(dá)成短暫和解。

    蔣大佬眉目蓄了點(diǎn)笑意，然后開車門，彎腰，向一臉傲嬌的小朋友伸手作請狀。

    唐副處清清嗓子，起了點(diǎn)職場精英范兒，身姿裊娜并心情愉悅地上了對方愛車。

    第4章 拿你當(dāng)朋友4

    路上，唐漾接到甘一鳴電話，回答：“和朋友出去了，沒找張志蘭，我知道沒必要……嗯，謝謝甘處，不用算在加班時間里。”

    唐漾剛調(diào)回來的時候，蔣時延在匯商官網(wǎng)上看過信審處工作人員的照片。

    等她掛了電話，蔣時延道：“甘一鳴給我感覺像……厚切的脂肪?！?/br>
    “直接說油膩不好？”唐漾在別人面前裹著自己，在蔣時延面前不會。

    “偶爾裝逼，不被雷劈，”蔣時延輕笑一聲，“其他同事呢？相處還好嗎？”

    “還行，”唐漾道，“可能有背后說的，但面子上都還挺和氣?！?/br>
    唐漾說了幾個好玩的事兒。

    蔣時延如常道：“你再厲害也才出來一年多，那些都是辦公室泡熟了的人精，反正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拿什么?！?/br>
    唐漾“嗯”一下，偏頭望見一張側(cè)臉如鑄，她還沒來得及接話。

    下一秒，俊臉上薄唇啟得一本正經(jīng)：“胸大腿長就不要貪圖了，維持智商的話，每天早晚可以堅(jiān)持喝旺仔或者未來星。”

    唐漾不承認(rèn)自己方才有一秒的動容，微笑道：“您正經(jīng)說話的時候人模狗樣格外帥氣。”

    蔣時延頓一下：“我不說謝謝沒關(guān)系？”

    唐漾大度：“您隨意。”

    ————

    到地方下車，唐漾開了步行導(dǎo)航。

    沒走幾步，她和蔣時延都凝了臉色。

    南津街外街煥然一新，一路之隔的內(nèi)街卻是狼藉一片。七七八八的鋁皮窩棚東倒西歪，這家房前的洗碗水流到下一家的鍋爐邊，路面瀝黑，不知哪邊的屋內(nèi)時不時傳來一聲打罵，一股魚和家禽的腥臊味嗆鼻而來。

    內(nèi)街盡頭有片稍微整潔的樓房群，唐漾看過路標(biāo)：“應(yīng)該是那?！?/br>
    蔣時延瞥一眼超載的垃圾桶：“應(yīng)該從車上拿把傘下來，萬一待會兒遇見流浪貓流浪狗什么的……”

    唐漾走到步行道上，嘲道：“你一八八是長著玩的嗎？”

    不等蔣時延回答，唐漾“噢”地拖長調(diào)子：“好像是誒，”唐漾道，“不知道大三陪誰回學(xué)校，誰手上拎倆鹵翅，被一流浪狗盯上，拔腿就開跑，結(jié)果越跑狗越追，最后扔了鹵翅，雙手抱胸，那聲尖叫……嘖嘖?！?/br>
    蔣時延冷笑：“說得像你沒跑一樣。”他打量四周。

    唐漾嘁道：“你不跑我能跑嗎……”

    尾音淹沒在三米外，一條癩皮狗饑餓的眼神下。

    蔣時延看了一眼，很確定：這是一條瘋狗。

    他早已不是那個慫噠噠的少年，現(xiàn)在的他不會害怕正常情況下、正常的流浪狗，可這是一條瘋狗，他不能拿唐漾和自己的生命安全開玩笑，真的。

    蔣時延剛想把唐漾朝后拉。

    唐漾思考半秒自己穿著高跟鞋不能陪蔣大壯犯蠢，也幾乎是同時，刷一下把他拽到自己身旁。

    流浪狗“嗷”地低咽，一下一下用前爪刨地。

    蔣大佬假裝冷靜，曉之以理：“跑吧，我現(xiàn)在是百米健將?！?/br>
    唐漾和狗對峙。

    蔣大佬吞了吞口水，動之以情：“它撲上來我們都得玩完，我用我曾經(jīng)那一百斤rou發(fā)誓，我可能大概或許愿意跑你后面?！?/br>
    唐漾沒反應(yīng)，堅(jiān)持拉住他。

    流浪狗背上流著惡膿，蔣大佬強(qiáng)忍住不適，倒吸冷氣：“唐漾真的，我突然想起我家還有兩個快遞，我先走一步——”

    流浪狗戾吠一聲，蔣大佬渾身一震，蓄勢待發(fā)的唐副處從包里摸出口紅，彎腰作撿石子狀，然后又快又狠地把口紅擲出去。

    流氓狗吃痛，瞪著兩人的眼睛紅如浸血。

    唐漾借著蔣時延胳膊作支撐，側(cè)抬一只腳，拔掉黑色高跟鞋，突地?fù)P起來，流氓狗“汪”一下，夾著尾巴跑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