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李明朗說著說著,眼淚便控制不住地淌。那些感情,也與眼淚一樣,一但涌出便再難收回。 人的感情是很奇特的。明明是兩個毫無血緣的人,卻迸發(fā)出了那么濃烈的愛情。濃烈到超越生死,超越性別。 話到情深處,李明朗的情緒也終于失控,丟下手機一把將王川摟在懷里失聲哭泣:“明明我以前喜歡的是女人,明明是你把我掰彎的,明明說好的要一生一世,為什么要你要忘記我?忘記我們的過去?王川你怎么可以這么殘忍地對我?王川……王川……” 王川不再嘶吼,也不再企圖掙扎,它的眼睛里也慢慢地溢出了淚水。喉結滾動著,慢慢地吐出了兩個字:“明朗……” 李明朗一愣之后,忙低頭去看,但見王川的眼睛里血紅色已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有晶瑩的淚水過臉頰,滴落在李明朗的手上,也落在他的心里,狠狠地疼。 “王川,你記起我了!我就知道,你忘了誰也不該把我忘了的!” “明明就是你先背棄我們之間的感情,明明就是你不守承諾……”王川低低地抽泣著,那委屈的模樣一如當初他發(fā)現(xiàn)李明朗背著他去和別的女人相親時一樣。 李明朗心疼極了,更多的是后悔。那些女人他一個都不愛,可當時怎么就能狠下心不理會王川的傷心呢?!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夠勇敢,是我辜負你,你原諒我好不好?” 雖然王川才是性格懦弱,內向自卑的人,可是在感情上他一直都是那么堅定。反面是李明朗,畏縮、膽小,生怕別人知道他喜歡男人。平常連約會,也是偷偷摸摸的出去。在學校讀書時,就連吃飯也是和王川一前一后分開進食堂。甚至在畢業(yè)后,他做了感情上的逃兵。 “去他媽的閑言碎語,卻他媽的社會道德。我們好好的在一起既不影響別人,又不傷天害理,為什么我要顧慮那么多?王川,我?guī)慊厝?,回去了我們還在一起!” 王川哭著說:“回不去了,我都成了鬼了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了?!?/br> 簡單的一句話,卻狠狠地剜上了李明朗的心頭。 李明朗倏地回身,對程小花說:“有沒有辦法救救王川?” 他指的救當然就是讓王川再活過來。 程小花為難地搖了搖頭:“生死有命,富貴再天。強行逆轉并不是好事?!?/br> 當初,李斌強留在人間,是以將來魂飛魄散為代價。并且還是因為他弟弟壽元剛盡,能借他的身體還陽。 現(xiàn)在的情況卻不一樣。首先,那個被王川上了身的白人男人并沒有死,他們不能為救一人而殺一人。這是有違天道的。 其次,即使有合適的身體,因為魂魄和身體不是原配的,相互會產生排斥。勉強將魂魄與rou體契合,必然會像當初的李斌一樣,造成不可扭轉的傷害,最終也只能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李明朗雖然不明白具體的原由,卻也知道不太可能,只是內心深處還是存一絲僥幸罷了。 程小花揭下了王川額上的定身符——王川已經被喚回了人性,并且這個房間里又有景殊布下的結界,所以取下符問題也不大。 把符收好后,程小花適時地提醒:“別忘了,你最初的目的是帶他的魂魄歸國,并且找到害死他的人。” 李明朗忙問王川:“到底是誰害的你?你的身體在哪里?” 他不提倒罷,一經提及,那種鉻印在魂魄里的痛苦又被引起,他驚恐萬分地抱著腦袋,嘶聲道:“痛,明朗我好痛?。∶骼?,救我,救我!” 李明朗趕緊將他摟進懷里呵護著,“別怕,我來了,誰也不能再傷害你了。” 程小花也趕緊說道:“王川理智些,千萬不要再被怨念逼退理智!否則,再想喚回你的人性就難了。我想你也不愿意成為只會吸食人氣,連李明朗都不認識的惡鬼?!?/br> 所幸王川的怨念只是由自身引起的,沒有當初的李春秀那么強烈。再加上李明朗在側,也能起到穩(wěn)定他情緒的作用。 王川余悸未消,努力地回想了一陣后,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是誰害的我。” 李明朗問:“那當時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還記得嗎?” 王川的思緒回到去年的12月2號。 那天王川上完了課,于當天下午4點鐘左右騎著自行車,前往唐人街的一家中餐館打工。晚上10點多,他下班后,就收拾了東西,騎車回家。 在路過g·y路的時候,因為在修路,道路被挖開,坎坎坷坷的不方便騎車,王川就下車推行。 在他最后的記憶里,他的腦海里還殘留著昏暗的路燈燈光、被挖開的路基、提醒路人注意安全的警告牌…… 自行車的咕嚕壓過地上的碎石頭和泥土,發(fā)出“咔咔”的聲音,在當時空無一人的路上回蕩著。王川心里莫名地有些毛,腦子里浮現(xiàn)出了以前在國內看到的靈異小說的情節(jié)。一時有些后悔沒聽同事的話,繞點遠路,避開這段路。 然而,就在這時,他敏感地察覺到身后隱約有腳步聲傳來,“噠噠,噠噠……” 那步子的聲音很沉重,還帶著長長的拖音,在此時罕無人跡的路上,聽得格外地清晰。 王川下意識地就轉頭去看,然后還不等他看清來人的模樣,頭上就傳來一陣劇痛。血如泉涌,一瞬間就模糊了他的視線。 第96章 鬼托夢(七) 巨大的疼痛之后, 王川就成了鬼。 但如果只是這樣也還罷了。偏偏他成了鬼之后,感覺到魂魄深處傳來巨大的痛感。那種痛,就好像活人的骨頭被生生地拆散,然后又合在一起, 而后又被拆散……周而復始。痛苦難當。因此他的怨念才格外的強烈。 聽他的描述, 程小花聯(lián)想到的就是殺人碎尸的情節(jié), 饒是她已經經歷了不少事情,也忍不住頭發(fā)一陣發(fā)麻。 程小花問道:“你有沒有得罪過什么人?” 一般犯罪事件,熟人做案的比例非常高。 王川搖了搖頭:“我不喜歡和人打交道,也不喜與人爭執(zhí)。即使有時候吃點小虧, 我也寧可不去理會,免得麻煩上身。我認識的同事、同學、導師, 一把手都數(shù)得完。你們說,為什么這種事情還是會落到我頭上?” 李明朗幫著王川說道:“他的性格我了解,從來都不太擅長與人打交道,在國內讀大學的時候, 和同學都很少有交集,就算有什么磨擦,也起不了爭執(zhí)?!?/br> 本以為找到了王川的鬼魂,至少就能知道是誰害死的他。結果一問之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甚至連自己的尸身在哪里都不清楚。 他們也不能拉著他的鬼魂去警察那里報案。尤其是連尸首都沒有, 又隔了這么長時間,警察一直當成失蹤案處理,最終的可能依然是不了了之。莫說王川心中不甘, 怨氣難解,就連李明朗都不肯就此罷休。 g·y路是一條單車道的馬路,兩側都是普通的公寓,在紐城這樣的大都市,g·y路并不算出名。住在這附近的人員很雜,三教九流皆有。 也因為居住的人員雜,很多人素質都不高。甚至連去年年底才換好的一批路燈,都被人破壞,壞掉了好幾個。 李明朗站在一處不停閃爍的路燈下,就著昏暗的燈光貼著小傳單。 這是一張尋人啟事的傳單,上面還印有王川的照片,以及失蹤的時間和當時的情況。 白天的時候,他已經在這里發(fā)過一波傳單。這也是他在這兒發(fā)傳單的第三天了。 除了發(fā)放傳單,李明朗還聯(lián)系了祖國的大使館,以及米國當?shù)氐碾娨暸_,網絡上都發(fā)起了大規(guī)模的尋人活動。一時間,華夏留學生失蹤事件,占據了各大新聞的頭條。 等到手里最后一張傳單也貼完的時候,已經凌晨一點多了。 李明朗拍了拍身上的灰,扭頭準備回去。 g·y路這一段路沒有商鋪,這個點路上沒有什么人。走在人行道上,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可是走著走著,李明朗忽然意識到不勁,身后好像有什么聲音。但凝神靜聽時,又好像什么聲音都沒有。 夜晚的風微微的有些涼,他緊了緊衣領繼續(xù)往前走,自己那道長長的影子綴在身后,隨著他的走動而移動。 影子本來只有一道,可是不知何時居然又多出來了一道。兩道影子開始還隔著幾米遠,后來又慢慢靠近,在交疊在一起的瞬間。一個巨大的鐵錘已高高地舉起…… 然而,就在這時,那握錘的手忽然頓住了,手的主人莫名地感覺到身后陰風陣陣。他一回頭,就看到一個滿臉是血的人對他怒目而視。那模樣,很像是小混混在斗歐中被打破了頭??墒钱斔囊曇频较路綍r,一股寒意直沖心底。那個滿頭是血,身上污穢不堪的“人”,居然是沒有腳的,身后也沒有落下任何影子。 “咣當!”大錘被驚落在地,在不久前才修好的人行道上砸出了一個大坑。 李明朗這時才停下腳步,轉過頭去看那人。那是個40歲開外的中年男人,白種人,膚色有些發(fā)紅,留著絡腮胡,一頭黃色的卷發(fā)有些凌亂,好像長年沒整理過似的。 大約是因為覺得李明朗是活人,那男人用英文喊了聲:“鬼!這有鬼!” 全然忘了就在一分鐘前,他還舉著大錘準備對李明朗行兇。 李明朗毫不猶豫,一拳頭擊在那個男人臉上。那一拳的力道很重,一下子就將男人打翻在地。卻恰好摔倒在那個大錘子的旁邊,男人的反應倒是也快的很,顧不得方才對鬼怪的恐懼,拎子錘子爬起來就要朝李明朗的頭砸去。 他用的錘子重達幾十斤,一錘下去足以要人性命。 錘子卻沒能落到李明朗的頭上,被王川用手握住了,他力氣很大,怨氣也極重。雖然當時他沒能看見是誰下的手,可是感覺卻是相似的。 那雙含怨帶恨的鬼目冷冷地凝視著中年男人問他:“你認得我嗎?” 他的臉上還有血跡斑斑,遮了一部分臉,中年男人起初沒有看清。這會兒倒是忽然認出來,驚叫了起來:“哦不!不!你怎么會……” 話未說完,他丟下了錘子,轉身就想跑。可還沒跑出幾米遠,王川又飄到了他的面前,鬼手倏地伸手,卡住了他的脖子,“還我命來!” 這一瞬間,中年男人滿臉漲得通紅,張大了嘴,卻呼吸不到一點氧氣,他已感覺到死亡的恐懼越來越明顯。 “往手,王川?!?/br> 程小花清脆的聲音在王川的身后響起,“想報仇,有更好的辦法。殺了他,會讓你的罪孽加深?!?/br> 李明朗雖然也恨不得活活打死那個兇手,可是這個時候也有幾分理智,勸道:“王川松開手,松開手!把這事交給警察處理,一下子殺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br> 王川手一松,那人便如一癱爛泥一般跌坐在地上,撫摸著脖著子劇烈地咳嗽著…… 這個辦法是之前李明朗和程小花他們一起商量出來的。 既然已經確定王川是死在g·y路上,那么這條路上很多可能會再次遇到兇手。于是李明朗就印了很多的尋人啟事,在這條路上發(fā)放、張貼,目地當然不是為了真的尋人。王川早就死了,要尋也只能尋尸體了。 其實的目地是為了引起兇手的注意。如果兇手的住所離這里不遠,或者他在犯案后還時刻關注著這里的動靜,那么就一定會注意到李明朗。 過去幾個月,警方雖然接了警,也進了相應的調查。但因為王川家人離得遠,在這座陌生的城市,他的失蹤除了讓個別認識他的人為之惋惜之外,并沒有引起多大的動靜。他的死亡就如同石入汪洋,沒有激起任何風浪。 而一但有人大張旗鼓地開始尋人,也就意味著這個事情已經被人翻出來了。兇手只要還在當?shù)?,肯定也會通過各種途徑獲知消息。也會知道,把這事翻出來的是一個孤身來美的青年男人。那么他會不會為了平息風波,把李明朗也給殺了呢? 機率只有五成,但值得一試。 甚至為了給對方制造機會,李明朗連著三天孤身在西園路逗留到半夜。果然,今晚兇手真的就現(xiàn)身了。 人界間的犯罪事件,最終還是要交由人間的警察來處理。 兇手在被扭送進警局的第一天,還拒不承認,只說看李明朗獨身一人,想實行搶劫。估計是想著,搶劫未遂的罪名遠比殺人要輕得多吧。 然而到了第二天,兇手突然畫風大變,一五一十地把什么都交代了。 兇手原是一名修路的工人。本來在米國,干這種活的人薪水并不低,完全可以衣食無憂。可是兇手卻在幾年前染上了嗜賭的惡習,不但入不敷出,還欠了不少的外債。 當天晚上,收工之后,工友們都陸續(xù)回去了。只有他一個人在為錢發(fā)愁。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推著自行車路過的王川。 當時,整條路上再沒有其他人,他是修路的,又知道這里的監(jiān)控因為設備更新也停用了。于是便起了搶劫的心,順手cao起棍子就將王川打暈了。 起初他并沒有想殺人的打算,可是在翻王川錢包的時候,正好看到錢包里一張王川和李明朗親密合影的照片,頓時就惱了。 他想起自己從前本該有著幸福的家,還有一個漂亮的妻子??墒悄程欤ぷ魍昊氐郊液?,居然看到妻子和另一個女人赤身裸體的在床上纏綿。那一天他才知道,原來妻子是一位同性戀者,和他結婚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婚后也總是以各種借口拒絕和他親熱。 看到那一幕,他很生氣,打了妻子和妻子的愛人。妻子一怒之下就和他離了婚,無論他怎么哀求,都毫不心軟。 離婚后,他的生活就變得一團糟。為了揮發(fā)心里的郁結,他開始酗酒、賭博。本就不堪的生活,變得越發(fā)的墮落。 看到昏迷的王川,他就想到了妻子的背叛。想到如今墮落的生活和一切的困境,都是因為這世界上有那些該死的同性戀者。 眼前這個長相清秀的男人,在他的眼里就成了惡魔一般,他要殺掉他,讓這惡魔永不再出現(xiàn)…… 殺人本是源于沖動??墒翘幚硎w,他設計的非常巧妙。